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輛黑色轎車在荒郊路上極速行駛着,兩輛在前,兩輛在後,還有兩輛各靠一側,一起護衛着中間的一輛黑色轎車——軍用大功率引擎發出流暢的聲響,車身完全由高性能合金制造,擋風玻璃上可隐隐看到呈螺旋狀的防彈圖紋,沒有車牌照,沒有特殊軍用标志……這不禁讓人懷疑,這樣的車隊是怎樣從那座守衛森嚴的城門裏走出來的。
一個小時之後,車隊駛近城郊一處并不起眼的土黃色建築。四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走上前來,示意車上的人停車接受檢查。前方的一輛車車門打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下了車,遞過一張深紅色的牌子。士兵檢查了半晌,沉聲說道:“我需要向上級請示。”
男人眉梢一挑,神色隐隐帶了一絲怒氣,壓低聲音說道:“這上面有金上将的簽字,你還需要向什麽人請示?”
士兵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少校,上級剛剛下達命令,除了元首本人親至,其他人進入軍事禁地一律需要金上将和張參謀長兩人的共同署名,否則一律不予放行。”
“你……”
“李陽。”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的車内響起。黑色轎車緩緩開上前來,司機搖下車窗,露出裏面一張略顯疲倦的蒼老面孔。士兵看了一驚,猛地立正站好,敬了一個軍禮,說道:“将軍!”
金上将淡淡地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士兵有些遲疑,說道:“報告将軍,張參謀長命令說軍事禁區内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金上将眉頭輕輕皺起,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我也需要步行?”
士兵面色越發難看起來,眼神透過車窗在金上将的那條傷腿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用木頭一般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将軍,上級指示,任何人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李陽面色一變,頓時大怒。
金上将輕輕擺了擺手,轉過頭來對着李陽說道:“李陽,你自己進去吧,帶着我的文件,一定要将〇〇五完好無損地帶出來,我們再也不能承受像〇〇三那樣的損失了,她們都是帝國的财富。”
李陽頓時動容,面對着面色疲憊、白發蒼蒼的老者,崇敬地行了一個軍禮,堅定地說道:“将軍放心,堅決完成任務!”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爆破聲轟然傳來,刺眼的火光上一朵漆黑的蘑菇雲在黑夜裏升騰。李陽雙眼圓瞪,額頭青筋迸現,一言不發地轉身向軍事禁區狂奔而去。
這個夜裏,X市的市民還在安靜地沉睡着,但是在城外的第四軍事監獄裏,卻發生了一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巨大爆炸。黑暗中,各國的視線全都暗暗地凝聚在一處,等待着幾個小時後的天明。
四個小時之前。
國家第四軍事監獄的審判大廳裏,端坐着七名穿着軍裝的高級軍官,肩章上将星閃耀,表示這些人都是上将級别。審判席上,是五名軍事法官,這五人分别來自各大軍區,并不隸屬于同一個軍事系統。下面是二十多名手持柯爾特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的國家一級特種兵,神情戒備,如臨大敵。
整個審判庭内氣氛肅穆森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被告席上。身穿軍裝的審判長清了下嗓子,沉聲說道:“姓名?”
“楚喬。”
一個清淡冷靜的聲音低沉地回應道,音色雖然有些沙啞,但是一聽就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性别。
果然,隻見一名下身穿淺綠色軍褲,上身白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白皙小臂的清秀女子坐在被告席上,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情緒。
審判長繼續枯燥的流程:“性别?”
“女。”
“出生年月日?”
“新曆九零年十月八日。”
“籍貫?”
“雲圖州洛市。”
“從軍履曆?”
“新曆一零九年考入帝都軍事學校。一一一年被抽調入帝都軍事指揮所第五情報處學習,同年下半年進入飛鷹組第七部隊接受訓練。一一二年八月二十七日正式加入第五情報處,被編入第二小組,從事情報分析和調配工作。一一三年十二月被調入Y城情報科,和軍情九處配合執行HL計劃。轉年六月出境潛伏。一一四年一月回國進入十一處指揮所,擔任副指揮官,直到現在。”
“在你任職期間,執行過什麽行動?”
“十一處共執行大小事務九十七件,經我手的共有二十九件,其中一星級十一件,二星級九件,三星級五件,四星級四件,五星級無。”
“請據實上報你執行過的四星級任務。”
“新曆一一四年八月軍情七處提供情報,軍情九處出面行動,由我和九處李上校共同策劃了‘海鹽計劃’,成功獲得了三噸鈾礦石。同年十一月,十一處和境外六處合作執行了誘捕方略,擒拿了号稱米卡半鼠的叛國将領,炸毀了F國的核反應堆。一一五年四月,計劃策反了E國的異能者,奪回中央銀行的漏洞密碼。同年六月,在X國的幫助下,由十一處策劃,異能者協助,九處特工〇〇三爲主的西莫行動成型,成功取得HK—47的制作圖紙。”
審判長推了推眼鏡,一邊對照着文件,一邊沉聲說道:“請詳細說一下,你和軍情九處的特工〇〇三之間的關系。”
女子聞言微微揚眉,長久不改的面色有些冰冷,她的眼神在七名陪審的軍官身上一一掃過,最後沉聲說道:“在第七部隊受訓期間,我與特工〇〇三、特工〇〇七、十一處參謀官黃敏銳少校共同住在一個寝室裏。一一五年,與〇〇三合作執行了西莫行動。”
審判長沉聲說道:“你們的關系如何?是戰友、同事,還是點頭的泛泛之交?”
女子面色沉靜,微微揚眉,許久,才沉聲說道:“我們是朋友。”
陪審團頓時一陣輕微的嘩然,女子朝着其中兩人看去,眼神銳利地瞥見他們嘴角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笑容。
“也就是說,你和〇〇三交往密切,是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對嗎?”一名身穿墨綠軍裝大約四十歲的女法官沉聲問道。
楚喬轉過頭來,眼神在女法官貌似和氣的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沉聲說道:“法官,我和〇〇三都是受過國家專門訓練的高素質軍人,我們很明白什麽話可以說,什麽話不可以說,所以,對于你審問詞中的無話不談這四個字,我覺得是對我們專業素質的蔑視和對已壯烈爲國家利益犧牲的烈士最大的不敬。”
女法官面色一白,抿緊了嘴唇,不再發言,氣氛頓時有些尴尬。
審判長繼續說道:“楚喬,現在,請你對M1N1号行動,進行簡單的陳述和辯護。”
話到此處,總算是問到了重點和關鍵,兩名五十多歲的陪審長官聞言身子略略探前,神情十分專注。
楚喬低下頭,許久才仰起脖子,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我要求見我的上級,或者是接受最高軍事法庭的公開審判,在此之前,我不會對M1N1行動做任何陳述。”
審判長聞言眉頭一皺,聲音裏明顯帶有一絲怒意,緩緩說道:“你這是在質疑由五方軍區共同派遣,并且由最高法律專家組建而成的軍事法庭的權威嗎?”
“我不是。”楚喬仰着頭,重複道,“我隻是要求見我的上級,在金上将沒有親筆簽署解密文件之前,請恕我不能透露M1N1行動的資料和内容。”
審判長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那麽,請你對下令爆破總務大樓,緻使諸國二十三名人質遇難事件,做出你自己的辯護和闡述。”
“他們并不是人質。”楚喬擡起頭來,沉聲說道,“我所下的命令都絕對符合軍部的各項條令,沒有枉殺一個人,隻要見到我的上級和金上将的簽署文件,我自會向軍事法庭做出最完整的陳述。在這之前,我将不會接受任何審判。”
審判到此進入僵局。将楚喬帶下去之後,所有的法官和将領魚貫退出大廳,嚴密的監控裝置拍下了他們的全部影像。但是,在剛剛坐着軍部高級将領的一角長凳下,一個閃爍着紅光的細小裝置,屏幕上的數字在靜靜地跳躍着。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楚喬坐在鐵床上,低着頭,靜坐不語。她所在的監舍四面都是特制的鋼化玻璃,外面可以完全看到裏面的情況,裏面的人卻絲毫看不到外面的半點動靜,毫無隐私可言。而這些玻璃的堅硬程度,即便是拿着大口徑沖鋒槍持續不斷地射擊一天,也隻能開一個小小的彈口,想要打破玻璃逃生,可能需要原子彈的幫忙。
即便看不到聽不到,但是作爲國家最爲機密的情報處的高級指揮官,她清楚地知道外面的全部布置。手摸着脈搏,默默地計算着時間,她知道,吃飯的時間,就要到了。
果然,咔嚓一聲脆響,玻璃下方開了一個角門,一隻手端着一個托盤,緩緩地放了進來。
楚喬坐在床上,低着頭,看起來一動沒動,可是一塊細小的石子卻突然飛出去,精準且無聲地打在送飯士兵手腕的表扣上,隻聽呼啦一聲響,手表掉在了監舍之中。
門外的士兵一驚,伸出手臂在裏面摸了兩下,竟沒有夠到。楚喬聽到聲響,貌似無意地轉過頭去,疑惑地皺起眉頭。她知道,除了這個人,外面還站着一個人,正在嚴密地監視着她。按照常理,送飯期間犯人是不可以接近牢門的,但是此時此刻,楚喬卻伸出手來對着自己比畫了一下。門外的士兵看得清清楚楚,又伸了兩下手,仍舊沒有夠到手表,就伸出拳頭在地上捶了兩下,表示同意。
楚喬跳下鐵床,撿起地上的手表,交到士兵手中,對着看不到外面的鋼化玻璃輕輕一笑,就端起飯菜,回到床上。
外面,很快就安靜下來。
一切,都是那樣自然,沒有一絲異樣。
楚喬吃完飯之後,走到簡易的衛生間旁邊,拉開了門。
政府還算人道,衛生間設置還算私密,除了肩膀以上,下面全部用不透明的塑料制成。楚喬坐在坐便器上,頭微微低下來,她知道,外面有人看着她,而她上廁所的時間,絕不能超過二十分鍾。
在别人無法看到的衛生間裏,楚喬輕輕地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剛剛觸碰過那名士兵的手指的指尖處,有一個透明的薄膜,上面有對方不慎被她提取的指紋。楚喬知道,時間不多,她該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