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甯雪煙正對着窗外的一架紫藤花發呆。
那天和敖宸奕的散談中,一些話雖然沒有深入的說下去,卻讓她思量再三,不得其解,什麽叫訂過不止一次婚?敖宸奕當然不會空口開河,但是明明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這裏面難道還有其他事的存在。
雅太師的勢力,甯雪煙一直覺得不小,現在越發的覺得不容小窺,前朝的權臣,到現在還是權臣的,幾乎就隻有他一個,其他的人在前朝的時候,既便是做官的,也隻是普通的官員而己,真正的權臣,差不多都是死了。
而他又怎麽能永保一世榮寵。
他是前朝的權臣,新朝的皇帝又爲什麽會這麽相信他,雅太師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疑雲一層層的出現在眼前,很薄,仿佛一碰就會消散,可真的伸手時,才發現自己己身陷其中,竟然根本看不清楚。
“姑娘,三姑娘被太夫人責罵了一頓,奴婢聽不清楚她們說什麽,但是似乎有什麽摔倒的聲音,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三姑娘從床上摔下來。”藍甯拿着藥膏掀簾子進來,臉上露出解氣的笑意。
方才裏面又哭又鬧的,看起來折騰的不輕。
“太夫人和秦嬷嬷一起進的屋子,三姐姐在裏面又哭又鬧,而且還有摔倒的聲音?”收斂起滿腹的心事,甯雪煙唇角一勾,漫不經心的道。
藍甯的眼睛蓦的睜大,“姑娘您猜的可真準,可不就是這個樣子,好象是三姑娘在哭着說了什麽話,起初太夫人還喝斥了幾聲,後來就慢慢的輕了,之後幾乎沒有聲音。”
藍甯不敢靠的太近,隻是往後面的園子處轉了轉,找了個靠近後院的地方聽着,隻不過屋子裏說話都沒大聲,所以她也隻是零星的聽到幾個字,倒是摔倒的聲音大了點,想不聽到都難。
甯晴扇從床上摔了下來?甯雪煙墨玉般的眼眸中泛起一股嘲諷,她當然會從床上摔下來,這樣才能增加可信度,太夫人氣勢洶洶的過去,甯晴扇如果不拿出些誠意來,怎麽過得了關。
連人帶傷腿一起從床上摔下來,越可憐越好,太夫人才會心軟,如果再把事情全推到敖明宇身上,她就成了最無辜的人,隻不過,既便她是“無辜”的,洛嬷嬷協同敖明宇逼迫自己總是事實,洛嬷嬷和兩個丫環被罰跪,也是太夫人的一種态度。
相信如果不是甯晴扇傷了腿,太夫人怎麽着也得讓甯晴扇去院子裏跪上一跪才是。
“姑娘,奴婢看太夫人走的時候,神色比之前好了許多,是不是三姑娘又胡說了什麽話,把責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她是不是又沒什麽責任了?”藍甯這時候也品出出味來了,問道。
“這次她肯定有事!”甯雪煙了然一笑,站起身走到窗前,探出身子,摘了一朵窗外爬着的紫藤花,捏在手指間轉了轉,意有所指的道。
甯晴扇之前的傷勢,因爲被太醫擔誤了,情況可不太好,據說有可能落下一些小的腳疾,當然這也隻是有可能而己,不過現在從床上摔下來,那種可能就會化爲肯定,甯晴扇隻顧着向太夫人表忠心,表可憐。
以爲自己傷了腿,太夫人必不會把她怎麽樣,當然要進一步的利用自己的傷腿,卻不料這腿未愈,再這麽大動作的劇震一次,哪裏還會好得齊全,甯晴扇隻顧着裝可憐,卻不知道這可憐也不是能白裝的。
現在又在山上,既便再請太醫,一來一回這時間可就又誤了。
特地讓藍甯去找太夫人要藥膏,當然是去告訴太夫人實情,順便激怒太夫人,太夫人必然會去甯晴扇的院子,而甯晴扇也必然會裝可憐,博同情,演戲要求逼真,不得不傷到自己,這種事,平時當然甯晴扇不會做,但是現在,爲了逃脫責任肯定會做。
欣美是在晚膳的時候的時候回來了,帶回了一封甯晴扇送下山的信,她打暈了廟裏替甯晴扇送信的小沙彌,把人塞在一邊的雜物間裏,然後拿了信。
信上面寫的是她的具體情況,當然她被逸王“打”了一巴掌的事,也被甯晴扇繪聲繪色的寫下來,極盡譏嘲諷刺之能事,事因自然成了甯雪煙自己不守婦道,勾引三皇子,被逸王發現,才會挨了一巴掌。
還沒過門就被逸王嫌棄,既便是逸王府一個無名份的姬妾都比她過的好!雲雲的一大段。
信的最後,則是問了之前山上發生的事,問甯懷遠怎麽不把事情安排好,爲什麽會出那麽大的漏子,并且告訴他,如果甯雪煙真的死了,逸王府也不會說什麽,逸王之所以遇上,也不過是碰巧而己。
就象現在逸王還在寒山寺裏,但并不是爲了甯雪煙,而是因爲他那麽得了病的寵姬,聽說逸王寵得不行,平日裏出行,都讓她擋個面紗,身邊八個大丫環侍候,遠遠的有人過來,便隔開他們,生怕驚了他的寵姬之類的。
林林總總,寫了兩大頁,到最後還把幾個字添到了後面,似乎言猶未盡似的。
甯雪煙平靜的看過,微微一笑,把信遞給了邊上的欣美,讓她和藍甯也看看。
“姑娘,要不要奴婢直接把人給殺了,替姑娘出氣。”看到上面甯晴扇,指鹿爲馬,明明她自己陷害甯雪煙,卻說甯雪煙自己勾引三皇子,欣美怒道,她是早看這位貌似嬌嬌滴滴,實則心狠手辣的三姑娘不順的很。
“不用你動手,”甯雪煙微笑着搖了搖頭,她當然不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再怎麽着甯晴扇,馬上就要嫁入三皇子府,再加上才發生的這種事,有心人真要查必然能查得到,今天的事,大家誰都有顧忌,所以各各不言。
但這并不代表查不得,才發生這種事,甯晴扇就死了,不代表這事必然跟自己和敖宸奕有關嗎!
接過藍甯遞過來的信,重新裝在信瓢裏,把信封口折起,遞給欣美:“你把信再給小沙彌送過去,他這會不會己經醒了吧?”
“姑娘放心,奴婢下手很有分寸,這時候他醒不過來,姑娘還是把這信送到護國侯府去?我們要不要留下這封信,這以後就是她害姑娘的證據了。”欣美不放心的道。
“不必。”甯雪煙搖了搖手,眸底滑過一絲冷洌,“你快去把信送了,免得一會驚動甯晴扇,她既然願意送這麽有深意的一封信,我們就替她快些送過去。”
甯晴扇是個小心的人,所以這信還是要落到甯懷遠的手中去。
“是,那奴婢馬上過去。”既然甯雪煙己做了決定,欣美也知道事不宜遲,接過信,點點頭,轉身就走。
“姑娘,三姑娘這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意思?”藍甯皺着眉頭問道,她方才看的比較仔細,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是一時又看不出來,這會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不是覺得她故意的誇大了我的事,把我說的象是要被逸王抛棄了似的,就算是死在這裏,跟逸王府也沒有關系,隻要我們府裏擺的平,不會有其他人來追究。”
甯雪煙神色淡淡的道。
一句話提醒了藍甯,可不就是這樣的感覺,這似乎不象三姑娘說出來的話。
“姑娘,三姑娘在暗示什麽?”藍甯眼睛一亮問道。
“暗示我不重要,死了也不會有人追查,如果有人想動手,就快些動手就是,住在寒山寺的逸王現在陪的是另外的佳人。”甯雪煙嗤笑一下,漫不經心的道,甯晴扇這封信的中心就是這個,從各個方面表示逸王對自己的各種不滿意,甚至連一點臉面也沒有給自己,把個寵姬看的比自己這個馬上要進府的側妃還要重要。
“姑娘,三姑娘是不是又要害你?”藍甯臉色一緊,道。
“沒關系,要來的總是要來的。”看着窗外開的燦爛一片的紫色花海,甯雪煙眸色幽冷的淡淡道。
有人通風報信,有人就會下手,這封通篇對自己貶低的信,更象是一個信号,甯晴扇爲了對付自己,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藍甯,你一會把表哥請過來,就說我想把幾件娘的祭品放在道場裏,讓大師們做做法,也可以讓娘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明天我也會去祭拜娘,有要做什麽的,也請表哥先通知我一聲,我這裏好準備下。”
墨黑的眼眸落在對面的紫色小花上面,開的正豔的小花一朵朵鬧鬧騰騰的,散發着春的氣息,既便是在寺院裏冷落的一角,也依然開的俏然,隻是暄鬧有生機的隻是它們,相對于人來說,有時候喧鬧代表的并不隻是生機。
有了甯晴扇的這封信,寒山寺,看起來真的要熱鬧了!她這裏當然也要好好爲了這份熱鬧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