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四面八方全是敵人,好似蝗蟲一般密密麻麻。楚喬劍勢驚人,所向披靡,拉着李策一馬當先,鐵由等人追在身後,此時隻剩下不到五十人了,人人鮮血淋漓,受傷嚴重,已無再戰之力。
楚喬腦筋迅速運轉,遍目搜索敵人包圍網的虛處,手段狠辣,連殺六七人。兩世的武學經驗加上多年的苦練終于在這叢林戰中發揮了巨大的優勢。她身材雖然矮小,卻更能運用地形,在叢林間挪騰劈殺,幾乎無人能當其鋒芒。
“喬喬!喬喬!”
李策突然大聲叫了起來。楚喬回過頭去,隻見一名大漢正揮刀逼近他。鐵由渾身鮮血淋漓搖搖欲墜,顯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楚喬飛身而起,一腳踢在那名大漢的肩頭,當空一劍劈下,破月長劍龍吟一聲,順着大漢的臉頰斜劈至肩,隻聽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頭骨碎裂,鮮血淋漓。
左肩突然一陣火辣辣地疼痛,少女秀眉一挑,左手反手摸出肋下的匕首,登時刺入偷襲者的眼眶之中。右手手腕一抖,架住右邊來的一支長槍,趁對方踉跄退後之時,劍花猛刺,飛身而起,右腳連環踢在男人頭臉之上,寶劍随之迎上,刺入男人的心窩。
“喬喬!”李策大驚失色,一把上前抱住楚喬,“你受傷了!”
“不用管我!鐵由,帶你主子往西面跑!”
“不!我不能抛下你!”
李策固執地站在原地,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劍,擺弄着花架子比畫了兩下,虎虎生風地喝道:“宵小之徒!來吧!”
啪的一聲,長劍還沒刺到敵人,先劃到了自己的袖子,一個不穩就掉在了地上。
“蠢材!”楚喬怒喝一聲,拉着他的手,對着鐵由等人大聲叫道,“跟我來!”
破月劍劍芒鋒利,削鐵如泥,唰的一聲,迎面敵人的寶劍隻剩下短短的一截,那人大駭下被後面跟上來的鐵由一刀劈翻,渾身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
踏着敵人的屍體,楚喬迅速掠過,衆人随她登上一個高坡,隻見下面河水湍急,浪花朵朵,裏面似乎還帶着冰碴,竟是剛剛開化的一條河流。
“跳下去!”楚喬嬌叱一聲,一腳踢在一名刺客的小腹上,對着衆人大聲叫道。
“啊?”李策站在楚喬身後,伸着脖子向下張望,皺眉說道,“喬喬,會被凍死的!”
“想死你就留在這裏!”
李策猶猶豫豫地站在高坡上,幾次都沒下得了狠心。忽見一男子從高坡下揮刀而上,從側面偷襲正在迎敵的少女。養尊處優的卞唐太子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抱起一塊大石就向那男子的腦袋砸去。隻聽呼一聲,那人霎時間頭破血流,葫蘆一般滾了下去。
“哈哈!”李策一擊得手,大爲得意,繼續抱石禦敵。
衆人見太子大發神威,也紛紛有樣學樣,一時之間,敵人的勢頭竟被壓了下去。
“快走!”楚喬轉身一把抱住正打得不亦樂乎的李策,拉着他就滾下斜坡,隻聽砰的一聲,衆人紛紛入水,刺骨的寒冷霎時間襲上,楚喬和李策頓時沉入水底。
楚喬神志冷靜,迅速上遊,可是無論怎樣使力仍舊無法上浮。低頭一看頓時大怒,隻見李策雙手抱胸,正死死地抱着一塊大石,好像抱着金磚一般。
她一拳打在男人的後背上,将那塊大石搶了出來,然而還沒來得及上浮,突然隻聽一陣密集的箭雨猛然射進,慘叫聲不斷從兩側傳來,顯然鐵由等人在水下中了招。楚喬暗道一聲傻人有傻福,拉着李策就潛遊而去。
水速極快,半晌之後,兩人露出頭來,兩旁的敵人仍舊在後面追趕,隻是卻已經去得遠了。
楚喬嘴唇青白,肩頭染血,體力漸漸不支。
“喬喬,喬喬?”李策的聲音顯得越發模糊。楚喬費力地轉過頭去,隻見李策正費力地劃着水,見她望來連忙沉聲說道,“你要堅持住,我們就要脫險了。”
這還是李策第一次這樣正經地和她說話。他面容有些發青,嘴唇也是蒼白無血色的,一雙眼睛沒有平日的嬉笑放蕩,多了幾分正經,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不一樣了。
楚喬想跟他說話,可是幾次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凍得發抖,過多失血讓她渾身無力。
河水暗紅,敵人的喊殺聲源源不斷地由身後傳來,漸漸地,其他山頭也有烽火燃起,看來今日隻要他們出城,無論往哪個方向去,就定會遭人毒手。敵人的暗殺規模極大,出動的人馬多得難以想象。
身側已經沒有了護衛的聲音,水聲越來越大,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河水冰冷刺骨,水花高濺,去勢加速。楚喬和李策驚呼一聲,順着一個小瀑布飛速而下,天旋地轉間,李策突然發力緊緊地抱住少女,兩人一同由高空落了下去。
燕洵合上地形圖,看了一眼周圍的下屬,沉聲說道:“行動切記兩條,第一順利救出阿楚,第二不可暴露身份。一旦被人擒住,你們應該明白該如何做。”
阿精等人點了點頭,說道:“屬下明白。”
“那就去吧。”
衆人轟然應諾,帶着各自的人馬悄然而去。
阿精護衛在燕洵身邊,小聲地詢問道:“少主,可知是何人伏擊唐太子?”
燕洵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情報不足,可疑的目标卻太多,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李策一死,大夏與卞唐必然開戰,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既然都是一樣的目标,我們不妨幫對方一把。況且,如果李策此刻在阿楚身邊的話,那他可能已經沒命了。”
說完,他嘴角不易覺察地露出一抹淡笑來,仰頭輕聲道:“連老天都在幫我。”
雖然對山野叢林行軍早已駕輕就熟,但是每次登高還是能看到大批追捕者的火把,好似追命的冤魂一樣緊緊地咬在尾巴上,讓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稍事休息和選擇逃亡途徑,隻能向着茂密的叢林和難以翻越的峻嶺奔去。
等到終于暫時将那些人甩掉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而他們也終于迷失了路途,無法辨認真煌的方向。
夜寒霧重,上半夜的時候還下了一場小雨,氣溫急速下降,爲防被人發現,他們甚至不敢生火。楚喬和李策坐在一片茂密的矮樹叢中,單薄的少女靠坐在樹幹上,渾身的骨頭都幾乎散架,身體多處傷口不斷地滲出血水,疼痛難忍。肩頭的箭傷尤其嚴重,動作稍稍過大就疼得撕心裂肺,失血過多讓她感到一股極大的困頓和無力,幾乎就想倒地而睡。
但是多年的訓練和經驗讓她知道,此時此刻是逃亡最重要的時刻,一旦在此時倒下,可能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
“喬喬?”李策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一件外袍披在少女的肩膀上。楚喬眉頭一皺,擡起頭來,隻見男子蹲在自己身邊,仍舊笑眯眯地說道,“我的衣服幹了。”
李策的衣服已經沒有香氣,被河水浸泡半日,又在叢林裏逃亡,皺巴巴得像是一塊破布,大紅的衣衫上滿是暗紅色的印迹,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殺手的血。
楚喬輕輕一動,肩頭的血絲頓時滲出。李策一驚,蒼白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手忙腳亂地按在楚喬的傷口上,急忙說道:“又流血了,怎麽辦啊?”
“沒事,”楚喬眉頭緊鎖,撕下衣衫的一角,草草地包紮了一下,沉聲說道,“先坐下。”
“啊?”李策瞪大了眼睛,不解地詢問。
“先坐下!”女子不耐煩地皺起眉來,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是氣勢十足,“我們時間不多,抓緊時間休息。”
“哦,”李策老實地坐了下來,想了想突然問道,“喬喬,那些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你若是這麽有精神不妨待會兒多跑幾步,再敢吵着要休息我就先殺了你,以免你拖我後腿。”
卞唐太子噤若寒蟬,縮着脖子坐在地上,一雙眼睛卻不安分地亂轉。
她當然也想知道是誰幹的!可是目标太多,一時間真的讓她有些抓不住頭緒。
李策若是在真煌城外被暗殺,卞唐必會當先發難,大夏和卞唐的戰事無可避免。當世兩大國一旦開戰,從大局來看,首先會得到好處的就是偏安東域沿海的懷宋、地處南疆的大荒,還有西北疆的犬戎。尤其是懷宋,他們繁榮的商貿和豐富的糧食儲備登時就會成爲兩國強力拉攏的對象,懷宋也會從軍事弱國一躍而起,占據強有力的戰略地位。
從内部政局來看,李策若死,卞唐皇室後繼無人,下屬的宗廟旁系血親就會得到即位的機會。唐皇的幾個兄弟也會順理成章地成爲順位繼承人,在卞唐廣袤的國土上分一杯羹。
從大夏來看,有實力做此事的,除了大夏皇室就是各大宗族世家,畢竟如今穆合氏剛剛倒台,燕洵又借刀殺人先後鏟除了穆合西風和魏景,各大世家難免會生出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的情緒。大夏政權的穩定向來來自于皇室力量和世家勢力的均衡,一旦一方超過太重,必然會引起一連串的血腥政變。
以魏光、諸葛穆青等人的老奸巨猾,不會看不到家族繁盛外衣下隐藏着的危機,先發制人挑起戰亂,讓夏皇不得不依靠于世家的勢力,趁機拿回兵權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幹不出的。
但楚喬最擔心的是,此事是由燕洵主導,由大同行會派人促成。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她此時的情況就會相當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