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掰着手指說道:“比如逛逛街啊、買買衣服啊、擺弄擺弄胭脂水粉啊,沒事聽聽曲兒、化化妝,漫漫長夜,找點有益身心健康的娛樂活動,趁早制造點生命出來豐富人生……你幹什麽,我可是在很正經地跟你說這些的。”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楚喬啐道。
李策笑道:“這還不得怪你,咱們都道别十多次了,你還不走,就賴在這裏聽我扯皮,怎麽?舍不得我啊?”
“去你的!我是……我就喜歡在這裏多站一會兒,多看一眼卞唐的山水,不行嗎?”
“行,怎麽能不行呢?你就好好看吧。”李策笑眯着眼,像是一隻狐狸一樣挑釁地看着楚喬,竟然閉了嘴,不再說話。
楚喬咬了咬下唇,眉頭越皺越緊。
“卞唐的空氣真好。”
“是嗎?聽說燕北終年積雪,空氣更純淨。”
“你決定要娶大夏公主了嗎?”
“随便吧,兩國還要商量,我已經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了,鑒于前幾次屢生事端,我們這一次決定遍請兩國有名的風水大師,好好考察風水,測算兩國國運,從大夏公主上八輩母族的墳地開始推測,一直到我們倆九族之内所有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的生辰八字,然後集體投票表決,估計沒個三年五載商讨不完。等商讨完了,那公主也該過了待嫁之齡了。”
“你太損了,耽誤人家公主嫁人。”
“怎麽能這麽說,我也是爲了兩國的繁榮昌盛考慮。”
“趙淳兒哪兒去了?”
“不知道,大夏把她接走了,但是沒有回真煌,可能被發配了吧。”
“你之前的傷好了嗎?沒大礙吧?”
“沒什麽大礙,若是你剛才不揍我那一頓的話,可能還會好得更快一點。”
“你今天的發型挺好看。”
“是嗎,被風吹散了,沒什麽發型了。”
“你今天的衣服也挺好看,什麽料子?”
“慎南紗,你曾經穿過。”
“你的腰帶也挺好看,那玉是河洛玉嗎?”
“不是,你看錯了,這就是一塊石頭,是我從河邊撿的,我打賭輸給鐵由,沒錢還賬,他就把我腰帶上的玉摳了。”
“你身上的香也挺好聞,是秘制香嗎?”
“不是,實際上來之前我曾宿醉一場,孫棣喝多了吐我身上了,我來的時候沒來得及換衣服。”
“你待會兒就回唐京了吧。”
“我沒打算跟你去燕北。”
“他怎麽樣了?”
“很好,已經回去了。”
曠野上的風突然大了起來,楚喬面色有些清冷,靜靜地坐在馬背上,久久沒有說話。
李策看着她,始終保持着溫和的笑容,好像他們之前一直在讨論天氣、讨論服飾、讨論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一樣。
“李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李策微微一笑,“我坐擁三千佳麗,有過的女人不計其數,那我是不是更無恥?”
楚喬搖了搖頭,“這不一樣。”
“喬喬,别想太多。”李策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必内疚,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吧。”楚喬苦澀一笑,“他什麽時候走的?”
“昨天晚上,你前腳剛離開,他就帶人回大夏了,連我都沒說一聲。”
“你們很熟嗎?”
“不算熟,以前就認識,真正有交往,也就是這段時間。”
楚喬低着頭,不再說話,李策笑着問道:“喬喬,你動心了嗎?”
楚喬擡起頭來,笑容很淡,說道:“我若是說沒有,你相信嗎?”
“我相信。”李策點頭一笑。
楚喬的聲音突然就低了下去,沉聲說道:“我欠他很多,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還,我怕他會因爲這件事而受到家族的責難,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如果真不想欠人情,那以後就不要見面了,即便知道對方有事,也不要理會。相信沒有你的幫助和擔心,他也會安然度過一切,有些人情,是還不起的,隻會越理越亂。”
楚喬微微一愣,擡起頭來,見李策笑容清淺,像是淡淡的霧霭,她點頭說道:“說得對。”
“喬喬,燕北局勢莫測,複雜難辨,我遠在卞唐,鞭長莫及,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楚喬笑道:“多謝你了,你放心吧,況且我也不是一個人,還有燕洵在呢。”
李策微微一愣,随即哂然一笑,“我真是笨,你這女人都要嫁人了,我還跟你獻什麽殷勤。”他搖了搖頭,然後正色道,“好了,嫁人的時候知會我一聲,我送份大禮給你。”
“哈哈,那是當然,你這麽有錢,必須得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給我,想跑都沒門!”
“喂喂!你可别獅子大開口,我可是窮人,每個月父皇給的那點俸祿,還不夠我在醉鳳樓喝一頓花酒的。”
楚喬一哂。
大風吹起,太陽緩緩地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草原上的霧氣漸漸散去,李策指着燕北的軍隊說道:“快走吧,待會兒燕世子等急了,會拿刀砍我的。”
楚喬抿了抿嘴唇,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泛起一種淡金色的光芒。她靜靜一笑,很是真誠地說道:“李策,謝謝你,我走了。”
楚喬剛要掉轉馬缰,一隻手突然伸到面前,男人的面色似乎有些奇怪,帶着幾分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情愫。楚喬微微挑眉,“還有什麽事嗎?”
“哦,沒什麽,”李策恍惚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若是有朝一日,燕世子突然開竅了,三妻四妾的,看不上你了,你可以來我這裏混飯吃。”
楚喬一笑,說道:“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她伸出手來,在脖子上比畫了一下,“他要是敢這麽幹,我就先幹掉那群女人,再幹掉他,然後自立爲王,霸占他的遺産!”
李策咂舌,拍着胸脯一副害怕的模樣,“好狠毒的女人。”
“我走啦!”
“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黑了。”
楚喬一笑,然後一挽缰繩,駕的一聲,馬兒打了一個響鼻,登時蹿了出去。
“喬喬!凡事多長個心眼,不可輕易相信别人!”
楚喬揮舞着手臂大喊道:“少啰唆啦!”
“死丫頭,多吃肉,身材太差了,讓人倒胃口!”
南丘平原上,風突然就大了起來,天上的鳥兒撲啦啦地扇着翅膀掠過天際,太陽終于從地平線上完全冒出頭來,女子的身影向着遠處那片黑色,漸漸遠去。
燕北的軍隊靜靜地列隊,一身黑袍的男人身軀挺拔地坐在馬背上,離得那麽遠,卻仍舊感覺得到男人身上清冷的氣質,好似破鋒的寶劍一樣。
“現在的女人,眼光真差,竟喜歡那樣裝腔作勢、繃着臉的,像我這麽随和英俊的反而沒市場,真是沒有天理。”某個小心眼的男人低低地嘟囔着,然後憤憤地轉過身,大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一身長袍随風而舞,像是迎風而起的風筝,“希望你選了一條适合你的路。”李策高喝一聲,一鞭抽在馬股上,再也不回頭看上一眼,一馬當先,絕塵而去。
孫棣等人吓了一跳,急忙收起地上的銀子,爬上馬背追在後面。
“殿下!等一會兒啊!”
“殿下爲什麽一個人跑啦?還跑那麽快?”
陸允溪罵道:“真蠢!沒聽到殿下剛才最後一句話喊的什麽嗎?再不跑,等着被燕北大軍撕成碎片嗎?”
“啊?對啊!大家快跑啊!”
“加把勁啊!”
……
楚喬奔回燕洵身邊,勒馬停下。男人穿了一身黑色長袍,劍眉入鬓,微微皺着,面色很難看,斜着眼睛望着李策離去的方向,卻隻能看到一片昏黃的塵土。他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他剛才最後喊的什麽?”
楚喬頓時大窘,面龐一紅,裝傻道:“啊?不記得了,沒聽清楚啊。”
想蒙混過關?“怎麽說了這麽久?你跟他很熟?”
跟某人混久了,她嘴皮子也利落多了,“也不算太熟,就是探讨一下兩國協作發展的美好前景,暢想了一下未來的大好藍圖。”
可惜,燕北世子哪裏是那麽好糊弄的,冷哼一聲,掉轉馬頭,對隊伍揮了一下手,大隊立刻開拔,然後他說道:“把你在外面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全告訴我,不論大小,事無巨細,不許隐瞞。”
“啊?”楚喬頓時心虛,打馬跟上燕洵,說道,“可是說來話長啊。”
“沒關系,”燕洵轉過頭來,溫和一笑,隻是卻不再是當初真煌城裏那種和氣的調調兒,隐約有些看不透的狡猾,“此處距燕北萬裏迢迢,我們有的是時間。”
“燕洵,”楚喬頓時垮了臉,“爲什麽我這次見你,感覺你有點不一樣了啊?”
“是嗎?”燕洵一副太極推手式的風輕雲淡,“那是因爲我發現有人要跟我搶東西,貌似這東西還挺搶手,我再不看着點,很有可能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