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般的眼眸擡起,看着太夫人,清了清聲音一字一頓的道:“祖母,煙兒在府裏的地位如此,韓嬷嬷如何能仗我的勢?”
淩氏說韓嬷嬷仗着甯雪煙的勢,縱子行兇,打了馬姨娘的兄弟。
甯雪煙之所以被人下藥,就是因爲韓嬷嬷的事,惹惱了馬姨娘,才爲甯雪煙惹來殺身大禍。
可如果,甯雪煙自身難保,又有什麽勢可以借給韓嬷嬷!
一句話,把淩氏對韓嬷嬷的污陷辯了個清楚。
屋子裏詭異的寂靜了下來,淩氏頭上開始冒汗,事情太過意外,誰也沒想到,甯雪煙會來這麽大一個跳躍,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個詛咒甯雪煙的婆子身上,這回全落到韓嬷嬷身上。
看她兩眼含悲,語音悲切,看着甯雪煙的眼中帶着慈和痛愛,哪裏是個嚣張的人,既便是邊上跪着的那個婆子都比她兇惡十分。
“太夫人,貴府的五姑娘這樣子,哪有什麽勢可仗,看起來貴府是抓錯人了!”禮郡王太妃在邊上把這場鬧劇看了個清楚,這時候唇角一揚,帶些淡淡的嘲意。
“太妃,不是……怎麽可能抓錯人呢,他們都說是韓嬷嬷。”事情臨到頭上,淩氏硬着頭皮解釋道。
事情環環相扣,一環出錯,接下來的環就接不住,那裏面的事情,淩氏怎麽敢讓人知道。
“母親,連個下等的婆子都可以随意的折辱我,藍甯隻不過是把我提了一提,就被罵得狗血噴頭,連個爲我說一句話的人都沒,這樣的情況下,誰會站在韓嬷嬷這邊?”甯雪煙疏冷的道,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眸底的戾氣。
一個不得寵的主子,一個被人看不起的下人,要想污陷她的話,還不是某些人一句話的事情。
“我……”淩氏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母親,就憑幾個人一口咬定,就決定韓嬷嬷的生死,那爲什麽眼前看到的真相,還不足以說明什麽,難不成母親覺得也必須再找幾個人來驗證?”唇角微微彎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不閃不避的看着淩氏。
那種幽深的宛如地獄般的氣息撲天蓋地而來,淩氏被這種氣勢壓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事實擺在眼前,方才一起過來的幾個下人,沒有一個人爲甯雪煙說一句話,全是抱着看好戲的态度來了,但看這些人輕慢的态度,就知道甯雪煙在侯府内的地位,在座的人都看在眼裏。
禮郡王太妃在場,淩氏就算再想把白的翻成黑的,也是不能夠。
“這侯府的規矩可真不同,五姑娘被人下了藥,反抓個身邊的忠仆來抵罪,這侯府的女兒可真不值錢,怪道,二姑娘才會做出那麽下賤的事來,家教如此!”太妃在邊上着實看不下去,不陰不陽的道。
“淩氏,給五丫頭認錯。”這話說的太夫人立時下了決定。
淩氏臉色大變,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太夫人,得到的卻是太夫人冰冷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臉色變得蒼白,整張臉上的肌肉都在抖動,堂堂一個侯夫人,對着女兒折腰,原本就代表的是一種屈辱,奇恥大辱!認的豈隻是錯,還有她侯夫人的面子。
之前雖然在宮裏被下過面子,但那裏是皇宮,折辱她的是當今皇後,舉國上下最尊貴的女人。
但是現在卻是這個她最看不眼的小賤人……
室内一片,寂靜,寂的近乎詭異!
早有人扶着甯雪煙起身,站在太夫人身邊,一個丫環奉上一杯熱茶,送到淩氏身邊。
淩氏手指顫抖的拿起手中的茶杯,強自鎮定,看着甯雪煙,見她半天沒有動作,隻得走上來,咬着牙根道:“雪煙。”
甯雪煙淡淡的看着她,拳頭不自覺的在手中握緊,強壓住自己想揮掌打上淩氏那張臉的沖動,熱血洶湧而上,最後慢慢的化爲平靜,暗沉,現在隻是給她一個教訓,這以後有的是機會。
淩氏害的又豈是自己一條性命。
“之前是我誤會了……”淩氏的茶水送到了甯雪煙身前,眼底一片恨毒!
“母親的确是聽信了讒言,誤會了,希望母親能把給我下藥的人找出來,韓嬷嬷既然不是,又是誰向母親進的讒言。”甯雪煙落落大方的道,順後接過淩氏的茶,沒有過多爲難她,有這麽一出,淩氏以後在府裏的威嚴大打折扣。
更何況,她還有後着。
淩氏幾乎掩不住心中的恨意,幹巴巴的道:“是,是母親誤會了你,這以後不會了,一定查清楚是誰這麽惡毒!”
甯雪煙看着她,一字字的道:“母親,我并沒有怪您。”
當然不會隻是怪你,我恨不得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
總有一天,淩氏,你會爲自己的狠毒付出代價。
希望,你可以慢慢的熬到這個過程的盡頭,能夠能足夠的實力,承受得住一次次的打擊……
“好了,好了,事情就先這樣吧,煙兒,那件事既然和韓嬷嬷沒有關系,還得你母親重新再審一遍才是,那個馬姨娘說不得也是被冤枉的。”太夫人站出來說道。
“祖母,馬姨娘是怎麽說的?她一口咬定是韓嬷嬷的原因?”甯雪煙皺了皺眉問道,韓嬷嬷借此脫了身,她可不願意放過馬姨娘,馬姨娘身上的事,實在是太巧了些。
無巧不成書,甯雪煙更相信是淩氏設謀己久!
府裏一直有大夫爲各房的姨娘診治,怎麽就診治不出來馬姨娘有了身孕,等馬姨娘的事情一出,她懷孕的事也被發現,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布置下的。
算時間,這布置應當在自己中毒身亡後,才鬧出來,那應當是在半年後,而半年後的布置,現在卻未必能用得上。
淩氏再手眼通天,也不知道自己在寒山寺突然就發難!
太夫人回來的倉促,淩氏應當是用了之前早就布置下的事,隻是時間不對……
現在形勢逆轉,看淩氏和馬姨娘,怎麽解釋。
“馬姨娘一直深居在侯府,或者也是弄錯了,以爲是韓嬷嬷的兒子,一會讓人去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此事。”淩氏一臉懊惱的道。
這話看似在後悔,實則爲馬姨娘解脫,一直深居于侯府,說明馬姨娘也不清楚事實,到時候隻管咬定弄錯了人就是。
“你的意思是馬姨娘弄錯了人,所以才給煙兒下的藥?”太夫人接口道,這個結果是最好的,隻是一個姨娘所爲,侯府的臉也不必丢那麽大。
“侯府的姨娘,膽子可真大,要害侯府的女兒,就可以不問清楚就動手,莫不是這侯府的規矩與别處不同!”太妃總是在太夫人滿意的時候開口,況且她這會是真心想扶持甯雪煙一把。
這話說的極是犀利,一個姨娘就敢做下這麽惡毒的事,還偏偏這個姨娘現在還動不得。
“查,必須查清楚!”太夫人眼神閃爍了一下,終不得不開口。
正說話間,一個穿着禮郡王府的丫環,忽然走了進來,走到禮郡王太妃耳邊,低語了幾句,太妃的臉色蓦的變了。
急轉過頭,瞪着眼睛,沖着太夫人問道:“你們府上的二姑娘,現在在哪裏?”
太夫人愣了一下,沒明白太妃的意思,皺了皺眉頭,問淩氏:“二丫頭,現在在哪?”
“鈴……鈴兒現在在佛堂,自寒山寺回來後,她就一個人跪在佛堂。”淩氏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分辯道。
當着太夫人的面,她怎麽敢說自己陽奉陰爲,早讓甯雨鈴回了自己的院子。
“佛堂,好,好一個佛堂,就請淩夫人帶老婆子去佛堂看看,你們那位二姑娘是不是真的在佛堂!”太妃恨恨的站起身,兩眼冒火的盯着淩氏,隻把個淩氏盯的莫名其妙。
但聽得太妃要去佛堂,哪裏肯依,佛堂裏這時候哪裏有甯雨鈴的影子。
“太妃,這……這佛堂是母親參佛的地方,您……您過去,不太好吧?”淩氏一臉爲難的把事情推到太夫人身上。
佛堂的确是太夫人的地方,平時太夫人喜歡在那裏念個佛,寫個經書什麽的,對那裏很看重,平時并不喜人進去。
淩氏這麽一說,太夫人也有些不樂意起來。
“祖母,太妃這是有事,還是去看看吧!”甯雪煙在太夫人耳邊輕輕的道,又把聲音壓的更低的說了一句,“祖母,禮郡王世子現在在哪?”
這話提醒了太夫人,她也坐不住了,甯雨鈴現在的名聲差成這樣,原還想着過個三五年,等這事情淡了,再找個小官員,或者那種隻有爵位,卻沒實權的人娶了她,有甯祖安在,至少可以保她一世平安。
可不能這個時候再出亂子了!
禮郡王世子的花名,可是名聲在外,這要是再惹上他,可就真的沒辦法了。
“走,一起去看看!”太夫人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站起身也要往外走。
“母親!”淩氏急的滿頭大汗,伸手攔住太夫人,擠出些笑容道,“母親,您先等等,鈴兒跪了那麽久,己經零亂的很,等我先讓人去整理一下,母親和太妃再過去看。”
她這會隻想拖延時間,想法子使人通知甯雨鈴。
“淩夫人不會是去通風報信吧?”太妃一句話,成功的讓淩氏的笑容僵住。
“不用,就現在過去。”太夫人一把推開淩氏,和太妃一起,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往佛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