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一次。
在夜江桦印象中,夜千筱是那種很容易欺負的,就算他的惡作劇再怎麽狠,夜千筱急了也隻會追着他打,再不濟就是去爸爸那裏告狀,可是這對于夜江桦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他有個親姐姐護着他,還有個疼他的媽媽,每次夜千筱打他或是告狀,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昨天睡覺之前,他就聽人說夜千筱要回來了,今天便出奇的起了個大早,在大院裏轉悠了好半天,琢磨着怎麽将她趕出去才好。
可是……
有些怯怯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夜江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好像曾經好欺負的小綿羊忽然變成了大灰狼。
明明是他被打了,被硬邦邦的石頭彈過的額頭疼得他隻想哭,可隻要夜千筱的視線盯在他的身上,他就完全不敢吭聲。
不過一個眼神,他就被徹底吓住了。
凝眸盯了夜江桦一會兒,直到對方僵硬的定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的時候,夜千筱這才不緊不慢地蹲下身,語氣淡淡的問道:“疼嗎?”
沒有任何的關切,也沒有絲毫的擔憂,那簡單的兩個字裏,唯有令人心悸的寒意。
夜江桦警惕地盯着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然而,夜千筱的視線卻猶如淩遲般從他身上掃過,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壓力的夜江桦,隻是下意識地感覺到害怕,恨不得離這個女人遠點兒,再遠點兒,可那刻他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再如何想要撒腿逃跑,腳下的步伐也不肯移動半分。
這是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那麽害怕,怕得連哭泣這種屬于他的技能都忘記了。
“疼。”
過了好久,夜江桦眼淚汪汪的瞅着夜千筱,好像她随時都會撲過來将他一口吞掉似的,讓他怕得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夜千筱眯了眯眼,“誰幹的?”
畢竟是已經擁有思考能力的,而且智力還比較正常,面對這樣的提問夜江桦眨了眨眼,最後隻能頗爲委屈地朝她支吾道,“我,我自己摔的。”
此刻這膽怯和委屈的模樣,跟方才那趾高氣揚的模樣截然相反。
夜江桦此刻已經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
早知道的話,就縮在房間裏不出來好了。
微微擡起眼睑,夜千筱緊逼的視線仍舊沒有收回,她眉目冷清,見不得絲毫憐憫,“還想再摔一次嗎?”
“不……”夜江桦怯怯地瞅了她幾眼,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壓力,隻得硬着頭皮回道,“不想了。”
得此回答,夜千筱緩緩地站起身,淡淡的掃過他一眼後,便從車庫揚長而去。
不是夜千筱非要跟一個小孩過不去,小時候的頑皮打鬧是很正常的,但是這并不代表可以肆無忌憚,當事情的嚴重性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時,那就不能将對方當成孩子來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一個人想要對别人施以暴力的時候,就要做好被加倍償還的準備。
寒風獵獵,雪花肆意。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回到自己的房間,夜千筱才剛剛将夜媽媽給她收拾的背包放下,緊促的房門聲便忽地響了起來。
不過夜千筱卻絲毫沒有着急的意思,她不緊不慢地将擋住光線的窗簾給拉開,堆滿了雪花的院落赫然出現在視野内,在這寒冷臘月之際,她淡定自若地将落地窗給拉開,那刺骨寒冷的風便呼呼灌入進來,将房間内的暖氣沖的一幹二淨,唯獨留下嚴寒的氣息。
于是,當夜千筱打開門的時候,站在外面等候的女傭人隻覺得陣陣寒風迎面而來,冷的她渾身都直打哆嗦,她訝然地擡眼看向夜千筱,見得夜千筱上身隻穿了件褐色的毛衣後,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時間還真忘了過來要通知的事。
她記得……大小姐應該最怕冷才對啊。
“什麽事?”
夜千筱倚在門邊,雙手環胸,冷然的問着她。
猛的一個哆嗦,那女傭人下意識地反應過來,立即站直了身子,老實地跟她說道:“夜小姐,老爺和夫人正在客廳等你。”
說到底,夜千筱就算再如何不讨喜,也是這個家的大小姐,除了個别的傭人外,其他的都是對她恭敬有加的。
畢竟夜家不會爲了一個傭人,而放棄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吧?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一般的傭人都會将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清楚,夜家的傭人也會盡量不跟夜千筱起争執。
“哦。”
雖然這麽應着,可夜千筱卻沒有急着下去的樣子,那女傭人剛想再催促一句,可下一刻夜千筱已經将門給關上了。
夜家的都不是多麽有耐心的,尤其是夜家最有權威的夜老爺,向來隻有别人等他沒有他等别人的份,如今女傭人見到夜千筱這番舉動,頓時就傻了眼,不由地頗爲焦急地在門口等待着,心裏更是琢磨着要不要再敲門催催。
然而,對于這些傭人來說,在夜家,夜千筱就是除了夜老爺之外,最讓人害怕的存在了……
可就在女傭人急得滿頭冒汗的時候,面前一陣冷風頓時襲來,等她定睛再看之際,擋在她前方的門已然被打開,而再度出現在門口的則是換了件針織衫的夜千筱。
裏面隻穿了簡單的襯衣,外面的灰白針織衫敞開垂落,直至蔓延到她的膝蓋處,在這樣的冬天裏看起來格外的單薄,尤其是當女傭人還感覺到那陣陣冷風的時候,可夜千筱身上那股成熟淡然的氣質,卻讓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她下意識的退到了一邊。
沒有管這個女傭人,走出房門的刹那,夜千筱順手關上了門,而後悠悠然地朝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眼看着夜千筱消失在視野中,那女傭人莫名地抓了抓頭發,不知爲何總是覺得這位夜小姐變得有些不同了,沒有以往的浮躁和驕傲,那身淡定自若地氣質好似能夠駕馭得了所有的事物,同時也讓人不自覺地心生好感。
雖然有些冷淡,但夜小姐能夠一直這樣就好了……
女傭人這麽想着,然後晃了晃腦袋,将這種想法從腦海裏清除,最後老實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當夜千筱來到客廳的時候,等待她的夜長林和繼母紅燦已經是拉着臉,擺出了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仿佛對于他們來說,多等一秒鍾都是浪費。
“千筱啊,過來坐。”
一直等待着的紅燦視線幾乎是盯在了樓梯上,剛見得夜千筱從上面走下來,臉上的笑容立即堆積了起來,方才那抹不耐之色瞬間被隐沒下去,仿佛先前的不快和不耐煩都隻是幻覺似的。
熱情的招呼着夜千筱過去,長得本來就好看的紅燦再來個溫柔得體的笑容,一時間将夜家女主人的位置坐得妥妥的,端得起來又放的下去,這變身的功夫倒是挺厲害的。
夜千筱并沒有跟她勾心鬥角的心思,這個夜家她從來沒有放到眼裏,将來也不會這位繼母和繼母的倆孩子争什麽,加上她上輩子自由自在慣了,像夜家這種門規頗多的家族,她可是避之不及。
隻不過,正因爲她做事向來直截了當,所有拐彎抹角的都會被她給捋直,所以紅燦這裝模作樣、明明嫌棄要死卻還是要擺出一副疼愛你的模樣,着實将夜千筱給惡心到了。
徹底無視紅燦佯裝熱情的打招呼,夜千筱悠然地坐在了單人沙發上,盡管背脊挺得筆直,可眼底卻挑起了幾分懶散地神色,好像在場的兩人都不足夠她去重視。
将夜千筱這懶散模樣映入眼底,夜長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在部隊裏待了幾個月卻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連最基本的禮貌和孝道都給忘了,見面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幾個月不見,就忘了怎麽稱呼長輩了嗎?”
夾雜着怒火的聲音落卻,夜長林手掌霎時拍在茶幾上,木制的茶幾頓時在他的動作下發出頗爲刺耳的聲響,就連擺在上面的三杯茶都被震得動了動。
一旁的紅燦眉目微動,不經意間有抹得意從眼底滑過。
在這個家裏,夜千筱越是不得夜長林的喜歡,其他人就越是開心。
對于紅燦來說,這個人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也不存在所謂的情意,更何況她還威脅到自己今後的利益。
現在既然沒有辦法将她給掃地出門,那就讓夜長林愈發不待見她,反正在這個家,必須要得寵才行。
“忘了,”夜千筱擡起纖細的長腿,以極爲優雅地姿勢疊在一起,漫不經意地看向夜長林,“要不,您教教?”
神色愈發地陰沉,夜長林手掌倏地握拳,心底湧起了滔天怒火,幾乎讓他随時都可以爆發。
夜長林素來不是脾氣好的人,而且有着極爲嚴重的大男子主義,在家裏基本上是沒有人敢抵他的,包括以前的夜千筱,就算再如何的張揚也不敢在夜長林面前放肆。
一般來說,能夠治得了他的,就隻有早已退休在家悠閑度日的夜老爺子。
如今夜千筱剛剛回來,就敢不尊重他,明目張膽地熱鬧他,無疑是不怕死的行徑,就連旁邊的紅燦都不由得驚訝,眼前的夜千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的棱角愈發的凸顯,能夠傷人的刺也愈發的多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她看起來很鎮定,不像是失去理智後的魯莽行爲。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客廳裏持續蔓延,可夜長林畢竟是經曆過多年磨練的,就算再如何的惱怒,也清楚夜千筱是他的女兒,再憤怒也不可能直接将她給打死,畢竟到最後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你跟徐明志的婚事,已經徹底告吹了。”深吸了口氣,夜長林沉聲地說着,冰冷不耐煩地語氣卻沒有絲毫的好轉,“等你退伍還需要兩年時間,我跟你媽商量着,這幾天就讓你去相親,最好能夠找到個滿意的交往,争取退伍回來就能成婚。”
夜千筱現在才剛剛畢業,不過二十出頭,可是再過兩年就不同了……
盡管現在這年齡并不算問題,重要的是夜千筱的名聲遠揚,能夠接受她的實在太少,若是兩年後年齡跟上去了,想嫁出去了就更是爲難了。
其實最開始,本以爲她去部隊跟徐明志相處兩年,之後回來就能直接成婚,卻沒有想到這樁持續了二十年的婚事,就在夜千筱去部隊裏待了幾個月後,就莫名其妙地散了。
歸根究底,夜長林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讓夜千筱找到新的對象,對徐家來說也算是個打臉,他怎麽着也算是好受點兒。
然而,聽到這話的夜千筱卻冷不防地蹙了蹙眉,她有些詫異地掃了眼夜長林,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并沒有說謊的迹象,搞成這種氣氛也确實證明他們在說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可是……
相親?
夜千筱嘴角抽了抽。
或許是以前的思想還沒有改變過來,可她确實覺得,相親這種事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
“我不去。”
沒有任何的思考和停頓,夜千筱直截了當的開口,不給絲毫商量的餘地。
不說她根本就對夜長林安排的相親對象沒有任何的興趣,就算是她感興趣的那類人,隻要是在固定的場合被迫進行“撮合”,她都不會産生任何感覺。
本來就在壓抑着怒火的夜長林,現在聽得她這樣的話,臉色再度拉了下來,沉聲怒喝道:“去不去由不得你!”
“你可以試試。”
手裏端着的茶杯輕輕地用晃了晃,夜千筱眸光微冷,仿佛下定決心要跟夜長林對着幹。
而,感覺到夜千筱和夜長林兩人之間愈發緊張的氣氛,原本還優哉遊哉地想要看戲的紅燦,心裏也沒來由的多了些許緊張之意。
她有想過這兩個人會吵起來,可沒有想到夜千筱一段時間沒有見,竟然變得這麽強硬,就算在夜長林面前也沒有任何示弱的迹象。
沉默幾秒,夜長林忽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眉宇間萦繞着難言的怒火,他猛然擡起手,指着夜千筱便怒沖沖開口,“夜千筱,别以爲你翅膀硬了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夜家現在還是我當家!”
“沒人說不是你當家。”
夜千筱完全沒有将他的怒火放在心上,擡起眼睑看向夜長林的時候,她的眸光不存在絲毫畏懼之意,泰然自若,縱使處于仰視的角度,可沒有任何的示弱感,反倒是在氣勢上更甚一籌。
真若是談判的時候,誰動了情緒,那就輸定了。
夜長林未必不知道這點,隻是他面對的人是自己的親女兒,像他這種人是絕對不允許自以爲能夠掌控的人脫離自己掌控的,他覺得既然這件事他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夜千筱就不可以有反抗的餘地,所以當夜千筱不給他任何面子的開始反抗的時候,那種不平衡感,惱怒和羞憤的情緒都湧現出來,以緻他情緒失控。
在向來習慣這種氣氛的夜千筱面前,他顯然不是對手。
拳頭緊緊握緊,手背處的青筋幾乎要爆裂出來,夜長林眼底的怒火顯然到了極緻,然而卻在某個臨界點處被硬生生的給強行壓制下去。
“相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必須去!”
夜長林沉着臉看着夜千筱,用铿锵有力的話語增加他對這件事不會動搖的決心。
本來這件事還是可以商量的,隻要夜千筱态度好一點兒,并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可是以夜千筱這樣的表現,他是絕對不會給夜千筱任何自由選擇的機會,如果她要是做的再過分點兒,他甚至都有可能把她鎖在家裏,沒有再進部隊的可能。
“我也說了,”語氣淡然的将話語接過來,夜千筱抿了口茶後,便将茶杯給放到茶幾上,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手指彈了下衣擺,再度擡眼的時候眼裏滿是無可動搖的堅決,“不去。”
說完,她也沒有繼續跟夜長林談下去的意思,轉身便再度朝樓上走去,隻是視線在略過客廳上方的幾個角落時,眉頭卻不由得皺了起來。
反了天了!
眼看着夜千筱這無法無天的舉動,夜長林剛剛壓抑下去的怒火,瞬間便暴漲了上來,他直接擡手一掃,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給我攔住她!”
話音剛落,站在門外守候的兩個保镖,就伴随着一陣冷風從門外走了進來,看清楚夜千筱的去向,便快速利落的朝她跑了過去,猶如一陣風似的一前一後地将夜千筱給包圍起來。
夜千筱微微側過身,略帶打量地瞥了這兩個保镖幾眼,夜家的保镖有很多,而且其中很多都是退伍軍人,能力都不耐,就如眼前站着的這兩個,全部都是虎背熊腰的,不過是胳膊就有她大腿那麽粗,往兩側一站便是猶如高山般的存在。
眼角餘光瞥到走過來的夜長林,夜千筱唇角忽的勾起抹笑容,出招的動作來的猝不及防的,不過轉眼間手已襲向前方的保镖,對方被如此快的速度給驚吓住,下意識地想要擡手對抗,然那猛地擡出去的手臂卻沒有碰到夜千筱襲過來的手,向來習慣做假動作的夜千筱在空中改變動作,霎時抓住了他的兩隻手臂,腳下的動作已經逼近他的小腹,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便狠狠地踢到他的腹部,硬是将他撞得往後而去。
然而,不等他後倒,夜千筱便前進一步猛地近身,松開那保镖的一隻手,然後從另一隻手快速地切過去,那保镖剛剛意識到危機襲來,就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懸空,眼前所有的視野都調轉了一圈,在背部落地的那刻,隻覺得疼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
可,僅靠一招過肩摔就将他解決掉的夜千筱,在将他扔出去之際就已經跟另一個保镖纏上了,在自己的同伴被擊敗之際就已經提起了警惕心的保镖,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放水,自然也沒有在最初就被夜千筱給解決掉,可是夜千筱的招數過于怪異,看似像是部隊的格鬥招數,卻招招刁鑽取人脈門,狠辣又果斷到極緻。
堅持不到十招,他便被夜千筱踢倒在地。
至于另一邊,本來往這邊走來的夜長林,在見到夜千筱出手的刹那,就猛地頓住腳步,頗爲詫異地看着她那一連串的動作,直至最後眼睜睜地看着她将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镖打倒在地。
這是……他女兒?
那個連跑幾步都會喊累的女兒?
夜長林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一幕,一時間竟然忘了剛剛對夜千筱的滔天怒火。
隻是,也沒有等他有什麽疑問,在很潇灑的解決完兩個保镖後,夜千筱便繼續沿着樓梯往上走去,仿佛方才那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哦,對了,”直到轉彎處,夜千筱忽的停下腳步,垂眸掃了眼站在原地的夜長林,悠然道,“家裏那個司機該換了。”
沒有以前那些指證罪行,也沒有說那司機任何的不是,更沒有氣急敗壞的威脅和惱怒,她隻是淡淡的一句話,仿佛在說家裏的茶具應該換套新的了似的,而那個司機在她看來也隻是無關緊要的人,她不過是想起了才這麽說一句而已。
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真的将那位嚣張跋扈的司機給趕了出去。
有時候,解決某些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當以前的夜千筱将司機的事情看得太重的時候,她便開始大費周章的想要将司機趕走,偏偏她的重視無法得到他人的重視,所以根本就不會将其當回事,甚至會将罪過推卸到她的身上。
而現在的夜千筱将夜家小姐的架子擺的滿滿的,如果一個請過來做事的人不合她的心意,她當然有足夠的理由去換掉她,而且也就是說句話的功夫而已。
就算夜長林再如何火大,也不會放任不将自家人放在眼裏的司機。
……
夜千筱被囚禁了。
自從回到房間後,女傭人便将午餐給送了過來,當初夜千筱心裏就起了疑惑,等她在冰冷的卧室裏午睡醒來後,再開門時見到守在門外的一排保镖,頓時就醒悟了過來。
毫無疑問的,夜長林就是想逼她就範。
而對于如此幼稚以及弱智的行爲,夜千筱隻覺得頗爲搞笑,動用那麽多的保镖過來還真是看得起她,與其在她身上花費那麽多功夫,夜長林還不如将整棟别墅給翻修一遍,免得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混進來了。
“你,過來。”
倚靠在門口,打量了那一排八個保镖,夜千筱擡手指了指長相最爲兇悍的那位,然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被點名的保镖僵硬着身體站在原地,甯死不屈的看着她,一副“你說破了天我也不會動搖”的架勢。
隻可惜在僵持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他就被夜千筱那從頭到尾地打量目光給打敗,那種*裸的展現在别人面前的感覺确實不好受,他隻能屈服于夜千筱的“淫威”,然後老實地走了過去,隻是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他可是聽其他的保镖說過了的,這位夜家小姐不過去部隊練了四個月,就已經練就了一身強悍的功夫,對付一兩個保镖那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雖說他心裏是不怎麽相信的,但是既然有傳聞那就不是空穴來風,肯定是有個源頭才這麽說的,靠近她的時候自然得防着點兒。
“站着累嗎?”
夜千筱就像是簡單的唠嗑,扯些有的沒的的話題,整的就跟在花前月下庭院飲酒般的閑情逸緻。
可隻是聽到她這話,保镖就愈發的警惕起來,他印象中那個對誰都闆着臉的夜家大小姐,忽然對他換了張和氣地面孔,如此驚悚的事情都能發生了,不是别有所圖還能是什麽鬼?
“不累!”
刻意地跟夜千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保镖幾乎将所有的架勢都準備好了,隻要夜千筱一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立即準備防備的動作,免得被她得逞。
“别緊張,”夜千筱擡起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盡管她也清楚對方的警惕,自己随意地動作都會讓他還手,可她卻毫不避諱,轉而她雙手環胸,朝他挑了挑眉,“我就問你個事兒。”
眸中警惕更甚,保镖冷梆梆的開口,“你說。”
擡手往房間裏面指了指,夜千筱收斂了那幾分的随意,旋即淡淡的問道:“你們可以闖我的房間嗎?”
保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但話語卻铿锵有力,“不可以。”
雖說這個年代已經沒有什麽不準闖入女子閨房的說法了,可是他們是過來幫忙做事的,得到的指令也是在這裏守着夜千筱,不要讓她出門。所以在沒有絕對必要的情況下,或者說沒有得到夜千筱或是夜長林的同意之下,他們是絕對不會闖進去的。
否則……
這,像什麽樣,是吧?!
“行。”
得到答案的夜千筱擺了下手,也沒有繼續跟他扯些沒用的話題,下一刻便再度進了門,将門給關上了。
當然,站在外面的保镖們,誰也沒有聽到落鎖的聲音。
至于那個被夜千筱叫過去的保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緊閉的門,完全不能理解夜千筱到底想從他這裏知道些什麽,猶豫片刻仍舊無法得到答案後,他便不再追究,然後再度站回了先前的位置,盡職盡責地繼續“站崗”。
可站在外面的他們,誰也不知道,進門後的夜千筱,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她就直接從陽台上翻了下去,那敏捷的動作若是落到那些保镖的眼裏,恐怕都得被震一震。
這裏是二樓,下面是院落,堆滿了積雪,憑借她現在的身手,完全可以毫發無傷的落地。
花了點時間處理在積雪上留下的痕迹,夜千筱然後便潇灑地拍了拍手,躲開庭院内所有的攝像頭,然後翻過圍牆離開了夜家。
離開夜家于她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她之所以去問那個保镖情況,卻不是在确定自己會不會發現,而是給他們留下發現的機會。
埋了顆種子後,總歸會生根發芽,不是麽?
身上帶有些許現金和幾張卡,還有一個可以充當手表來看的手機,離開别墅的夜千筱在街道上踱步而行,因爲沒有車輛,步行走出去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她花了點心思在别墅區攔了輛高檔的轎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讓對方同意捎了她一程,直至到最後看到條比較熱鬧的街道後,她才跟轎車車主告别離開。
臨近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昏沉了下來,而街道上的人群也愈發的增多,縱使已經到了上班、上學的時候,可節日的氣息卻仍舊非常濃烈,來往行人臉上多數都是喜氣洋洋的。
腦海裏對這條街道的記憶并不熟,不過對于夜千筱來說卻正好合适,她找到條小吃街,隻挑自己感興趣的食物下手,不到一個小時就從頭到尾地将所有的看的順眼的小吃都給吃了個遍。
可這個時候天卻越來越冷了,在這個季節吃穿着兩件衣服的她,伫立風雪中顯得格外的單薄。
搓了下手臂,夜千筱四處張望了下,然後找了家有暖氣的商場走了進去,暫時避開了正在這座城市裏蔓延的寒冷空氣。
商場的人比街道上的行人更多,許久沒有真正逛過這種地方的夜千筱,看着那些熱鬧的店子和人群,有些無聊的擡了擡眼,然後直接來到專門賣服裝的樓層,找準離得最近的店子便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想選怎樣的衣服?”
才剛走進去,就有店員迎了上來,對她露出溫和有禮的笑容,用清甜的嗓音問道。
夜千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跟她詳細講解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掃了圈,可不等她掃到比較符合眼緣的外套,身後就傳來個“砰砰”撞擊地闆的聲音,她自然而然的偏過頭,不過擡手間,那飛過來的籃球就已經到了她的手上。
緊接着,一個小男孩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我的籃——”
話還沒有說完,那有些焦急的聲音戛然而止。
追着籃球跑過來的夜江桦在離夜千筱兩米遠的地方,忽然看清了那位拿住他籃球的人的模樣,他冷不丁地刹住了腳步,今天中午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再度浮現出來,無可想象的懼意令他半聲都不敢吭,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夜千筱。
明明怕她怕得要死,可是卻不敢就這麽逃跑。
抛了抛手中的籃球,夜千筱卻沒有看向他,反倒是朝他跑過來的地方看了過去,那裏明顯有個成爲孩子遊玩聖地的遊戲廳,各種各樣的遊戲道具擺在一起,讓無數孩子蜂擁而至,至于夜千筱手裏的這個籃球,估計是夜江桦在射籃遊戲中不小心給抛出來的。
“大姐……”
被夜千筱暫時遺忘的夜江桦,在經過強烈的心理鬥争後,忽然雙手放到後面,怯怯地喊了她一聲,話語裏帶着幾分讨好的意思。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夜千筱微微垂下眼去看夜江桦,可她卻不存在所謂的驚訝和喜悅。
很顯然是在被逼無奈之下的選擇,孩子向來是很勢利的生物,同樣也懂得用各種方法來保護自己。他覺得如果自己讨好夜千筱的話,就可以不用再受到來自夜千筱的壓力,所以他在再三抉擇後,選擇臣服于夜千筱的強悍氣勢中,至于他心裏抱着怎樣的想法,大抵也隻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籃球在手指上轉着圈,夜千筱也沒有将籃球扣留下來的意思,手指輕擡那個籃球就沿抛物線朝夜江桦飛了過去,夜江桦立即手忙腳亂的将其接住。
同時,夜江桦也沒有繼續停留,轉身就直接往外面跑。
然而……
夜江桦跑的速度有些快,在跑過一堆挂起來的衣服後,不過轉彎的瞬間,立即撞到了什麽人,啊的一聲就直接摔倒在地。
招待夜千筱的店員立即跑了過去,當然夜千筱也沒有在原地停留,而是往前走了幾步,将所有的情況盡收眼底。
倒在地上的除了夜江桦,還有另外一個小男孩,不過相對于夜江桦來說,那個小男孩卻小了很多,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看起來幹幹淨淨的,白淨精緻的小臉尤爲可愛,他摔倒在地後,隻是緊緊皺着眉,然後不聲不響地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跟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緊接着就去撿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鴨舌帽。
可,不等他的小手碰到那個鴨舌帽,夜江桦就忽的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伸出一腳過去,便将那個鴨舌帽給壓在自己的大腿下面。
“哼!快跟我道歉!”
蠻橫的坐在地上,夜江桦擺着張怒氣沖沖的臉,沒好氣地跟那個懂事的小男孩吼着。
本來想過去扶他們的店員,見到這樣的發展,一時間愣怔的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這件事,心急得火燒火燎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掃向了夜千筱的方向,眼神裏帶着點求救的意味。
既然這個坐下來的大男孩喊這個女的爲“大姐”,那他們倆估計是姐弟關系吧,在這種時候,隻要是不過度溺愛自己弟弟的人,都分得清是非對錯,也最适合處理這件事。
讓她失望的是,夜千筱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而是将視線放到那兩個正在起争執的小孩身上,眉宇間帶着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邊,停下去撿鴨舌帽的動作,小男孩直起腰杆,面色鎮定的看着夜江桦,就算面對這個比他壯一倍的大男孩,他也沒有任何懼意。
“起來。”
小男孩的聲音格外冷靜,就像是最後的警告,絲毫不爲“被欺負”的事情而驚慌。
“你撞了我還不道歉,我就不起!”開始耍無賴的夜江桦晃了晃身子,然後将壓住的那個鴨舌帽給拿到自己手中,似是顯擺的朝小男孩晃了晃,最後做了個鬼臉,“有本事你來搶啊!”
夜江桦的話音剛落,旁邊那個小男孩就已經握緊了拳頭,在夜江桦沒有任何防備還在顯擺帽子的時候,忽然間一個拳頭就沖着夜江桦的臉揍了過去,打得夜江桦猝不及防,刹那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四五歲的小孩子,就算是架勢擺的再怎麽足,可力道卻弱得很,打在身上就是個不痛不癢的,愣了會兒的夜江桦眼睜睜看着手裏的帽子被那個小男孩給搶走,火氣頓時就冒了上來,腳掌狠狠地在地上踩了一下,直到站起來後,便直接沖着那個小男孩沖了過去——
“放開我!”
拳頭還沒有靠近小男孩的腦袋,夜江桦整個人就倏地被拎了起來,原本就站在旁邊看戲的夜千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擡手從身後揪起了他的後領,把他騰空提起,忽然幾乎窒息的感覺令夜江桦掙紮着,四肢猶如群魔亂舞。
不等他掙紮多久,夜千筱直接将他提到兩米之外,直到放下他的那刻,新鮮空氣頓時灌入咽喉,他急速的喘息着,但迎接他的卻是那道冰涼的目光。
他下意識地揪住自己衣領,怯怯地看向夜千筱,心裏慌得特别厲害。
夜千筱隻是看着他,并沒有說話,也沒有指示他做任何事情。
猶豫了好久,夜江桦小心翼翼地朝正在給自己戴鴨舌帽的小男孩走了過去,聲音壓得比蚊子還要低,“對,對不起。”
小男孩站在原地,清澈黝黑的眼睛盯了他幾眼,最後氣死人不償命的來了一個字——
“哦。”
如此不給面子的回答,讓難得給人道歉的夜江桦氣的差點跺腳,不過有座制服他的大山在,他絕對不敢肆意妄爲,隻得小心翼翼地觀察夜千筱的臉色,見得她沒有升起的迹象後,才一步步地移到自己的籃球面前,在最後一秒抱起籃球跑開的時候,他幾乎讓自己所有的神經都給繃緊了,以至于他跑出很遠很遠後,已經沒敢回頭去看。
太恐怖了!
店員小姐在旁邊看着所有的發展,心裏卻不知該有何想法。她本以爲這個女顧客是偏向于自己的弟弟的,可卻玩玩沒有想到,劇情居然來了個奇妙的翻轉,這女顧客直接将自己的弟弟給拎走了,而且一句話不說就将自己弟弟吓得膽顫心驚的,就好像是洪水猛獸般的存在似的,着實讓人難以捉摸。
“呐。”
忽然間,那小男孩走到了夜千筱身邊,擡手抓住了她針織衫的衣角。
心思已經轉到大堆衣服上的夜千筱被這麽一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頗爲疑惑地瞥了眼就比她膝蓋高點兒的小男孩。
“做什麽?”
夜千筱嫌棄地看了眼他扯住自己衣角的小手,最後還是沒有将他給掰開。
小男孩仰着頭,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起來很天真的樣子,隻是聲音裏卻有幾分扭捏,“姐姐,能幫我個忙嗎?”
微微凝眉,夜千筱仔細打量了下他那張精緻的小臉,眸中的冷淡終究是淡去了幾分,她擡起手直接壓在他那戴着鴨舌帽的腦袋上,頗爲悠閑地開口,“來,先給我選件外套。”
夜千筱已經很久沒有來逛過商場了,現在流行的款式和品牌基本上她都不了解,當然選件衣服并不是什麽難事,但偶爾也會突發興起的選件比較滿意的。
既然這個小鬼頭撞了上來,她也就不客氣的拿來當眼睛用了。
那小男孩從頭到尾地将她給打量了一遍,那張可愛的小臉很快就擺出了一副頗爲沉思的模樣,最後他的視線在附近所有的衣服上都掃了一圈,然後直接指向某個方向,“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