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嫣和喬玉琪異口同聲地說着,眼裏夾雜着怒氣和兇光,仿佛随時都會跟她們倆鬥起來似的。
這兩人的氣勢向來很強悍,喬玉琪本身的實力就很強,在新兵連的時候保證在前幾名,現在就算到了海軍陸戰這種全部尖兵的地方,她也能保證每個項目都名列前茅,跟李嘉完全不同的是,她不僅成績好人也很強勢,在這裏幾乎很少有女兵敢來招惹她。
而,劉婉嫣就更不用說了,長得就妖娆妩媚跟個妖女似的,上次在食堂鬧事的時候她摔桌子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活生生就是個在強盜山寨混日子的女霸王,從那之後誰都不敢輕易跟她作對,甚至見到都會到繞而行、避而遠之。
現在這裏兩個人站在一起,氣勢就難以想象的強大,好像掀起的波浪随時都能将她們倆給掀翻似的。
閑散地掀了掀眼睑,夜千筱頗爲無趣的後退了一步,任由這四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你們随意。”
“你去哪兒?!”
眼見着直接往後走的夜千筱,劉婉嫣冷不防地叫住她,一隻手忽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腳步微頓,夜千筱擡手掃開她的那隻爪子,神色雲淡風輕,她淡然地開口,“我跟最強的練習。”
“……”
劉婉嫣猛地被哽住。
然而,夜千筱卻沒有繼續停留,如此抛下一句話後,就優哉遊哉地離開,仿佛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簡單的小插曲而已。
劉婉嫣狠狠地咬了咬牙,這女人倒是真夠狠的,将她們倆當做棋子來用,卻連聲招呼都不打,這丫的腹黑無恥的混蛋!
“要打就打,不打的就給我們讓開!”
就在這時,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女兵見到夜千筱悠然離去,心裏頓時就有些急了,不由地朝她們倆吼了聲,近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上夜千筱的身影。
看着兩個女兵就要往前走,劉婉嫣的手赫然擋在了前方,攔住她們倆的去路。她眉眼染着笑意,相撞的骨關節卻咔擦咔擦地響着,她擡眼笑問,“戰友,要不我們先來試試?”
“還有我。”
喬玉琪闆着臉,同樣擋在了這倆女兵的面前。
剛剛夜千筱打的是什麽主意,喬玉琪當然也能夠猜到一二,無非就是想讓她們倆幫她解決掉這個麻煩而已。喬玉琪向來不喜歡被人利用,可是這次“被利用”卻有些心甘情願。
倒不是她對夜千筱有多“深”的感情,而是……
她早看這兩個女人不順眼了!
那兩女兵被齊刷刷的攔住,不由得互相對視了眼,臉上皆是滑過抹心虛之色,不曾想還沒等她們倆有所反應,站在前方的兩人就已經上前一步,毫無顧忌地就開始出招。
“你們……”
“砰”“砰”地兩聲,那兩個女兵就齊刷刷地被摔倒在地。
“靠,你們倆這是違反規定的!”趴在地上啃了個狗啃泥的正好是那個昨早被劉婉嫣摔跤的,她滿臉的煞氣和不甘,恨恨的盯着劉婉嫣。
“練練而已,較真什麽?”劉婉嫣微微彎下腰,旋即仿佛很善意的朝她伸出了手,在對方将信将疑的将手搭上來的刹那,她忽的一個過肩摔,又再度将人給摔倒在地,隻見她拍了拍手,笑得格外的燦爛,“喲,你沒學過格鬥嗎,這招是必須警惕的啊。”
那女兵被摔得腰酸背疼的,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們這兩個的格鬥技能都是中等偏上水平,可面對喬玉琪和劉婉嫣這兩個高手的時候,是覺得赢不了的。
在格鬥上面,她們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勝算。
而,在部隊訓練,受傷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像軍體拳之類的訓練,需要兩個人互相協調合作,如果是簡單按照套路來進行練習還好,要是真正的動手動腳進行格鬥,那受傷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因爲剛剛學習格鬥隻會想着如何将對手打敗,可對于力道的控制卻很難完成,往往一不小心就是踏踏實實的挨上一招,也夠難受的。
而,軍體拳中的倒功,則是訓練傷中發生率最多、後果最嚴重的一種,經常會影響到訓練任務的完成。
受傷的因素多種多樣,但是有兩點是很重要的,一來有場地的因素,畢竟土地是硬的,砸在上面絕對不會緩沖力道,二來還有難以克服的恐懼感,不會有人心甘情願的往地上撞,這是身體做出的最現實的反應,如果沒有克服就很難堅持下去。
總而言之,現在就算劉婉嫣和喬玉琪放肆地打,這兩個女兵被揍得遍體鱗傷,她們也有借口說是訓練的時候“不小心”!
剛剛這兩個女兵也就是抱着這種心态,故意來找夜千筱“練習”的。
所以,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的時候,這兩個女兵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都說不出來!
……
在劉婉嫣和喬玉琪玩得正歡快的時候,另一邊。
李嘉站在人群中央,望着那些已經組隊開始練習的新兵們,難免有些懊惱和遲疑。
她已經習慣這種孤立了,平時真的沒有人合作的時候,祁天一要麽會指一個比較空閑的過來陪她一起練,要麽就是自己動手跟她練,當然也因爲這種局勢,李嘉每次訓練的時候都格外認真,直接導緻她的軍體拳突飛猛進。
但是,每次有關軍體拳訓練開始時,祁天一都會空出半個小時出來給他們自主練習,可以練習剛剛所教的内容,也可以練習以前學習過的招數,反正隻要你不閑着沒事就可以。
所以李嘉猶豫着是自己練習倒功,還是找個熟人來複習以前的招數。
“李嘉。”
正在李嘉埋頭思考之際,耳邊忽然傳來個冷清的聲音,猝不及防間讓她驚了驚,等反應過來後,便不由得驚喜地偏過頭來,眼簾裏赫然映入夜千筱神色淡然的身影。
刹那間,她眼角眉梢便浮現出真心的喜悅之色。
“千筱!”李嘉嘴角洋溢着笑容,不自覺地走近了幾步。
“幫我練練。”
聳了聳肩,夜千筱有些随意地說着,似是料定她不會拒絕。
“啊?”李嘉不由地愣了愣,想到夜千筱曾經跟自己練習時的招數,自己完全不夠格幫她,但思忖之下卻也沒有多少遲疑,反而非常爽快地點了點頭,“好!”
她也想讓夜千筱看看自己這些日子的長進。
偌大的場地内,祁天一一如既往地到處晃蕩,觀察着這些新兵的訓練狀況,近三百人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看得過來,所以隻能轉悠一圈看一下大概的情況。
而,等他注意到夜千筱和李嘉正在進行格鬥練習時,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鍾了。
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祁天一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停頓了片刻,不經意間眼底劃過絲絲驚訝之色。
自從知道徐明志可能對夜千筱有意思後,向來缺根筋的祁天一好不容易開了一次竅,竟是主動找到了夜千筱在新兵連的班長楊栗,向他詢問有關夜千筱在新兵連時的情況,雖然讓他放水有些不可能,但給兄弟讓條道還是可以辦到的。
可是,根據在楊栗那裏的了解來看,夜千筱除了槍法高深莫測外,其他的能力都是非常差勁的,比如體能、格鬥等,一時半會兒會很難提升上來。
然,現在夜千筱和李嘉卻能夠輕松過招,兩人雖然都有手下留情,可李嘉畢竟是祁天一親自鍛煉過的,她的能力他非常的清楚,“差勁”的人根本就無法跟李嘉過十招以上,這是讓也很難讓出來的。
過了會兒,祁天一抱着幾分疑惑的心思,主動來到了夜千筱和李嘉的身邊。
“教官好!”
李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到來,頓時停下跟夜千筱的格鬥,然後規規矩矩地朝祁天一打了聲招呼。
“進度跟得上嗎?”
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圈,祁天一目光便停頓在夜千筱的身上,向來擺着一張黑臉的他難得露出些許和氣之色。
微微凝眉,夜千筱頗爲怪異的盯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還可以。”
如果說普通的教官關注新來的學員,其實是很有可能的,但這種事發生在祁天一身上,卻變得特别不可思議。
上次夜千筱在暴雨中射擊,就是擺明了故意給他難堪,當場就讓他下不了台,那時候他的怒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之後有些新兵因爲這件事再去食堂鬧事,結果祁天一還要親自向炊事班道歉……
按理來說,他們倆應該算是結了仇才是。
更何況祁天一是那種從來不會關心這種事的人,一整天情緒都是暴躁且激昂的,學員任何的錯誤都會被他批評個遍,就算你累死了也隻能死在訓練場上,像現在這種帶有幾分關切的問候……
簡直就是驚悚了。
祁天一倒是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他上下打量了夜千筱幾眼,旋即再度問道:“今天的倒功練的怎麽樣了?”
與此同時,原本處于驚訝狀态的李嘉,也漸漸地回過神來,她鼓足勇氣,幫忙回答道:“報告教官,還沒開始練!”
想到李嘉以往的認真刻苦,祁天一略微沉思,便也沒有多說,“你們練習吧!”
“是!”
李嘉定定地應聲。
然而,眼看着他離開後,李嘉卻不由地松了口氣。
躊躇了會兒,李嘉猶豫了扮相後,忽然小心翼翼地朝夜千筱問了句,“千筱,祁教官是不是……看上你了?”
就算人是可以變得,但祁天一的變化也太大了,而且他隻對夜千筱的态度有所改變,其他的人累的半死不活的都沒有見他問候一聲,根本就是對夜千筱區别對待。
像李嘉這種對感情向來有些麻木的,都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可能性自然是大大提升。
夜千筱有些無聊地擡了擡眼,很快速地截斷了李嘉的話,“不是。”
“哦……”
眨巴眨巴眼睛,李嘉遲疑地點了點頭,但心裏卻格外的疑惑。
像夜千筱這種優秀的人,就算是祁天一看上她了,也毫不爲過吧?
自主練習半個小時後,祁天一便吹響了哨聲,将所有的人都給召集起來,開始進行統一的訓練。
而那兩個被劉婉嫣和喬玉琪折騰過的女兵,早已經累的半死不活了,差點兒都沒有準時站回原來的位置上。
所謂倒功訓練,說到底也就隻有一個字,那就是——
摔!
使勁摔!
想方設法的摔!
“全體立正,身體自然前倒,兩臂屈肘,置于胸前,掌心向下,腿挺直,擡頭收腹……”
祁天一高聲說着動作要領,全場三百來人嘩嘩嘩的跟着他的口令做動作,整個場地展現出一副異常協調的姿态,空氣中除了蔓延的緊張感外,便再無其它的動靜。
“倒!”
随着祁天一的吼聲,整個場地瞬間傳來參差不齊的倒地聲響,旋即便是這群新兵們龇牙咧嘴的叫聲。
“砰——”
“啪——”
“嗷——”
“痛!”
遠處正巧路過的後勤兵們,聽到這起此彼伏的聲音,頓時驚得渾身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快速逃離。
丫的,每次新兵們練到倒功的時候,都是叫苦連天地跟下了十八層地獄一樣,他們這群後勤兵以往都是繞着道走的,免得見到那麽慘痛的畫面以至于晚上回去做惡夢。
“你們幾個……”祁天一看着那幾個架勢做的很足,但是怎麽也不敢落地的新兵,臉色冷不防地黑了黑,“敬酒不吃吃罰酒?”
幾個新兵下意識地低下頭,硬撐着沒敢說話,其中大部分的都是女兵,被他這麽一吼,差點兒沒有當場哭出來。
這裏的人很多都是獨生子女,家境或許沒有多好,但怎麽着也都是被家人慣着長大的,在他們的理念中,誰會那麽作踐有事沒事把自己摔的那麽慘。講真的,倒也不是那麽怕疼,隻是從來沒有做過,心理障礙擺在那兒,壓根兒就下不去手。
“有什麽理由的,趕緊說!”
陰沉着張臉,祁天一怒氣沖沖地朝着他們吼道。
“教官,我怕……”
“我也怕……”
“我不敢……”
“教官你把我摔在地上都成……”
……
一個個的支支吾吾的說出理由,到最後那兩個站着的男兵緊張地對視了眼,隻覺得這次将裏子面子都給丢光了。
太難看了!
可是,這自己摔自己,還真的有那麽點兒下不去手。
“怕就早說!”祁天一冷冷的哼了聲,出奇的沒有爲難他們幾個,而是掃了眼還趴在地上做倒地動作的兩百多人,“起來!立正!”
刹那間,幾百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集合,軍靴撞擊土地的聲音很響亮,盡管帶着幾分雜亂的聲響,但片刻後所有的聲響赫然消失,沒有單獨落下任何聲音。
祁天一冷眸掃過這群站的整齊劃一的新兵們,旋即赫然開口:“向左轉,目标海灘,起步跑!”
海灘?
不明白爲何好端端訓練着,祁天一就忽然換了地點,但是也沒有任何人敢直接之意,隻能将疑惑放在心底,然後直接往海灘的方向跑過去。
海水蔚藍如天,冬天的陽光并沒有那麽溫和,灑落在身上仍舊能感覺到種灼熱的溫度,海風在空中撕扯着,刮過耳畔之際留下異常響亮的聲音,轟隆隆的猶如萬千建築倒塌。
岸邊的海水漲落起伏,将殘留的腳印全部沖刷幹淨,有身着迷彩軍裝的軍人從海灘上跑過,再度留下一連串雜亂的腳印。
祁天一領着新兵們來到海灘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群正在海灘邊光着膀子曬太陽的男兵,一排排的男兵全部躺在地上,有的更是閉目養神睡起了大覺來,露出來的皮膚全部都被曬成具有男人味的古銅色,仿佛跟周圍的沙灘融爲一體,偶爾有海水漲上來,卻在離他們腳邊幾公分處停止,旋即再度緩緩的沿着原先的軌迹流入大海。
“好帥!”
“太帥了!”
新兵堆中,有些個女兵湊在一起,不由得發出幾聲驚歎的聲音,滿眼都寫滿了驚訝和崇拜。
那群人看起來是在做防暴曬訓練。
盡管這是冬天,可太陽仍舊很毒,他們每天都有做防暴曬訓練,自然清楚得很。
不過,他們的訓練可沒有狠到這種程度,脫衣服趴沙灘上直接當烤魚,簡直殘忍到了一定的程度。
隐約聽到那些女兵的動靜,祁天一冷冷地視線掃過,立即将她們全部給吓住。
“集合!”
猛地一震喝聲,将所有新兵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已經習慣聽從他命令了的新兵們,甚至連大腦都額米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自覺地開始進行整隊集合,動作不存在絲毫的停滞。
待到新兵們都站好後,祁天一在前方一圈,最後才站在中間,沖着兩個方陣隊喊道:“剛剛那幾個不敢摔的,出列!”
聲音之大,足以沖破雲霄。
被喊到的那幾個新兵,心裏下意識地咯噔一聲,離得近的下意識地交流了下緊張的目光,最後在萬般無奈之下,猶如即将面臨淩遲般,慢慢地從隊伍裏走了出來。
就知道祁教官沒那麽容易放過他們!
這下,他們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再怎麽疼都得主動摔!
最後排的劉婉嫣看着這嚴肅的舉動,忽地朝夜千筱偏了偏頭,試探着問道:“你覺得祁教官會怎麽罰他們?”
夜千筱微微側過頭,“練。”
沙灘地比硬土地要軟很多,砸下去也不會那麽疼,估計祁天一最初就是想讓他們來這裏練習的,剛開始的那次不過是爲了試探他們而已。
而現在,那幾個膽怯了的,正好可以讓他殺雞儆猴。
劉婉嫣有些無語地收回目光,她當然知道要煉,不克服那幾個人的心理障礙,那些人就沒有繼續訓練的必要了。
所以,問題是,祁天一會用怎樣的方法去練他們。
“其他人,原地休息!”直到将那幾個新兵盯得渾身發寒之際,祁天一才沖着其餘人吼了聲,然後兇狠殘暴的目光全部停在了最前方的幾個新兵身上,“你們七個,跟我來!”
聽到“原地休息”幾個字,很多人都喜上心頭,頓時眉開眼笑的,“嘩”地一聲就全部倒在了沙灘上,轉眼間衣服上就已經遍布細碎的沙子。
“祝你們好運!”
“一閉眼就過去了!”
“摔吧少年,不要怕疼!”
……
剛剛倒在地上,一些比較活躍的新兵就沖着那幾個可憐巴巴的新兵喊着,語氣裏都帶着幸災樂禍的意思,反正不是發生在他們身上,加上摔個幾跤又不會有事兒,他們當然沒有太放在心上。
幾個新兵本來就已經很緊張了,再這麽被他們添油加醋的,心裏的怒火滔天,可硬是沒有辦法發洩出來,臉色不知是有多難看。
雖然可以休息,但畢竟沒有事幹,三兩個聚在一起開始聊天,不過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遠處那幾個被帶走的新兵身上。
祁天一将他們帶到了海裏。
那是深度剛剛淹沒腳腕的海水,每當海水漲起來的時候,祁天一便一聲令下,以最爲粗暴的聲音吼着讓他們進行訓練,狠狠地,不留任何情面,那幾個新兵幾乎是咬着牙在訓練,“啪”地砸落在水中,身子在水下的海灘上留下很深的痕迹,隻是沒多久便再度被海水給沖洗得無影無蹤。
如此循環。
正在休息的新兵們,閑聊的話題漸漸消失,他們緊密關注着那邊的情況,然後開始聊着與那幾個新兵有關的話題。
劉婉嫣盤腿坐在沙地上,頗爲咂舌地看着那幾個被迫拼了命的新兵,冷不丁地想起了什麽,忽的朝夜千筱問道:“我們到時候也會這麽練吧?”
夜千筱懶洋洋地将視線收了回來,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這件事毫無懸念。
祁天一将他們拉過來,自然不是讓他們過來看戲的,對于他們來說,真正殘酷的訓練還沒有開始。
“啊,”劉婉嫣往後仰倒在地,擡眼看着蒼天悲歎,“果然是來受苦……”
話語還未說到最後,一道陰影就從天而降,她的話音截然而止。
劉婉嫣的目光在俯身下來的那張臉上停留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将其給看清。
很眼熟,好像有點兒印象。
“有事嗎?”
倏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劉婉嫣轉過身,面對着那個站在她面前的男兵。
施陽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盯了劉婉嫣好一會兒,然後蹲下了身,有些裝模作樣地問道,“聽說,你正在追子辰?”
“……”
劉婉嫣臉色微微一僵,旋即便再度恢複正常。
她下意識地朝宋子辰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有幾個女兵正圍繞着他,好像在說些什麽,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對方忽的擡起視線看了過來……
劉婉嫣赫然避開他的視線,然後頗爲謹慎地看向面前的男兵。
雖然她有跟宋子辰表白過,但她的追求卻不是明目張膽地,倒不是她怕别人知道或者丢臉之類的,而是她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困擾到宋子辰。
可是,眼前這個男兵,是怎麽知道的?
想到有種可能,劉婉嫣心裏不知爲何有些異樣的情緒劃過……
“放心,他可什麽都沒有說啊,是你平時的表現太大膽了,有人議論出來的。”施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不變分毫,好像是想循循誘導什麽似的。
劉婉嫣眯眼,抗拒意味十足,“你有事嗎?”
她再如何喜歡也是她的事情,頂多跟宋子辰有點兒關系,至于眼前這個連看着都隻是眼熟的家夥……
好像不關他什麽事吧?
對于劉婉嫣的敵意,施陽似是在意料之中,他手裏抓着個貝殼,在空中抛了抛,他笑嘻嘻地開口問道:“你不想知道他有沒有喜歡的人嗎?”
劉婉嫣身形微頓。
“當然,我就是這麽一說,還沒聽說他有什麽對象呢。”施陽笑意愈發濃厚,明顯帶着出賣戰友的奸惡,隻是眸中深處卻還帶有幾分猜不透的意味,“聽說你們炊事班的待遇很好,有沒有興趣跟我交換一下情報?”
說到這兒,不僅是劉婉嫣,就連在旁閑聽的夜千筱都将他的意圖給猜了出來。
不就是憑借自己跟宋子辰的關系,用出賣宋子辰消息的方法,好在炊事班換一些好處來嗎?
“沒興趣。”
心裏稍作考慮後,劉婉嫣一口拒絕道,仿佛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她可沒有卑鄙到那種程度,憑借買通宋子辰身邊的人去勾搭他,或許有些人覺得這種事情無傷大雅,可她有着自己的行爲準則,該做的時候絕對不會遲疑猶豫,而不該做的,她絕對不會去觸碰。
“你确定?”施陽似是有些驚訝,不自覺地反問了一句。
“确定,”劉婉嫣揚眉,神采飛揚的臉上寫滿了自信,她毫不留情地開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你不考慮考慮?”得到如此果斷的回答,施陽明顯有些不死心,他晃着腦袋靠近劉婉嫣,臉上劃過抹狡黠之意,“我随時可以跟他說你的好話,或者,壞……”
“哥們兒。”
沒等施陽将充滿威脅的話給說完,中間就忽的插了道聲音過來,伴随着海風從耳畔吹入,聽得讓施陽背脊有些發寒。
施陽别過頭就見到坐在一旁的夜千筱,他狐疑地看過去,然後往旁邊移了一步,有些莫名地開口,“做什麽?”
于是,他話音剛落,一隻手就已經揪住了他的衣領。
夜千筱那張精緻的臉倏地靠近,眉眼裏甚至揚起幾分慵懶的笑容,她夾雜着冰冷的視線撞入他的眸裏,語調輕揚,“我看你不爽,能揍你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其中包含的含義格外的直接,但是在施陽看來卻意想不到的模糊。
什麽叫做……
她看他不爽,能揍他嗎?
等遲疑兩秒後,施陽的思緒漸漸清晰,可沒等他掙脫開夜千筱的力道,猝不及防間伸過來的腿,就已經将他的腳腕給掃到,在夜千筱刻意緊抓衣領的動作下,施陽下意識地想往後倒的動作倏地被拉扯回來,旋即夜千筱的膝蓋狠狠撞擊在他的腹部,那宛如将五髒六腑都給攪亂了般的力量,讓施陽不由得悶哼一聲。
旋即,夜千筱松開了手裏的動作。
可施陽畢竟也是受過訓練的,在倒下的瞬間硬是騰空,左腳在沙地裏争取保持平衡,右腳便直接朝夜千筱的膝蓋飛了過去。
然,才到中途夜千筱就已經輕易躲避開,同時劉婉嫣硬生生的将他的腿給擋住,厚實的軍靴跟他的小腿相撞,頓時疼得他頭昏眼花的,一張本來長得還可以的臉瞬間就變了樣。
與此同時,這麽番動靜也漸漸将周圍的視線給吸引了過來,諸多雙眼睛都帶着些許詫異,好似無法理解這樣的場面是如何發生的,一個個的開始交頭接耳的詢問着。
“你們在做什麽?!”
夾雜着怒火的聲音,瞬間将所有的動靜都給壓制下去,同時也制止了劉婉嫣接下來想要再揍幾拳的動作。
媽的,竟然敢威脅她,真特麽活得不耐煩了?!
心裏憤憤的想着,就算知道祁天一的到來,劉婉嫣也不見得有多害怕,反正她見過的打架鬥毆也不是一兩回了,夜千筱幫她忙都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現在她要是縮一下脖子那就是烏龜王八!
可是……
接下來,劉婉嫣就華麗地愣住了。
隻見旁邊的夜千筱拍了拍衣角的塵土,旋即擡腳往前走了一步,似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般,朝施陽伸出手,“兄弟,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你那麽弱。”
“……”
倒在地上正尴尬着呢,夜千筱的話再次壓了下來,霎時讓施陽倍感窘迫,隻感覺所有的顔面全部在這裏丢光了。
“我們不知道你那麽弱”是幾個意思?!
這不明擺着在諷刺他弱的厲害,連兩個女兵都随意将他給打倒嗎?!
更重要的是,夜千筱如此舉動和話語,擺明了就是在暗示所有人,他們兩方之間都沒有仇沒有怨,隻是在切磋切磋而已,而且這個意外的切磋,還是他這個大男人輸了。
輸了……
憋屈!
憋屈死了!
施陽隻覺得肺都要炸了!
但,更讓人憋屈的是,他現在要是不接受夜千筱的“道歉”,那就是小氣加輸不起!
他已經沒臉丢那個人了!
施陽在内心哀嚎,明明恨不得将夜千筱的手給打開,但實際上卻不得不伸過手,任由對方面露和善地将他給拉起來。
這時候,除了夜千筱和施陽這兩個“當事人”外,另一個當事人劉婉嫣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明白夜千筱正在以行動來掩蓋事實,并且讓施陽爲了顔面沒有任何還口的餘地,簡直就是在坐實這個謊言。
看着施陽憤憤不平滿是煞氣的臉,劉婉嫣彎了彎眼,忽然覺得很搞笑。
太痛快了!
将這一幕看到眼裏,祁天一也順利的猜到了夜千筱想要他猜到的意思,他凝眉打量着這三個人,心裏想着怎麽又是夜千筱參與其中,但畢竟顧忌着剛開情窦的徐明志,怕自己兄弟以後讨不到老婆,他的語氣明顯地和緩了許多,“你們三個,剛剛在做什麽?!”
夜千筱偏過身,迎面看他,話語笃定:“報告教官,我們在切磋!”
輕輕皺眉,祁天一再度狠狠地掃了眼沒臉面的施陽一眼,厲聲問道:“是這樣嗎?!”
雖然是對付兩個女的,但是作爲一個男人,竟然輸成這副模樣,簡直丢盡了所有男同胞的臉!
“是!”
施陽頗不甘心地應了聲。
如果不是夜千筱忽然搞偷襲的話,他也不至于輸得那麽難看。就算夜千筱和劉婉嫣都是高手,他好歹也能夠過上幾招,可是她們倆都太卑鄙太無恥了。
簡直……
都不要臉!
施陽狠狠地咬牙,在心裏把對夜千筱的印象再度降低了個檔次,徹底将這個卑鄙無恥的女人給拉入了黑名單。
祁天一心裏很不痛快,沒好氣地擡高一倍的聲音再吼道:“大聲點兒!”
恨恨的瞪了夜千筱一眼,施陽挺直了身子,然後雙手放到兩邊,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吼着回答:“是!”
“滾回去!”耳朵被那聲音震了震,祁天一臉色再度黑了一圈,繃着臉繼續吼,“下午五千米武裝泅渡加倍!”
“是!”
再度應了聲,施陽再也不敢多加停留,隻得欲哭無淚地跑了回去。
不就是在那邊待了幾分鍾麽,就多撿了五千米的武裝泅渡回去,他這一趟走的可真是太“值”了!
平息了下怒火,祁天一又再度沖所有的新兵吼着,“全體都有,立正!”
與此同時——
百米開外,正根據路劍隊長的命令翻個身繼續曬太陽的徐明志,在耀眼的陽光下,偏過頭看着站在隊伍最後面氣質閑散的夜千筱,眼角眉梢皆是揚起了深深的笑意,看起來很溫暖的樣子。
從祁天一帶着他們來的時候起,徐明志就時不時地關注着那邊的情況,所以夜千筱如何揍施陽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而之後,她的辯解,他也能夠聽得清楚。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可是……
徐明志頭微微瞥向天空,有些刺眼的光線落到眼睛裏,折射出細碎的光亮,猶如深潭裏的光明,可在那雙笑意漸漸淡去的眼睛裏,不知何時增添了幾分悲傷。
可是,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離得他越來越遠了。
不過沒關系。
隻要他們都活着,什麽都沒有關系。
……
那天下午,不出所料的,祁天一在海裏狠狠地折磨完那幾個膽小的新兵後,就開始用更加殘忍的手段來折磨其他人。
在水裏,今天學習的三種倒功現在海裏各來一百次,不達标準的全部不算數,然後再在海灘上各來一百次,同樣不合格地全部重來,所有對自己不夠狠的新兵一一被祁天一給找了出來,再丢到水裏重新來過,連半句求饒的話語都不準說。
于是,這個下午還沒有完,集體新兵都已經摔得慘不忍睹了,雖然沒有達到受重傷的地步,但每個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擦傷,直到祁天一喊“休息”的那刻,瞬間所有站立的人刷刷刷的全部趴倒在地,而那些本來就趴在地上的人,任由潮起潮落的海水淹沒自己的頭頂,硬是連身都懶得翻一下。
沒辦法,太累了!
夜千筱和劉婉嫣這兩個體能都是偏弱的,身上的肌肉都沒有鍛煉出來,擦傷就更是嚴重,再加上海水沖到傷口上,從破開的皮膚裏潛入進去,刺激的傷口邊緣的皮膚通紅通紅,疼痛就更不用說了。
“你們倆怎麽樣?”
在夜千筱和劉婉嫣都趴在沙灘上不動的時候,隻有幾次輕微擦傷的李嘉走了過來,頗爲擔心的問着她們倆。
見到她,劉婉嫣虛弱地爬到夜千筱的身邊,然後沖着李嘉伸出了大拇指,臉上露出幾分真誠之色,“您老真是銅牆鐵壁。”
夜千筱掀了掀眼睑,連話都懶得多說。
她已經适應這具身體的虛弱了,同樣也适應李嘉這強悍的體力了。
李嘉有些羞澀的抓了抓頭發,然後彎了彎眼睛,在她們倆的身邊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劉婉嫣聊着天。
休息的時間很短,對于肢體處于極度疲乏狀态的新兵們來說,幾乎是眨個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于是,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時候,祁天一那猶如噩夢的聲音再度傳來——
“五千米武裝泅渡!”
刹那間,沙灘上各種抱怨的聲音響了起來,還有些帶着鄉音,可每句話都離不開“累”這個字眼。
其實遊個五千米的武裝泅渡,也不算是特别困難的事情,可重要的是他們現在身上有傷,帶着傷勢下水存心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啊,沒準兒到晚上還得感染發膿之類的,光是想想他們就覺得恐怖。
但,他們本來就沒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除非你自願離開。
被逼無奈之下,所有的新兵都在祁天一的命令下背上背囊,然後被直接趕到了大海中。
這一次的武裝泅渡,比他們平時經曆的哪個武裝泅渡都要難熬。
如此刺骨的疼痛,他們以爲将會永遠銘記。
可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今後的他們會遇到比這個更加艱難而痛苦的時刻,而那時候的他們,将很難再想起這一天,也無法想象自己會因爲這點痛苦就惦記很久很久。
那一天,也是他們有史以來五千米武裝泅渡最慢的一天,平時差不多天黑的時候就已經回到了基地,而且每到這個時候,盡管渾身濕漉漉的滾滿了沙子,他們也可以毫無顧忌地用手拿着食堂裏的飯菜,直接往嘴裏面噻。
沒人會在乎髒不髒,也沒人在乎好吃不好吃。
可今天,夕陽落山,夜色暗的深沉。
超過正常訓練分量的他們,外加身上有擦傷導緻的疼痛,如果不是食堂的飯菜正在呼喚着他們,他們估計已經早就浮在海面上連動都不想再動彈了。
“咦,岸上好熱鬧。”
在陸陸續續抵達岸邊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帶頭說了聲,漸漸地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燃着篝火的沙灘上。
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穿着迷彩軍裝的人,他們占據的地方并不大,但是卻燒了數十個篝火,數十個人圍在一個火堆旁,旁邊還擺了很多的燒烤架子,看起來挺熱鬧的,甚至還能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
而,直到這時候,他們的嗅覺也漸漸地蘇醒過來。
萦繞在鼻尖的烤肉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勾得人口水四溢,胃裏的饞蟲一個勁的叫嚣着,哈喇子差點兒沒有從嘴角流出來。
“好餓。”
好不容易爬到岸邊來的劉婉嫣,撐着膝蓋從沙灘上站了起來,近乎眼饞地看着那些熱鬧的人堆。
靠,簡直太勾人了!
夜千筱眯了眯眼,在四周掃了一圈。
好像确實有點兒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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