遼闊的山谷,流淌的河水,還有一條橫亘在兩座山頭的繩索。
身後的緊張和危險在空氣中蔓延,随時都有可能挑起硝煙的味道,但面前的險峻山勢同樣考驗的他們。
這就像是一場選擇,放棄和前進,放棄的話或許隻是離開這場演習,而前進的話可能是生命危險,也有可能是新的生機。
“太高太長了,這可不是訓練!”
站在懸崖邊,施陽看着那橫在空中的長長索道,雞皮疙瘩都要豎了起來。
這裏有兩三百米的距離,跟他們平時的牽引橫渡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更何況這裏的地形險峻,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隻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去,然後……絕對必死無疑。
可,眼下的問題是,後面有一個藍軍小組正在追殺他們,對方一個個的都是精英,絕非他們正面相撞能夠赢的,加上他們已經沒有其它的後路,唯一逃跑的道路就是面前這條索道。
“現在隻有這條路。”
夜千筱輕描淡寫的說着,卻沒有過度勉強的意思。
于她來說,演習不過是場遊戲,能不能堅持到最後她是沒有多大興趣的。而後面跟着的那幫人,她就算在這附近潛伏狙擊,頂多能夠幹掉三個左右,不可能全部清除。
也就是說,想繼續在這場演習上活下去,就必須從這裏過去。
如果他們不想冒這個風險,她也不會去勉強,反正對她來說并沒有太多的區别。
“你不敢的話,我們自己過去就是了。”
劉婉嫣掃了施陽一眼,将某種嫌棄地情緒清楚地傳遞過去,緊接着便開始撸袖子準備往繩索上爬。
隻不過,她才剛剛俯下身,施陽就鼓着張包子臉擋在了她面前。
“嗬!誰說我不敢了,我先來!”
不服輸的瞪了劉婉嫣一眼,施陽就跟個賭氣的孩子似的,率先劉婉嫣一步,往繩索上爬去。
“不行,時間不夠,”夜千筱微微凝眉,冷靜的道,“每次上兩個人。”
話音落卻,劉婉嫣和施陽皆是一愣。
他們都是參加過牽引橫渡訓練的,所以都清楚這種長度所帶來的風險。而這一次性上兩個人,會增加繩子的浮動,他們的風險絕對是大大增加,萬一出了點兒什麽意外……
施陽眸光微微閃爍着,毫無疑問的他開始遲疑。
如果是宋子辰的話,他或許還可以相信,可夜千筱和劉婉嫣兩人的體能,在這樣的牽引橫渡上是很危險的,如果被她們連累……
【不能對我有任何質疑。】
莫名其妙地,他腦海裏忽然閃現出夜千筱冷靜而平穩的聲音,直達心底後冷不防地激起絲絲漣漪。
狠狠地咬了咬唇,施陽将那抹不信任壓在心底。
畢竟每個人都要承受相同的風險,他要做的就是在盡可能安全的爬到另一邊,不給自己的隊友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小陽,你跟婉嫣先過去。”
面對夜千筱“每次兩人”的話語,最先開口說話的卻是宋子辰。
“哦,好。”沒有猶豫,想明白了的施陽很快就點了點頭,轉而很自然地看向劉婉嫣,“我先上,你跟緊。”
“嗯。”
緊緊盯着下面的懸崖和洶湧的河水,劉婉嫣慎重的應聲,沒有心思再跟施陽鬥嘴。
劉婉嫣忽然想起來,在剛剛來到海軍陸戰旅的時候,有一次赫連長葑帶他們去“參觀”兩栖作戰隊和他的兵的訓練,那裏就有類似這樣的牽引橫渡訓練,長而高,很多士兵都放棄了安全措施,徒手在那根牽系着他們生命的繩子上攀爬。
那一次的感覺很震撼,因爲在當時的劉婉嫣看來,她是絕對沒有辦法做到的。
可是,現在,她不想退縮,便隻能往前面走。
對她來說,這确實算是個坎。
但是,如果她想要成爲真的站在海軍陸戰的土地上,那些真正的海軍陸戰員能夠做到的,她也必須全部做到,才有跨入這個門檻的資格。
“上去吧,小心點兒。”
聲音微微有些涼,伴随着從山頂拂過的涼風,聽到人耳裏的時候,倒是讓人的心裏安定了不少。
隻有夜千筱,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很冷靜。
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最基本的心理恐懼被克服後,做起事來也麻利許多,快速地俯身在繩索上,一腳橫着用力,一腳垂下保持着平衡,兩人前後距離莫約三十來米,然後盡量保持勻速前行。
搖搖晃晃的繩索上,兩個緩慢移動的身影,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似的,看的他人都驚險萬分。
劉婉嫣的體力本來就偏弱,才剛剛爬了三分之一就手臂酸痛,體力就損耗了大半。而就算這點距離,也已經超過他們平時的練習了,若不是劉婉嫣咬着牙堅持,恐怕下一刻就會癱軟、然後直接掉落下去。
夜千筱和宋子辰就站在邊緣處,隻不過兩個人卻沒有達成默契,關注的都是不同的地方。
宋子辰密切關注着施陽和劉婉嫣的情況,這樣驚險的場面總是容易讓人心驚膽戰的,畢竟人命關天,宋子辰不可能不将他們倆放到心上。而,夜千筱卻表現的随意很多,反正已經上了繩的兩個人,靠的都是他們自己,她在旁邊光站着也出不了力,倒不如将心思放到随時都有可能出現的藍軍身上。
按理來說,這裏的地形對他們來算是有用的,周圍都是些雜亂的叢林樹木,很完美的遮掩着藍軍的視線,加上他們已經甩開藍軍好長一段時間,不出意外的話,在藍軍找到他們之前,他們應該可以達到對面的崖頂。
“你的體力……”
直到施陽他們達到四分之三的路程後,宋子辰才轉移注意力,試探性的問着夜千筱。
斜了他一眼,夜千筱簡潔道:“還夠用。”
剛剛他們跑了很久,消耗了很大部分的體力,不過這陣子她一直根據赫連長葑的訓練方案進行練習,體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估計跟劉婉嫣的情況差不遠,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宋子辰并不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但在面對冷淡地夜千筱時,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的話題,他凝眸看了夜千筱一會兒,見對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想了想後便收回了目光。
差不多這個時候,施陽已經抵達了對面的山崖,然後揮手朝他們示意。
沒有關注已經脫離危險的施陽的情況,宋子辰的視線緊緊地落在在後半段艱難前行的劉婉嫣身上,眉宇緊皺着,在最後那幾分鍾裏,連一秒都沒有移開過。
直到她艱難的挪動到終點後,他那緊鎖的眉宇才漸漸地松開。
好像忽然松了口氣。
“你很在意她。”
夜千筱微微偏過頭,饒有興緻地看着身邊這個長得俊秀好看的男人,她仍舊說的很平靜,但話語裏的肯定毋庸置疑。
她并不能确定宋子辰對劉婉嫣的感情。
不過,宋子辰的在意,卻有些超出常規了。
最起碼,跟她的表現比起來,宋子辰才像是跟劉婉嫣交情好的。
“是。”宋子辰同樣回過頭看她,眼神很認真,卻也很坦然,他話語很清晰,“我相信,誰也不希望她有危險。”
眸光微斂,夜千筱聳了聳肩,往後退了一步,“你先走。”
很顯然,她并沒有想繼續試探宋子辰,也沒有想在這裏再耽誤時間。
宋子辰稍稍有些猶豫,畢竟讓夜千筱在前面比較妥善些,因爲在敵軍追捕的情況下,斷後的人心裏的承受壓力會偏大,不過他轉瞬想到夜千筱的承受能力後,便意識到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
沒有推辭,宋子辰便直接上了那根繩索。
而,跟他相隔五十米左右,夜千筱也快速地上了繩。
剛開始上去的時候,宋子辰盡量的靜止在原地,保持着繩子的平衡,然後讓夜千筱更有效的爬上來,直到感覺到夜千筱的速度愈發平穩後,他才按照自己的速度繼續前行。
作爲這批新兵中極其優秀的存在,宋子辰的速度要比施陽的快很多,也穩得多,轉眼間就跟夜千筱之間拉開好長一段的距離。不過,夜千筱的心态一直都很好,也沒有急着去跟上他,仍舊按照自己的速度不緊不慢地移動着,就跟以往所有的訓練般,根本就見不到任何急切地心态。
可是,就她這鎮定的模樣,已經到另一邊的劉婉嫣和施陽差點兒沒急的半死。
“靠,她就不能着急一下嗎?!”
遠遠地看着夜千筱那慢悠悠的速度,施陽又看着已經爬過一半的宋子辰,指着遠處的夜千筱,便沒好氣地朝劉婉嫣吼着。
劉婉嫣正擔心着夜千筱和宋子辰的情況呢,一聽到施陽這炸了毛的聲音,鋒利的眼風就嘩嘩的掃了過去,“她一直這樣,你不知道?”
“我……”
施陽咬了咬牙,所有話語都被堵了回去。
丫丫的,他還真知道!
不過,就算夜千筱爬到跟螞蟻似的,隻要她心态好、沒有生命危險,就已經是萬幸了。
爲了一個演習,還不值得丢掉這條命呢!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等待的人仿佛更能體會這種煎熬,加上随時都有可能出現的藍軍,劉婉嫣和施陽差點兒沒有急成熱鍋上的螞蟻,隻能一味地給宋子辰和夜千筱鼓勁。
隻不過,他們的鼓舞,卻被夜千筱一句“想把藍軍引來嗎”給堵了回去。
“你說,”看了快二十來分鍾,急的滿頭大汗的施陽忽然撞了撞劉婉嫣的胳膊,神秘兮兮的說道,“心理素質強悍的人,在面臨險境做到臨危不亂是情有可原,可是,夜千筱這臨危不亂的功夫也算是出神入化了,她這還算是人嗎?”
宋子辰的情況他并不是怎麽擔心,所以從頭到尾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夜千筱的身上,若說先前夜千筱保持那麽平穩的速度,他還可以理解成夜千筱體力還有剩餘,可過了那麽久她還能夠保持龜速前進,加上隐約可以看到她鎮定無比的表情,施陽自己都差點兒要崩潰了。
那麽高,不說每個人都會被吓得半死,可是個人都得心跳加速有點兒異樣吧,她倒好,偶爾還往下面瞧一瞧,就跟懸在上面欣賞美景似的……
這根本就不是人好嗎?!
“少廢話。”
劉婉嫣連頭都沒偏,仍舊密切關注着繩上的兩個身影。
宋子辰就差二十來米的距離了,離得還不是算遠,可夜千筱卻連一半的距離都不到,着實讓人心驚。
而,就在這個時候,對面安靜的情況忽然有些異樣,先是樹木的晃動,帶來的緊張氣息剛剛傳遞過來,他們才去關注,便見得那邊有幾道身影閃了出來。
“别動!”
“别動!”
忽然間,好幾把黑漆漆的槍便舉了起來,将他們四個人定爲目标。
事情發生的太快,施陽和劉婉嫣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可他們的第一反應都是繩上的夜千筱和宋子辰。
這被“殺”到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現在還有兩個人在繩子上晃悠着呢,萬一被吓到了或者是怎麽的,要是從這繩子上掉了下去……
“怎麽辦?”
施陽下意識地舉起了手裏的槍,瞄準着對面的藍軍,然後偏過頭去問劉婉嫣意見。
“不知道!”
緊緊皺眉,劉婉嫣的槍支給端了起來,因爲過度緊張連槍都在顫抖。
這個時候,她隻希望夜千筱和宋子辰能夠安全,不被這些忽然闖過來的藍軍所打擾。可是,正如施陽所說,他們絕對沒有夜千筱那樣的鎮定沉穩,在面臨突如其來的意外,緊張和擔心不言而喻。
很多時候,身體是不受大腦控制的。
她就算再如何清楚藍軍頂多給他們來一槍、絕對不會傷害到他們,但卻無法保持絕對的冷靜。
不過,很顯然的,藍軍也被繩子上那兩人的處境吓得不輕,畢竟這樣的情況太玄乎了,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險,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敵人,自然是不想見到有同胞因爲他們而死去的。
“怎麽辦?”
藍軍這邊,同樣發出相同的疑問,打算商量出合适的辦法,可兩全其美的辦法總歸是很少的,像這種“既不讓意外發生,又不讓獵物逃走”的辦法,根本就不存在。
隻要他們動手了,就可能發生意外。
因爲,他們并不能完全确定,正在繩索上的那兩個人心理素質超強,不會因爲他們的忽然出現而慌亂,然後意外墜落。
普通的高度還好,可這裏……實在是太高了。
“在繩索上的,不要動!”
商量期間,一名藍軍的士兵眼看着在繩索後面的身影動了動手臂,立即動了動手裏的槍支,在瞄準了那抹身影的時候,毫無疑問的大吼了一聲,氣勢十足。
“靠,你們吼什麽吼!”
對面懸崖的施陽火冒三丈,同時用比那人大幾倍的聲音吼着。
與此同時,槍口對準施陽的藍軍士兵動了動,提高嗓音朝他吼道:“把槍放下!”
空曠的懸崖上,頓時被粗犷嘹亮的聲音所覆蓋,伴随着在空中撕扯咆哮的寒風,聲音被席卷而上,最後被撕扯的毫無蹤迹。
風,漸漸地大了起來,懸挂在兩邊懸崖的繩子,也被吹得漸漸晃動着,危險的因子瞬間在空中蔓延。
“靠,你們快看!”
就在這個時候,指着夜千筱的那個士兵忽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招呼着身邊的戰友,示意他們去關注夜千筱的情況。
沒有停下動作的夜千筱已經抽出了綁在腰間的軍刀,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忽然回過頭,清冷好看的面容上,隐約可以看到那雙黑亮的眼睛裏迸發出的瘋狂與笑意。
手起刀落!
繩索忽然斷裂。
刹那間,每個人的心都像是被吊了起來,仿佛迎風墜落下去的是他們自己一般!
“千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