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富戶的兒子暈過去就暈過去了,等醒過來,最多賠點銀兩,自己的面子京兆尹還是會給的,甯祖安自己也沒過去,就寫了封信,拿了自己的印鑒,往上蓋了個章,讓小厮送到京兆尹那裏去。
京兆尹姓司,又是位老好人,平日裏誰也不得罪,倒是一位八面玲珑的人物,平日裏和甯祖安關系也不錯,見了自己的信,應當就會放甯懷靖回去,對于這個兒子,甯祖安因爲他生母是個丫環,一向不在意。
隻聽玉氏說過,讀書還算認真,如果将來能考得好,得個一官半職的話,甯祖安也會考慮讓他認祖歸宗,但如果沒什麽出息的話,這些就都不在考慮範圍之内了。
隻是既便不關心,也總是他的兒子,保他出來,是必然的。
可是甯祖安想不到的,是那封信送到那位司大人手中,原以爲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卻因爲那位受傷的富家公子,突然之間死了,而把事情,整個鬧大起來,人命關天,這己經不是能私了的事。
原本這事鬧到這種程度,甯祖安現在能做的,不過是跟那戶人家私了罷了,隻要那戶人家撤了狀紙,這事就算是完了,可是小厮帶着甯祖安的信往那富戶家裏去的時候,人還沒進門,就被轟了出來。
小厮進不了門,急的不得了,就聽了一個好心的路人的話,守在大門外,聽說那個富戶的當家老太爺,一般都會在這這段時間回府,到時候直接沖上去,把侯爺的信送上去,也算是完成了侯爺的任務。
小厮焦急的躲在一邊的角落裏,守着那位據說是老太爺的轎子,可最後沒看到老太爺出來,卻看到大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偷偷摸摸從邊門出來,鬼頭鬼腦的左右張望了一下,沒看到人注意她,急匆匆的就走了。
小厮是個聰明的,眨眨眼,就跟在了婆子後面,看婆子急匆匆就往侯府趕,他就跟在婆子後面進了府,又一路跟過去,直到婆子進了雲霞院的大門,才回身到甯祖安的書房,向甯祖安禀報去了。
富戶的府外,一間茶肆的樓上,明元化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小厮和婆子,一前一後離開,眼角一眯,唇下彎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淩氏果然狠毒,見不得甯祖安有别的兒子,一知道這個人真的是甯祖安的兒子,就下了死手,特地還跑來跟這家的當家夫人暗中商議。
犧牲一個庶出的兒子,交好當朝很得聖心的護國侯府,這位當家夫人的算盤打的也很精,算得上跟淩氏一拍即合。
表妹料想的一點也沒錯,淩氏該死,現在他有十成把握,自己的姑姑就是死在淩氏的陷害上,否則姑姑那麽點歲數,怎麽就這麽沒了呢!
“走,去東城。”他轉過身,對跟在一邊的小厮道。
小厮點點頭,跟在他後面,咯噔噔下了樓梯,上了候在外面的馬車,一行人往東城外行去,明府在那邊也有一個不大的莊子,平日裏明元化從來沒去過,但是今天想起,是一個很好的落腳點。
護國侯府的外書房内。
甯祖安臉色鐵青的聽着小厮的禀報,手重重的桌子上拍了一掌,一時間書案上的案卷落了一地。
甯玉靖是他的兒子,縱然他不關心他,但是這份血緣還是存在的,兒子不比女兒,他明面上隻有甯懷遠一個兒子,終究是少了點的,養着甯懷靖母子,就是想着這個兒子,一遭發迹,還可以讓他認祖歸宗。
因爲在子嗣上他終究單薄了一點。
之前自己和玉氏在書房裏說話的時候,小厮就禀報,說看到淩氏的人在外面偷聽,他也沒在意,這會再想道自己的信才送出去,那個昏過去的富家子就這麽死了,而後淩氏的婆子從出事人家的府裏,偷偷摸摸出來,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什麽青雲書院的争鬥,分明是淩氏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懷疑甯玉靖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待得玉氏上門,自己和玉氏說話,淩氏那邊就己得了信,确認甯玉靖是自己的兒子,就下了死手。
自打明氏的事出來後,甯祖安對淩氏就沒有那麽好了,明氏一個人幽閉在明霜院那麽多年,甯祖安的确是不聞不問的,但這并不代表甯祖安想要了明氏的命,兩個人年少時候,青梅竹馬,記憶中那位天之驕女,嫁給他的時候,他也曾喜不自禁。
當時他己經和淩氏勾搭上了,甯懷遠己出生,身邊的通房丫環也有了身孕,可是爲了娶那位張揚的少女,他把通房丫環趕到莊上,安撫淩氏,一再的表示她的事以後再說,所以終究娶了明氏。
至于之後,風雲突變,曾經的嬌嬌女,不但成不了他的助力,而且還有可能成爲他升官發财的助力,雖然皇上沒說什麽,但總歸是前朝的餘孽,象明飛勇這個前朝狀元,雖然降過來,但也成不了一品的大将軍。
從這個方面來說,明氏己成爲他前行路上的牽絆,再加上還有子嗣問題,淩氏又小意多奉承,淩氏的兄長在自己的提拔下,官運亨通……各方面的原因合起來,甯祖安就對明氏漠視起來。
看着淩氏進門,看着淩氏設謀,明氏提出自降位份,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他眼裏,而後明氏慢慢的淡出他的生活,因爲這些都是他需要的,所以他不但沒有阻止淩氏,而且還在暗中推波助瀾。
年少時的真情實意,在利益面前,不堪一擊。
他需要一個合法的繼承人,他需要一位對他仕途有利的妻子,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他都不覺得自己沒有錯。
所以,淩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示意和默許之下的,但是他并沒有要求淩氏要了明氏的命,這裏面當然不全是情意的事,還因爲他一直懷疑明氏手裏有一件東西,可偏偏他找來找去找不到。
原還想慢慢從明氏那裏去套問,卻不料明氏竟然出了事,死了!
想到這裏,甯祖安如何不怒,之後淩氏又是接二連三的,做出有損侯府名譽的事,甯祖安納了玉蓮爲妾,可以說一部分就是爲了打淩氏的臉,她一個侯府正室夫人,身邊的丫環爬了床都不知道,可不就是活生生的打臉。
這次淩氏被放出佛堂後,和小徐姨娘相交還算融洽,也沒有再因爲小徐姨娘,隔應,兩個人的關系竟然還好了起來,爲此甯祖安也時不時的往雲霞院去住個一兩天,原還想着淩氏被關了一次,轉了性子。
想不到,現在竟然敢害自己的子嗣,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将來說不定有出息,淩氏竟然要害死他,甯祖安的怒火就怎麽也控制不住。
在桌面上拍了一記後,就帶着小厮怒沖沖往雲霞院趕去。
待得看到甯祖安帶着兩個小厮,一陣風似的進了雲霞院的門,假做在一邊閑看風景的韓嬷嬷,忙回了明霜院。
明霜院門口,晴兒正要往小徐姨娘那邊過去用晚膳,就被甯雪煙攔住。
這幾天小徐姨娘一直借口,要看看妹妹,讓晴兒上她那兒去用午膳和晚膳。
她這裏的飯菜當然比一個二等丫環的好的多,晴兒自然沒拒絕,因此每天,她都早早的過去,明霜院裏也沒人管他,但是今天不一樣,她收拾的花枝招展的出來,迎面正碰上甯雪煙站在大門口。
倒讓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自己姐姐可是一再告訴她,這位五姑娘不同尋常,讓她平日裏收斂一點,再隐忍一段時間,到時候就會接她過去跟她一起住。
“你是誰,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去哪裏?”甯雪煙眸色淡冷的打下打量了晴兒一眼,似乎一時沒認出她是誰,皺了皺柳眉,眼底俱是不悅。
“姑娘,她是我們院子裏的二等丫環晴兒。”藍甯忙過來解釋道。
“一個二等丫環,就能穿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這院子裏的姑娘了。”甯雪煙眼眸一眯,無形的冷洌氣勢,壓得才想頂嘴的晴兒,急忙閉上了嘴,對上那雙幽冷的,仿佛浸了冰似的,既便這陣子晴兒嚣張的都過了頭,還是見甯雪煙有種本能的害怕。
“五姑……姑娘,奴婢去看看姐姐。”晴兒低下頭,揉着帕子答道。
“你姐姐?不知道你姐姐又是哪個院子的人,怎麽就供得起你,這一身绫羅綢緞,倒是要讓人查一查。”甯雪煙淡淡的道。
這話說的晴兒心頭一哆嗦,頭一縮,害怕的不得了,她當然知道自己一個丫環,穿着這些衣裳是違制的,一聽甯雪煙要查,隻想跑去和小徐姨娘商量,可偏偏這位五姑娘正冷冷的瞪着她,讓她逃也沒地方逃。
“姑娘,姑娘,不好了,侯爺怒沖沖往雲霞院跑去了,快,快出大事了!”韓嬷嬷喘着氣,滿頭大汗的匆匆的跑過來,大聲的道。
“别胡說,能出什麽大事?”甯雪煙皺了皺眉頭。
“真的,老奴沒胡說,侯爺那樣子,可象去尋仇的,這……這可如何是好?”韓嬷嬷急的團團轉。
事關甯祖安,又和淩氏有關,甯雪煙也一時拿不定主意的樣子,晴兒眼睛骨碌碌一轉,看甯雪煙幾個人都在爲難,沒人注意她,偷偷的就帶着丫環,跑了出去,她得跟姐姐說說,五姑娘方才說要查她的事情,這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