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夜色,那聲音帶着清冷的音調,低沉而有力,宛若迎面掃來的厲風,令人不由得心神一顫。
忽然射過來的光束令她們暫時失去了視野,但聽到那樣的聲音就知道是誰站在那裏了。
毫無疑問的,那是剛從樓梯上下來的赫連長葑。
很快,那光束便被收了回去,兩人的眼睛被晃得視線模糊,隐約見到拿着手電筒的男子走了過來,直到對方走近的時候視線才算是勉強恢複清晰。
“赫連隊長,早上好。”
一看清眼前這位俊朗如神祗的男子,劉婉嫣立即不顧眼睛被折騰的不快,化作狗腿子般堆起讨好的笑容,熱情洋溢地朝赫連長葑打着招呼。
赫連長葑悠悠地掃了她一眼,但最後的目光卻落到了旁邊的夜千筱身上。
“報告長官,我們在散步。”
被那淩厲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夜千筱面上卻格外自在地朝他解釋着,挺得筆直地腰杆看起來猶如鐵柱般,不彎分毫。
劉婉嫣面容帶笑,很快就爲她補充道,“順便來看看你。”
“哦?”
赫連長葑挑了挑眉,眼底淡出幾分興趣之意,在迷離的夜色中顯得極其魅惑。
被劉婉嫣說到這份上,夜千筱也不好繼續打馬虎眼,她抑制住翻白眼的沖動,坦然地對上赫連長葑的視線,淡淡地問了句,“你有空嗎?”
赫連長葑沉默地看着她,将大概的事情猜的七七八八的。
讓夜千筱和劉婉嫣參加新兵訓練的事情,還是他跟林班長提出來的。他對林班長說的是很看重這兩人的潛能,但真實的原因卻隻有他自己清楚,或者說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昨天他潛伏在窗外的時候,聽到過夜千筱跟那位軍人的對話,也見過她在緊密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給他暗示,他很善于挖掘優秀的兵,而夜千筱跟他第一次碰面時起,對方與衆不同就很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他覺得她會成爲一個軍事技能極強的兵。
可是,一個兵能力再強,那也是不夠用的。
他一直都很懷疑夜千筱的思想,是不是真正适合當一個軍人。昨天夜千筱的表現讓他并不滿意,因爲軍人是會将人質的存在放在第一位的,可她卻将那位人質當做可有可無的,仿佛隻是在格式化的履行自己的義務。
隻不過,當見到安靜躺在懷裏的她時,又沒來由的覺得有些趣味。
換種角度來講,這樣的兵也是很有趣的。
一直都沒有見到赫連長葑回答,急不可耐的劉婉嫣便有些急了,她擡眼掃了下泰然的夜千筱,旋即很正經的幫忙補充道:“赫連隊長,我們想找你幫點兒小忙。”
“說。”
赫連長葑雙手環胸,懶散地看向她,仿佛在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語。
“是這樣的,林班長打算讓我們倆參加新兵的訓練,但據說要事先經過考核。我們看赫連隊長您這麽了解新兵們的訓練,所以就想過來請教請教您。”頓了頓,劉婉嫣又非常恬不知恥的加了句,“當然,您能幫我們訓練,就最好不過了。”
話語雖然說得很直白,但劉婉嫣眼底卻閃爍着真誠。
誠然,劉婉嫣知道赫連長葑的身份地位,讓扛着兩杠二星的過來臨時給她們兩個新兵訓練,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以前有過,可那是赫連長葑自願的,沒有人知道他出于怎樣的心思,現在再過來強求的話,那便是得寸進尺。
但劉婉嫣還是想拼一把,她是個很少觍着臉去請求别人的人,可在自己不行但是想行的領域,她不介意放下些身段,去請求那些有能力的人的幫助。
她并沒有覺得她這樣做很差勁,因爲到時候真正苦練的,還會是她。
微微凝眉,赫連長葑神色間卻是見不到絲毫的意外之色,隻是掃向她們的視線卻頗爲的淩冽。片刻後,他晃動了下手裏的手電筒,偏過身直接往訓練場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沒有說拒絕,也沒有說答應。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劉婉嫣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地湊近夜千筱低聲問道,“他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
冷清的眉目下,有不明的意味從眼底滑過,夜千筱簡單地回答了聲,下一刻便擡腿跟上了赫連長葑的步伐。
她本意是不願同赫連長葑接觸,但既然對方已經答應了,她便沒有不去的道理。
聽到夜千筱的肯定答案,劉婉嫣震驚地擡了擡眼,卻也不再猶豫,很快就加快腳步同他們一起往訓練場走了過去。
赫連長葑的訓練方法,向來用兩個詞就可以形容完——簡單、粗暴。
他從來不會花時間去介紹哪個項目,頂多是指了指項目的場地,任由她們倆闖過去。她們知道如何做那便再好不過,如果遇到她們在新兵連沒有見到過的,那就隻能自己一步步地去摸索了。
而每當這個時候,赫連長葑都會悠閑地站在旁邊記成績,明明不曾聽到他警告和催促的聲音,可沒來由的給她們一種壓迫感,唯有加快速度才能夠緩解。
今天赫連長葑給的訓練跟上次的相差不遠,七個項目,渡海登島400米障礙,俯卧撐和深蹲各五百,夜間組合槍支八百米射擊,扛圓木跑步千米,投擲一箱的手榴彈,機械單杠和雙杆的輪流操作。
這是那群新兵們每天晨練最基本的項目,每個人都将這些項目爛熟于心,最優秀的新兵甚至隻用半個小時就能夠走完全程。
夜空之下,帶着不可思議的甯靜,道路旁亮着朦胧的燈光,驅逐着這塊土地上籠罩着的黑暗。
八百米射擊。
早已有過經驗的兩人,這次重新組裝槍支的速度快得難以想象,所有的配件剛剛落到她們手上,就以最快的速度分辨出“是否匹配”,然後丢棄或裝上,那不過是瞬間的事情而已。
隻不過這樣熟稔快速的手法在赫連長葑眼裏卻沒有多特殊,或者說是早就已經習以爲常,眼裏的神色猶如寒潭般平靜,不驚起絲毫的波瀾。
“砰砰砰——”
屬于兩把槍支射擊的聲音,在夜空下有條不紊地響起,而所有射擊出去的子彈,從始至終都沒有一發是落到靶子外面的。
赫連長葑視線鎖定在兩個靶子上,明明相隔那麽遠,加上視線的局限性,他卻能夠将兩人的射擊成績都知曉地清清楚楚的。
真正會用槍的人,當子彈離開的刹那,就知道它會不會擊中目标。
十發子彈全部被打空,夜千筱和劉婉嫣的動作相差無幾,也幾乎是同一時間将步槍給放下來的。
“報告教官,我想知道我們的射擊成績!”
才剛剛把步槍放好,劉婉嫣就面向赫連長葑的方向,铿锵有力的喊了聲,神色裏滿是倔強和堅定,仿佛無論如何也無法動搖般。
不可否認,劉婉嫣從在新兵連見到夜千筱五法全中一個點的槍法,就對夜千筱的射擊格外的注意,上次兩人一起射擊的時候,她有想過問赫連長葑成績的,但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張不了口。而前天在雨中再次見到過夜千筱十發一環的本事後,那種想要競争的心情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射擊,同樣是她擅長的領域。當一個人對自己的哪項本領極有期待的時候,被意想不到的人壓制便會覺得很不舒服,隻是劉婉嫣的競争觀念很正确而已,不會想要在槍法上超過夜千筱,就在生活中對她産生其他什麽情緒。
該怎麽對待就怎麽對待,但要努力的地方卻絕對不能少!
被她這麽一吼,剛想帶她們去下個地點的赫連長葑腳步微頓,凝眸掃過夜千筱和劉婉嫣的方向,神色淡淡的,可開口确實疑問,“對射擊沒信心?”
劉婉嫣微怔,難免有些啞然。
問一下成績……跟對射擊有沒有信心,有半毛錢關系嗎?
“報告,我對自己的射擊成績很有信心!”想了想,劉婉嫣瞥了身側的人一眼,朦胧的光線下夜千筱的身影染了幾分朦胧,旋即她又面向赫連長葑,提高聲音道,“但我想知道自己跟她的差距有多少!”
劉婉嫣不會天真的以爲自己的槍法能夠超過夜千筱,她自認爲自己不可能五發子彈一個彈孔,也無法在狂風暴雨的天氣裏将十發子彈全部射到一環的地方。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練就而成的,劉婉嫣來到部隊後才開始接觸槍支,所以她有足夠的自知之明。
“很大!”
赫連長葑淡然地回答了一句,話音未落他就已經轉過身,直接朝另一個地點走去。
不是他在敷衍劉婉嫣,而是夜千筱的槍法絕非這些新兵能夠相提并論的。
比如剛剛,夜千筱除了最初瞄準了一下之外,其餘時候心思都沒有放在靶子上,懶洋洋地開着槍,全程就跟玩兒似的。
而這邊的夜千筱,掃了眼赫連長葑的背影後,便頗爲随意地看向劉婉嫣,雙眸微微眯起,“你,想跟我比?”
“不行?”劉婉嫣沖她挑了挑眉。
頓了頓,夜千筱忽的笑了,嘴角輕輕地勾起,“好好努力。”
劉婉嫣微頓,确定沒從她神色裏見到其餘的情緒,唯有那幾分不着調的懶散。
仿佛根本就不在乎這種事似的。
沒來由的,劉婉嫣倒是覺得有些憋悶,無端的想到夜千筱的體能素質,總覺得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槍法那麽好,卻是個體能廢柴,該說她什麽好?
接下來的訓練都比較折騰人,抗圓木訓練時所用的圓木,是上百公斤的,若是靠兩個女兵來扛着跑千米,絕對是很困難的,隻是這裏隻有她們倆個人,赫連長葑絕對不可能去幫忙,所以她們隻能咬着牙支撐起來,感覺到肩膀被壓垮的力道,慢騰騰地在跑道上奔跑着,跟螞蟻挪動的速度有的一拼。
赫連長葑跨着優雅的步伐在她們旁邊行走着,動作很慢,但速度卻比她們還要快上幾分,沒多久,他便頗爲悠閑地朝她們開口,“十分鍾沒有跑完全程,之後就不用訓練了。”
“啊?”
跑在前面的劉婉嫣訝然地擡起頭看他,一臉“你不是開玩笑吧”的疑問。
前天她們最辛苦最慢的也是這個環節,可那時候她們擡着圓木跑得比現在還慢,最起碼也耗了二十來分鍾,當時赫連長葑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她們抵達終點的時候,他表情看起來有些無聊。
可現在……
什麽叫做“十分鍾沒跑完全程,之後就不用訓練了”?
因爲她們倆成績不合格,或者是嫌棄她們太差勁了?
當然,不管怎麽樣的原因,想到赫連長葑随時都有可能拒絕掉這次幫忙後,劉婉嫣立即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一震,在猛地加快腳步的時候,不由得問了赫連長葑一句,“現在過了幾分鍾了?”
看了眼手中的秒表,赫連長葑很平靜地道,“七分鍾。”
“……”
在聽到時間的刹那,劉婉嫣估算了下已經跑過的距離,大概也就三分之一左右。
慘了!
猛地被這樣的消息給驚到,劉婉嫣哪裏敢再繼續拖拉下去,頓時腳下速度生風,扛着圓木飛速前進,接下來的路程幾乎是由她拖着跑完的。
跟在身後的夜千筱本來想提醒她,赫連長葑這個混蛋是在騙她的,那時候頂多就五分鍾左右的時間,可一張口便有涼風呼呼地灌入,連呼吸的節奏都開始亂了,猶豫了一會兒後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隻是加快了腳步跟上劉婉嫣的速度。
于是,有了這位打了雞血的劉婉嫣,上次二十分鍾才跑完全程的扛圓木跑步,這次不過八分鍾的時間,就已經風風火火的沖到了終點。
跑的氣喘籲籲地夜千筱,簡直想掐死她這個智商爲負的。
“赫連隊長,我們的成績過關了嗎?”剛剛将圓木給放下的劉婉嫣,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詢問赫連長葑剛剛的成績,甚至都沒有在意自己那變得有些不同的嗓音。
“勉強。”赫連長葑神情嚴肅,仿佛她們真的隻是踩着點過來似的。
如此态度,自然是驚得劉婉嫣有些緊張,但與之相反的夜千筱,撐着雙膝呼吸着新鮮空氣,慢慢的調節着自己的節奏,以最穩當的方式讓自己盡快恢複體力,根本就不去管赫連長葑是怎樣的态度。
反正這個混蛋的話,很少有能夠讓人相信的。
沒有給她們多少休息的時間,兩分鍾後,赫連長葑再次将她們帶到兩箱手榴彈旁邊,示意讓她們自己扔自己的後,就一言不發的站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她們倆的投擲成績,不過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投擲手榴彈,需要一定的手腕力道,同時還需要足夠的技巧,否則再大的力道也隻會将手榴彈往地上砸,根本就抛不遠。值得慶幸的是,她們倆雖然手腕的力量并不強,但方法卻都掌握得很好,基本上抛個三十來米的合格成績不成問題,勉強的話可以達到三十五米的優良成績。
不過,這一切,對于赫連長葑來說……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進行過如此無聊的基礎訓練了。
雖然這些訓練很多都是他幫忙安排的,主要就是爲了鍛煉新兵的基礎能力,可重要的是這些都是交給别人來訓練的,他并不需要參與,再怎麽無聊都跟他無關。
可現在,他卻大清早的站在這樣的地方,守着兩個女兵進行這麽基礎的訓練。
好不容易等她們将兩箱手榴彈都給扔完,赫連長葑指了指單雙杠的方向,讓她們自己主動去練習後,便去别的地方轉悠了一圈,順便拿了點兒有用的器材過來。
于是,好不容易單雙杠練習完的夜千筱和劉婉嫣兩人,剛剛往地上躺了下來,根本就來不及休息,就見得兩個背囊從天而降,齊刷刷的落到她們倆的臉上,遮攔住了她們的視線。
“你們倆體能太差,”赫連長葑踱步而來,神色懶散,“用石頭把背囊裝滿,二十公裏。”
“還要跑步?!”
劉婉嫣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朝赫連長葑瞪大了眼睛。
她們剛剛經曆過*的摧殘,現在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了,好不容易松了口氣以爲可以結束了,現在赫連長葑又來個負重二十公裏,簡直是要将她們的小命都折磨掉的節奏。
“不想跑?”赫連長葑挑起眉梢,無端的生出幾分威嚴。
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劉婉嫣從下而上看着這個俊美養眼的男人,心裏雖然在歎氣,但話語卻極其堅定:“跑!”
她們堅持不了倒是沒什麽關系,但要是讓赫連長葑訓練她們,絕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如果因爲這麽點兒事就讓這塊餡餅給跑了,那絕對是劉婉嫣腦子裏的東西變成都豆腐渣了。
“來。”
劉婉嫣支撐着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主動朝夜千筱伸出手,将她一把給拉了起來。
在附近的地方有一堆石頭,雜亂的堆在一起,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幹淨的,以前劉婉嫣路過的時候有懷疑過這裏堆着那些石頭是做什麽的,可當赫連長葑讓她們去這邊撿石頭的時候,才恍然大悟,這裏的石頭原來是專門爲訓練準備的。
“他們還真是有備無患,連滿山都是的石頭都準備得這麽齊全。”劉婉嫣邊咬着牙邊往包囊裏加石頭,一塊一塊的連她看着都心驚肉跳的,對到時候所要承受的重量連想都不想去想。
夜千筱瞥了她一眼,卻沒有心思将話給接下去。
特别的累。
手腳像是被灌滿了鉛似的,連動彈一下都格外困難,與她來說剛剛那些勉強能夠支撐完,而接下來的憑借的都得是毅力。
可出奇的,她一點兒都不想作假。
對于格式化的訓練,她天生有抵觸的心思在,所以偶爾會想着應付完就了成。
但現在這一切都是她們自找的。
本來可以一步步地提升,可偏偏要找赫連長葑打算一步登天,這種事情她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去做的,可既然面臨這樣的處境,她就不得不咬着牙熬過去。
因爲,她總會得到些什麽。
冬天正在一點點的靠近,天亮的時間也正在一點點地推遲,夜千筱和劉婉嫣背着上三十公斤的石頭,緩緩地在跑道上奔跑着。
随着時間緩緩流逝,她們的身影越來越慢,直到最後跑的速度都比行走要慢。
赫連長葑頗爲随意地坐在石階上面,手裏拿着計時器給她們倆計時,但卻不忘觀察她們倆的跑步節奏。
跑步是個很容易看出人個性的訓練,比如夜千筱從頭就開始追求穩當,從頭到尾地速度都慢的出奇,也沒有所謂沖刺的階段,因爲她知道自己的體能受不了,随便調節速度對她來說有很大的困難,這對她來說是最爲穩妥的方式。
而劉婉嫣最開始就有些沖刺的勁兒,可跑了段時間意識到自己的體能問題後,就開始放緩腳步調節體能,相對來說比較的毛躁,好在她反應比較靈活,隻是由于之前耗費的體力過多,以至最後是跟夜千筱差不多同一時間到達終點的。
見到她們跑完就趴到地上,赫連長葑也沒有急着過去,直到四點二十分,他才将手裏的表一收,然後邁着修長好看的大長腿,來到兩個躺在地上連背囊都懶得卸下來的人身邊。
“不走了?”
赫連長葑在她們倆身側蹲下,輕輕緩緩猶如魔性的聲音鑽入耳膜,令兩人霎時睜開了雙眼。
夜千筱擡眼就對上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臉上閃過抹淡淡的不快,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仿佛情緒都沒有過。
忽的,一隻寬大厚實的手伸到了她面前來,赫連長葑略帶笑意地看着她,不掩其中挑釁意味。
想起上次偷襲不成功的事情,夜千筱恨恨的翻了個白眼,直接将手搭上去,借助他的力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而,剛剛站穩身子,抓住她手的力道忽的往前了幾分,将她的身子帶動的往前傾,對方忽的湊到她的耳畔,輕聲低語,“以後不用綁着了。”
旋即,松開手,不經意地後退一步。
一切如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夜千筱眉頭微皺,說要增加負重的是他,說要解開負重的也是他……
真的好想揍他!
從旁邊站起來的劉婉嫣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們這邊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倆剛剛的小動作和低語,泰然自若的看了他們一眼,便直接問赫連長葑道,“赫連隊長,我們可以走了嗎?”
赫連長葑微微颔首,“八點鍾,操場集合。”
“啊?”劉婉嫣冷不防地有些愣神,隻抱着這個時間段纏着赫連長葑訓練就可以了的,沒想這個餡餅實在有些大,轉而也沒太想清楚,便下意識地點頭,“保證準時集合!”
夜千筱實在是累得很,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正了正自己頭上戴着的那頂帽子,就随意地朝赫連長葑一揮手,毫不客氣地交代着,“拜托把背囊處理一下。”
這邊,剛想要離開的劉婉嫣聽到“背囊”兩字,這才意識到他們往背囊裏裝好的石頭還沒有丢出去,冷不防地有些猶豫要不要先将背囊處理好,但沒等她想好夜千筱就已經超過她往炊事班的方向走去,根本就沒有在意背囊的意思,想了想劉婉嫣也沒有停留,便大方自若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将夜千筱的話語聽到耳中,赫連長葑再低頭瞥了眼散落在地上的兩個背囊,都鼓鼓的不知裝了多少的石頭,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他沒有報酬的過來幫忙訓練,到時候還得他來收拾殘局。
果然,規矩不能少。
……
回去的時候正好踩着點,夜千筱剛剛洗臉刷牙完,敲擊鐵盆的聲響便再度雜亂無章的響起,在寂靜的炊事班裏蕩起了絕對刺耳的噪音。
溫月晴似乎已經習慣起床就見不到夜千筱和劉婉嫣的事情了,現在整個宿舍的人她都在怕,也不敢讓夜千筱多等,風風火火的洗漱完,就穿衣戴帽的飛快地往采購車的方向跑了過去,就跟急着救火似的。
前往采購車那邊的夜千筱,才悠閑地走了一半的路程,就見到身側有個人影飛快的跑了過去,仔細去看才知道是溫月晴,她莫名地挑了挑眉,難免有些奇怪溫月晴的積極。
早上的炊事班向來是很忙碌的,準備近五百人的早餐,就憑他們十來個人每天都得累得汗流浃背的,夜千筱和劉婉嫣這兩個從未下過廚的倒還好,頂多是些打下手的活兒,像林班長這種能手,有時候甚至要分出心思照看四五個鍋,在廚房裏就沒有歇息的時候。
而,經過林班長的再三提議,連裏終于再次展開幫廚的活動,每天都弄兩個戰士過來廚房幫忙,他們一個個的身強體壯的,任何的體力活兒都可以扔給他們做,這不,今天正好是施行的第一天,兩個戰士剛來炊事班就被指揮着各種搬東西,在他們累死累活的時候,廚房内的壓力終于減少了不少。
這次,采購回來的夜千筱和溫月晴,也不需要親自去卸貨了,副班賀茜讓一個戰士去幫忙,然後讓她們倆進廚房,丢了兩把刀和兩盆肉給她們——
切成肉末。
“這個更累啊……”
望着那幾十斤的肉,溫月晴還沒開始動手就已經叫苦連天的了。
平時她們要卸貨,這種活兒是輪不到她們幹的,但現在有人幫忙卸貨了,加上正是廚房裏缺人手的時候,她們倆活兒肯定是要做一些的。
但是,将肉切成肉末,對手腕力道可是有極高要求的,否則切一會兒手就會痛的要命。
在溫月晴煩惱間,旁邊的夜千筱已經有所動作,她手裏拎着的是把專門切肉的文刀,兩刀落下就已經将肉切成了三大塊,其餘的兩塊重新放到盆裏,接下裏就是一連串的技術活兒,手裏的刀子堪比飛刀,飛快的跳動着連看都看不清楚,等一陣晃眼的白色過後,以大塊都就全部被切成同樣大小的小塊。
溫月晴看得目瞪口呆,連嘴巴都不由得張大了。
如此神奇的刀功,她在林班長那裏都沒有見識過。
而接下來,夜千筱的動作更是快的不可思議,砰砰砰的響聲持續不斷的響起,下面切肉的闆子連動都沒有動彈一下,快刀閃過,那小小的一塊肉就漸漸地化作肉末,難以言明的視覺變化,就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的魔術表演似的,溫月晴的驚歎全部梗在喉間,随時都有可能尖叫出聲。
“怎麽了?”
聽到極有節奏的聲音,其餘的炊事員紛紛偏轉過頭,朝夜千筱她們那邊看了過去,結果一看到那快速舞動好似化作白光的刀子,立即呆愣在原地,眼睛都像是長在那把刀上一般,黑眼珠子上下跳動,差點兒沒有直接蹦出來。
頓時,一種五體投地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就差對夜千筱這位隐世高手膜拜了。
“啧。”
這次就連林班長都停下了手中動作,神色間的驚訝無可掩飾,愣怔的望着夜千筱那飛快的動作,眼底竟是漸漸多出幾分狂熱來。
這刀功……
簡直神了!
與此同時,正在專心切肉的夜千筱也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漸漸地停了下來,可她才剛剛偏過頭,就見得班裏所有人都面露驚異地圍了過來。
“夜千筱,你這刀法是怎麽練出來的?”
“你有這樣的刀功怎麽不早說,早知道以前的肉都給你切了!”
“女英雄,能不能把這門絕技傳授給我,以後什麽活我都幫你幹!”
……
嘈雜的聲音頓時迎面而來,夜千筱想到以前在新兵連炊事班幫廚的時候造成的轟動,頓時就反應了過來。
她玩刀子的功夫在别處那隻能算是耍酷裝帥的,隻是在近距離動手的時候有些用而已,但對于這群炊事班的人來說,他們經常要拿刀,平時見到比較快的都要驚歎一番,現在撞見夜千筱的手法,自然是驚歎不已的。
再者……
這招數真特麽太帥了!
“你們的鍋。”
夜千筱擡手,拇指捏着刀仿佛就像是貼在手上似的,随着她指了指那幾個還放在竈上的鍋,剛剛還興緻勃勃地炊事員們立即反應過來,在躊躇片刻後,最終還是念念不舍地忘了她一眼,然後飛奔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熱熱鬧鬧地繼續忙碌着。
媽的,現在趕緊忙完,待會兒好去找夜千筱學功夫啊!
一把文刀在手裏轉了兩個圈,夜千筱再度将心思放到要切的肉上面,而旁邊的溫月晴不知道在打什麽小九九,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後開始慢吞吞的切肉,相對于夜千筱來說,她的手法連笨拙的算不上,頂多就是個剛剛學會拿到。
砰砰砰切肉的聲音繼續在廚房内響起,每次的響聲都在激蕩着人的心靈,好像給人以無盡的動力,炊事班整體的工作效率頓時提升不少。
而,那兩個過來幫廚的戰士,剛剛卸完食材進了門,一眼就見到夜千筱那帥瞎人眼的絕活兒,頓時眼睛都看直了,直到旁邊有人提醒,他們才漸漸回過神來。
原本要切近半個小時的肉,在夜千筱離奇的刀功之下,生生的減少了大半,十分鍾出頭就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所有的肉混合在一起放到隻大碗裏,便是大功告成。
“千筱……”
處理完的夜千筱剛想将這些肉交給那些正在包包子的,就忽然被在旁邊慢吞吞切肉的溫月晴給叫住了。
“有事嗎?”
夜千筱揚眉,不動聲色地問了句,隐藏在暗處的眼眸卻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突如其來的感覺到陣陣冷風襲來,渾身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本來想裝可憐讓夜千筱幫忙的溫月晴,見到氣勢突變的夜千筱,冷不防地想起了兩天前的早晨,那個危險又恐怖的夜千筱,頓時所有的請求的話語全部都被咽了回去。
“沒,沒事……”溫月晴尴尬的搖了搖頭,“你去忙吧。”
夜千筱聳了聳肩,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端着手裏的肉末就往旁邊做包子的炊事員走去。
心裏丁點的希望都落空,沒了依靠的溫月晴心裏糾結了一番,想着很快就要包包子了,心裏未免也急切了幾分,不由得加快了下刀的動作,動作也自覺地狠了些。
然而,才不到兩分鍾的功夫——
“啊——”
廚房裏忽的傳來了溫月晴凄慘的尖叫聲,所有的炊事員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驚訝地往那邊看了過去,隻見得溫月晴手裏還握着把刀,但那把刀卻沾染了鮮血的痕迹,而她的左手手背上正沿着一道長而寬的傷口不斷地流出鮮豔的血液,看得人難免有些觸目驚心。
“來個人把她送到醫院去!”
見此情景,林班長頓時臉色大變,手裏所有的活兒全部放下,邊大步地走過去邊将圍裙給扯了下來,直接撕出了一條長的碎布,對她的傷口進行緊急的處理。
其他的人見此情景,不由得有些慌亂,眼睜睜看着溫月晴痛的跳腳眼淚嘩嘩往下掉,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兩個過來幫廚的戰士,許是這類的傷勢見多了,倒是顯得格外的鎮定,主動提出送溫月晴去醫院處理傷口。
廚房混亂了好一會兒,直到溫月晴的手背被粗略的包紮好,然後眼淚汪汪地被過來的一個戰士抱着送去醫院後,其餘的人才算是長長地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不由地放松了下來。
他們在炊事班待了那麽久,雖然也有些炊事員很笨拙,但還沒有見到笨拙到這種地步的,切割肉竟然把自己的肉給切到了。
然而,他們才剛想去忙自己的事兒,就聽得陰着臉站在旁邊的賀茜擡高聲音喊了一句——
“夜千筱,你們倆一起切的肉,你爲什麽沒有幫她切?”
瞬時,廚房内的氣氛不由得凝固起來。
無緣無故被點名指責的夜千筱,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沖她氣勢洶洶而來的賀茜,不由得凝眉,“她四肢健全,爲什麽要我幫她?”
其實按照賀茜偏心的程度,給夜千筱的肉還多出了十來斤,當時她跟溫月晴的任務就是不相等的,她能夠比溫月晴早點兒切完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她要是幫助溫月晴,隻能說她熱心助人,而她不幫助溫月晴,那也算是情理之中。
賀茜怒氣未消,不知是哪個神經搭錯了,自然而然地将所有的過錯都發洩到夜千筱的身上,振振有詞地反問道:“你要是幫了她,她會切到自己的手嗎?”
閑站在旁邊不打算管事的劉婉嫣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女人三觀還真是有些問題,又不是夜千筱拿着刀去砍溫月晴的,而是溫月晴自己砍自己,整件事跟夜千筱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真不知道她腦子裏裝的什麽。
“像她這樣笨手笨腳的,就算是千筱幫了她,沒準兒也得切到手。”忍不住上前一步,劉婉嫣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夜千筱這邊。
隻是,她剛剛說完,夜千筱就朝使了個眼色,她心裏頗爲納悶,可等見到其他人沉默的表現後,才不由得反應過來,胸口沒來由的憋了團怒火。
其他的炊事員都表示沉默,證明他們也是有些贊同副班賀茜的。
劉婉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對,這裏是部隊,團結友愛、相互幫助的部隊。
雖然夜千筱跟溫月晴的事情沒關系,但他們還是會覺得夜千筱有些錯的。因爲,隻要她幫助了溫月晴,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炊事班的人受了傷,林班長是絕對要挨批評的。
可是,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這其中或許會有人支持夜千筱,但是都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
劉婉嫣忽然覺得有些心酸,爲無故受委屈的夜千筱,也爲這群小題大做的人。明明夜千筱沒有任何過錯,但他們總歸要找一個承擔責任的,所以夜千筱這個“不願幫忙”的就成了那個飽受指責的對象。
“都是這種自私的思想,瞧瞧你們倆什麽素質!”賀茜氣的胸脯起伏,眼底怒火燃燒着,仿佛夜千筱和劉婉嫣在她看來已經無藥可救了似的。
“夠了!”這邊話音剛落,林班長就不耐煩地喝了一聲,有些怒氣的掃了賀茜一眼,“你要是不甘心,就去砍夜千筱一刀,做不到就給我滾去做事!”
本來就因爲溫月晴傷到自己的事情很惱火,現在再看到賀茜故意找茬的行爲,心裏早就不耐煩了,賀茜要不是個女的,他早就向她實行懲罰了。
什麽東西!
存心見不得班裏和諧!
有了林班長發話,剛剛圍聚在一起尴尬的炊事員們,立即化作鳥散,一言不發的開始忙碌自己的工作,專心緻志起來手裏的動作明顯有所提升。
這廂賀茜氣的肺都快炸了,偏偏那廂林班長吼完之後就沒有理會她的意思,直接沖着夜千筱說了句“把剩下的肉切了”後,便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我正好沒事兒,和你一起。”劉婉嫣拍了拍夜千筱的肩膀,有些安慰的說着。
夜千筱揚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眼底含笑,“你來添亂?”
“靠!”
劉婉嫣臉色黑了黑,忍不住罵了聲。
都這時候都不忘記損人,缺德不缺德啊?!
不過,任由夜千筱怎麽說,劉婉嫣還是決定給她“添亂”,走過去拎着塊肉切得天崩地裂電閃雷鳴的,那動靜幾乎讓整個廚房都被她切肉的聲響給充斥着,聽在耳裏簡直成了無可忍受的噪音,以至于夜千筱最後忍無可忍,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刀,開始玩起了帥氣的二刀流,連切肉的速度都加快了一倍。
劉婉嫣默默地站在旁邊,不得不承認夜千筱除了槍法好之外,這刀功……
那還真是一流的。
忙碌了一個早上,所有人都默契地對溫月晴的事情閉口不談,而夜千筱和劉婉嫣等戰士們吃完早餐後,手腳麻利的将碗筷收拾好,通知了林班長一聲,就踩着點趕到了操場集合。
然而,她們這一去,就不得了了。
“報告!炊事班劉婉嫣前來報到!”
劉婉嫣是個很正式的人,走進見到赫連長葑的身影,還沒等其他人猜測她們是過來做什麽的,就直截了當的喊了聲。
很響亮,很大聲。
操場三分之一的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于是,每雙眼睛都因爲“炊事班”三個字湊了過去,以至于當他們見到站在那裏的夜千筱和劉婉嫣時,皆是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她們……
在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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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後就木有搶訂了,感覺松了口氣。
【2】今天晚點兒,抱歉哈,昨天看完閱兵就趕車去親戚家,五點多到的,休息會兒就吃飯了,吃完就睡了,三點起來寫到現在,/(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