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的下人雖然沒有人敢公然多嘴,但有些消息是壓不住的!
出大事了,二姑娘被毀容了,二姑娘被大夫人把的毀容了!……
這個消息暗中在下人們中傳遞,雖然沒有人敢高聲議論什麽,但私下裏個個都在說,這事太奇怪了,誰能想到大夫人的一巴掌,竟然能把二姑娘打的毀了容,這實在太……可怕了……
更有人說是甯雨鈴鬧到佛堂,沖撞了神靈,才會遭此報應,否則好端端的,怎麽給毀容了。
青蓉院,甯雨鈴發瘋一般的把手邊的鏡子扔出去,一邊撕心裂肺的大哭,那張原本豔美的嬌容上,竟然起了一個個紅色的疹子,紅紅的,鼓鼓的,密密凸凸的長在她臉上,形成一個手掌樣的圖案。
仔細看時,分明就是全長在一個巴掌印上。
幾個大夫束手無策的被趕在院子的一角,各個歎氣,搖頭。
護國侯府這位二姑娘的這種突發疾病,根本毫無頭緒,怎麽就那麽詭異的在臉上形成一個巴掌印大小的疹區,這種事太奇怪了,奇怪的真的隻能以鬼神之說來解釋,更何況之前,甯雨鈴的确是砸爛了佛堂裏的許多東西,把個好好的佛堂砸的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
這次的消息傳的更快,雖然甯祖安叮囑過幾個大夫不許亂說,但還是傳了出去,誰都知道護國侯府的二姑娘,遭了報應,臉上長了許許多多凸凸的疹子,還長出一個巴掌印,而這個巴掌,還是護國侯夫人自己打的。
這消息一傳出,外面就有各種猜測,先是猜測甯雨鈴自身,後又有說是因爲侯府大夫人惡毒,然後又說護國侯府自身做出了得罪鬼神的大惡事,才會引得此報應,這事說起來真是邪門,一時間,護國侯門前冷落的,隻有小貓三四隻,誰也不敢這個時候上護國侯府的門。
生怕不小心引禍上身。
當天晚上,哭鬧着的甯雨鈴,被強塞上一頂小轎,送到甯氏老宅那邊去了,對外說清修一段時間。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連大夫也查不出的原因,實際上很簡單,甯雨鈴臉上的胭脂水粉中的藥粉和淩氏手上的藥粉是相克的,單獨的一種并不顯示什麽,隻要混在一起,立時就會發作,刺激到了甯雨鈴的皮膚,才會形成一個個又腫又凸的疹包。
淩氏喜歡垂絲海棠,素日裏總會親自侍弄那些海棠,既便是在佛堂也不例外,甯雪煙早在每顆珍貴的垂絲海棠上塗上藥粉。
甯雨鈴臉上的胭脂水粉,來源于甯紫盈當時送給甯雪煙的那幾盒粉,而後甯雪煙就在裏面動了手腳,之後那幾盒又被甯靈雲捎走,送到甯雨鈴面前,當時甯紫盈送甯雪煙脂粉的時候,也有着讨好的意思,送的全是時新的好東西,甯雨鈴見了豈有不喜,自然是往臉上用。
淩氏一個巴掌打在甯雨鈴的臉上,兩種藥粉一混合,甯雨鈴不毀了容才怪!
而且還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太夫人和甯祖安隻能把她送到偏遠的鄉下,才能堵住衆人悠悠之口。
“鈴兒,我的鈴兒。”佛堂裏,淩氏張牙舞爪的就要沖出去,被一邊的陳嬷嬷緊緊抱住。
“夫人,夫人,您别急,二姑娘的臉說不定還有救。”
“有救,那種偏遠的地方,怎麽可能有名醫。”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如今生不如死,淩氏就心如刀絞,那是她刻意培養,自小就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女兒,現在卻全被毀了,這讓她如何不恨。
秀美的臉色在陰森森的佛堂猙獰的幾乎如同惡鬼。
“大夫人,您現在這樣沖出去有什麽用,反讓太夫人又有借口罰您,這次的事情全是徐姨娘和四姑娘幹的,等大公子回來,一定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陳嬷嬷見淩氏冷靜下來,又苦口婆心的勸道。
府裏的人誰都知道,四姑娘看中二姑娘的親事,故意設了這個局,勾得禮郡王世子對她死心,一心一意要娶她,又毀了二姑娘的名節,想不到一直跟在二姑娘身後的四姑娘也是一條毒蛇,一出手就毀了二姑娘的婚事。
“這兩個賤人是該死,但是,不是她們!”披散着頭長的淩氏,兩隻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迸射過恨毒的光。
徐姨娘,甯靈雲不敢這麽把自己得罪狠的,隻要自己還有遠兒在,徐姨娘和甯靈雲就不可能翻天,護國侯府永遠都是遠兒的,她們的生死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一個沒有兒子的姨娘,哪裏硬的起來。
淩氏有種直覺,覺得一定是甯雪煙,上次寒山寺的事情,起初是自己暗算了她,到最後卻落在鈴兒身上,如果不是這個小賤人還有誰。
“夫人,怎麽可能不是她們,四姑娘現在還奪了二姑娘的婚事,好事全讓她沾上了。”陳嬷嬷不解的問道,扶着淩氏在佛堂内唯一的一個墊子上坐定。
“去查查,遠兒到了什麽地方,傳信過去,就讓家中有變,讓他速速回家。”淩氏惡狠狠的道。
“是,老奴一會下去就去辦,原就說大公子不日就要到了。”
淩氏點點頭:“燕兒那裏,你也去看看,把府裏的事告訴燕兒,讓她小心那個小賤人,那天馬姨娘宴會上的事,小賤人肯定動過手腳,讓她跟夏宇航說,雲影院的事,這個小賤人也知道。”
提起雲影院,陳嬷嬷不由的想起那個被打的一身是血的少女,最後被活活的推在了荷花池,心裏不由的瑟瑟了一下,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湧上四肢百骸,一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擡眼正看到上面佛座上的佛相,一雙眼,仿佛看透一切似的,忙哆嗦着低下頭:“是……是,老奴馬上就去辦。”
她這會吓得連問也不敢問爲什麽,隻覺得上面的那雙佛眼一直在緊緊的盯着她,讓她頭皮根都發麻。
沒察覺到陳嬷嬷的異常,淩氏隻覺得現在恨不得把甯雪煙撕了,早知道這個小賤人這麽不好對付,當初就應當聽了自己哥哥的話,一把火,燒了明霜院,大大小小的全燒死,幹幹淨淨。
她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小賤人!
雲影院的事,恐懼的不隻是她和甯紫燕兩個人……
雪,己經連着下了幾天了,這幾天護國侯府裏安安靜靜,甯雪煙每天規規矩矩的去給太夫人請安,然後回來,繡繡花,看看書,和幾個丫環在廊下賞賞雪景,正是一年最美的時節,院内的一棵梅花也早早的挑出了花蕊。
梅香混着雪色,悠遠而美麗。
府裏其他人也很安靜,幾位姨娘規規矩矩的,一個個沒什麽事都不出院子,才掌了沒幾天的徐姨娘被免了管理内務的事,也縮在自己園子裏不出來,甯靈雲更是規矩的不得了,整個護國侯府仿佛沒什麽生氣,隻有幾個下人在行走。
甯雪煙晚膳用的尚早,外面天色映着地面的雪色,一會晶亮,一點也不覺得天黑了,不知什麽時候雪停了下來,天空中竟然升起了一輪月亮,高挂在蒼穹着,配和着一大片銀裝素裹的雪地,讓人有種心情甯和的感覺。
甯雪煙披着淺灰色的鬥蓬,獨自踩着雪,在小徑上行走,不知什麽時候,她竟然養成了一個習慣,有時候會一個人在明霜院往雲影院的路上走走。
這兩個院子之間,竟然還有一條久未有人行走的小徑,兩個院子都是靠邊的,繞着牆走大半圈,就會看到雲影院的後門,甯雪煙總是在遠遠望見雲影院後門的地方停下來,那地方正巧長了一棵梅花,她在在那裏稍稍看看,才離開。
那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也是她以爲充滿美好希望的地方,最後也是她絕命的地方。
今天,她又走到那棵梅樹下,這棵梅樹,她住進雲影院的時候又長了,當時她還曾經想着要把這棵梅樹移進雲影院去,後來終究因爲不是自己家裏,沒有妄動,隻是每到冬天,她必然會到這裏來,親自采摘幾朵梅花,回去插在花瓶中賞玩。
還曾經數次讓夏宇航帶到夏府去。
那時候,她身邊有俏巧可人的香兒,有穩重的藍甯,有關心自己勝過她自己的王嬷嬷,還有看似對自己柔情似水的未婚夫,以及深厚姐妹之情的甯紫燕……
想到這裏,胸口仿佛泛起濃濃的血腥氣,那種窒息一般的感覺,仿佛再次降臨到自己身上,壓制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下意識的伸手去擦抹唇角的血腥氣,可無奈怎麽擦也擦不去,那種仿佛印在靈魂深處的血腥之氣,泛起令人嘔吐的感覺,一陣陣湧上。
甯雪煙下意識的幹嘔了兩聲,一手撐着梅樹的枝幹,一手痛苦的捂在心頭,纖瘦的腰彎了下來,臉色蒼白的幾乎比雪色更白。
上一世,最後那種痛苦掙紮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
身子蓦的突然被抱起,還沒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眉眼,耳邊就己經聽得一個優美卻冰冷的聲音:“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