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情點頭:“這樣好。”
徐重又問:“你錢還夠用嗎?”
“夠。”宛情皺着眉,“爸媽經常花錢,吃的東西還大多是你家種的。我不好占你便宜,這些也估個數吧——”
“不要說那些。”徐重也皺眉。
“你們這麽關心我,這份情義,還是錢衡量不了的呢。我卻要去傷兩老的心,實在是……”宛情說着,哽咽起來,“其實我們當初不該這樣的……”
“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說?你一個女孩子,太苦了些,以後還有苦頭吃呢,你這就當是遇到好心人了……而且你也幫我不小忙。”
“我走了後,你的麻煩還多呢……”宛情低啞地說。
徐重一歎,也有些憂心起以後來。
半個月後,他又一次放假回來,這回更憂心了——他在辦公室想到離婚的事,動手百度了一下,然後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老婆生完孩子一年之内不能離婚,他們先前的打算不成立!除非言明孩子不是他的,那随時可以離。
徐重提着包,憂心忡忡,下了車往家裏走。他叔叔嬸嬸在鎮子上開了一個雜貨店,路過那裏,看見徐母和宛情在,就走過去。和大家聊了一會兒天,回家!
徐母趕着回去做飯,見他來了,把宛情和孩子扔給他,自己先走了。二人拿嬰兒車推着孩子往前走,走完馬路上小路,不能推了,開始想辦法分工合作。
“應該叫媽把車子帶回去的。”徐重說。
宛情拿出背帶:“你幫一下我,我把叮叮背住,然後抱着當當,你推車。”
徐重一邊幫她綁孩子,一邊說:“我抱當當吧,你推車。”路雖然是很窄的石闆路,但推個空車還很順當。
宛情點頭。孩子背好後,雙手推車,徐重在一邊抱着當當有些笨拙。
這時,馬路上傳來聲音:“你這爹怎麽當的?孩子都大半歲了,還不會抱!”
二人回來,見淼淼提着一個旅行袋走過來。
徐重疑惑地問:“你怎麽回來了?沒工作?”
淼淼氣呼呼地說:“老闆忒煩,我幹脆辭職了!反正要過年了,我回來多玩幾天,過完年再去找新工作。”
徐重不贊同地說:“讨生活嘛,始終要受點委屈,脾氣不要那麽暴躁。”
淼淼瞪他一眼:“你管得多!”
徐重一頓,閉嘴。
淼淼把行李袋放下,雙手朝着當當一拍:“小可愛,來阿姨抱。”
當當看了她一會兒,小身子立即倒過去。
“哎喲喲~”淼淼高興得不行,“你喜歡阿姨啊?”
宛情奇怪地道:“他明明有些認生的,沒想到和你投緣。”
“這不是投緣,是我漂亮!小家夥喜歡美女呢,可造之材!”
徐重哼道:“說自己是美女,不害臊~”
淼淼瞪他:“我怎麽不是美女了?敢說一個不字,我把你兒子扔到田裏!”
“诶——”宛情驚得叫起來。
淼淼急忙說:“别急,開玩笑的。真是,我吓吓他嘛,結果你比他還急,看我都吓不到他。好啦,我幫你抱兒子,你幫我提下行李吧。”說完就和宛情抱着孩子先走。
宛情還推着車,淼淼見了,扭頭對徐重說:“把車也推上,也不怕累着你老婆。”
徐重默默地接過車,宛情心想:你還真聽她的話~
回到徐家,徐母見到淼淼,眼睛都繃直了,狠瞪了徐重幾眼: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老婆和初戀情人是天敵啊!
徐重甩甩胳膊,去喝水。
徐母去把宛情背上的孩子解下來,問淼淼:“放假啦?辛苦你了,快坐。”
淼淼坐下來,逗孩子。隻有她和宛情在,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當當,說:“這孩子不像徐重。”
“呃……”
“女兒倒是有點像你。”淼淼點了點叮叮的小鼻子。
宛情輕咬下唇,她是什麽意思?
晚上,宛情跟徐重說。徐重道:“她多半在懷疑吧?百日宴那天,她就懷疑了。她很聰明的。”
“那她會不會說出去?”
徐重頓了一下,完全不憂心這個,跟她說必須要孩子滿一歲才能離婚的事。他問:“你急嗎?急的話,我們做個鑒定,就去離了。到時候你直接走,剩下的事我處理。不急的話,等孩子滿一歲,免得大家說你。”
“可那樣,大家不是要說你?”
“我沒關系的。男人不比女人。”
宛情滄桑一笑:“負心漢的名聲好聽嗎?你以後不結婚了?你就不想和淼淼再試試?”
徐重沉默片刻:“我和她……不可能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她……我覺得她還喜歡你。淼淼不是聰明,是有智慧,這樣的女孩子,知道什麽樣的男人靠得住。你是靠得住的,她會在乎那些外界的條件嗎?”
徐重想了想:“那我要怎麽跟她說?”再見淼淼,他心裏還像16歲那樣悸動,他知道他是喜歡她的,而他也感覺淼淼似乎還喜歡他,所以就多了一點信心。
宛情一頓,片刻後說:“反正她都懷疑了,你就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她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拉倒,你也幹脆點,該忘就忘,還免得惦記!”
徐重默了一下,說:“沒想到你也是幹脆的人,和她倒有些像。”
“我才不幹脆呢。我覺得她幹脆,所以建議你也别拖拉,不然她瞧不上你。”
徐重說:“那我明天就去找她?”
宛情一笑:“你找她幹嘛呀?”
徐重愣了一會,結結巴巴地說:“表、表白。”然後臉紅到耳根。
宛情偷笑。
他不悅,闆着臉說:“這也是爲了你好。要是淼淼答應我了,等你走了,我拿淼淼頂上,也免得我爸媽反應那麽大。”
“你别讓淼淼受委屈。”宛情皺眉,“這種頂上的話不要說!不然她以爲你和她在一起目的不純,小心她又叫她那群兄弟把你按到田裏!”
徐重身子抖了一下,估計被群毆的感覺記憶猶新。
宛情笑。
他不好意思地問:“我真的明天去找她……找她……”表白兩個字他說不出來了。
“别拖拉!”宛情說,“淼淼要是不滿意我們這層關系,我們馬上去做鑒定辦離婚。你不要顧及我,我隻是陌生人、不相幹,你一輩子重要。”
徐重點頭:“不過你放心,淼淼是好人,不會爲難你的。就算生氣,她也幫着女同胞。”
宛情又是失笑。然後徐重又别扭起來,問她明天穿什麽衣服。他今天回家,正好穿的制服,宛情說:“就穿這身!”
“會不會太兇了?”
“不會!有安全感!你這一身,正氣凜然,又帥氣——偷偷告訴你啊,剛剛在路上,淼淼一直看你,一定是因爲你這身衣服把人顯得特别帥。”
徐重有些臉紅,把帽子往頭上一戴:“你看這樣行嗎?”
宛情搖頭:“帽子别帶!”
然後兩人又合計了一下怎麽去找淼淼,宛情心道,男人遇到愛情,也變得好笨。
徐重想到明天可以跟淼淼表白,而他居然覺得淼淼會答應,一激動,對宛情說:“以後讓孩子認我和淼淼做幹爹、幹媽好不好?”
“好。”
徐重高興地睡下,覺得未來美好。宛情也漸漸地睡了,迷迷糊糊間,忽然外面“砰”地一聲,徐重呼地爬起來。
宛情也睜開眼,先開燈,然後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問:“怎麽了?”
徐重坐了一下,掀開被子爬起來,跑出了門。宛情聽到外面有聲音,也披了衣服出去,見各家各戶依次亮起了燈,甚至有些人開門走進院子裏。
“一群***!”有人罵。
又有人說:“這半夜三更的,怎麽辦?”
徐重轉身進門,飛快地套好衣服褲子,對宛情說:“你快睡!”
“你幹嘛去?”
“偷獵的!非要逮住他們!”
宛情一驚,想叫住他,他已經跑了。其他人家裏,也跑了幾個人出來。宛情見徐母徐父都起來了,裹好大衣下去。
徐母擺擺手:“沒事,你去睡覺吧,逮不住的,一會兒就回來了。”
宛情點頭,轉身走到樓梯口,又扭頭問:“剛剛那是槍?”
徐母擺擺手,沒說話。
宛情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樓,在樓上看見住在山頂那戶人家也亮起了燈,也有人出門。她突然覺得身上冷,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直到孩子醒來要吃奶。她的奶水已經不足,慌忙沖了奶粉,把兩個孩子喂飽,然後覺得疲累,才睡下。
睡到清晨,聽到外面有聲音,她一驚,飛快地坐起來。外面很吵,從未有過的氣氛,感染得她心中焦急。她慌亂地穿好衣服出去,聽到徐母呼天搶地的哭聲。
她箭也似的地沖出去,見對面院子裏,有人擡着什麽東西。她跟着衆人跑過去,半路,跑到前面的徐母攔住那些人,伏在那東西上哭号起來。她差點摔倒,終于跑過去,看到徐重!
徐重緊閉着雙眼,穿着一身警察的制服,身上染着血迹,額頭有一個幹涸的血洞……
“老天啊——”徐母大哭。
宛情愣了一下,聲嘶力竭地喊起來:“徐重!”然後她哭了起來,哭聲幾乎響徹天地。
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她想不通啊!徐重那麽好,他明天就要去找淼淼了,老天爲什麽要麽對他?太不公了!
“節哀順變。”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孩子哭了,看看孩子吧。”
宛情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徐家。她猛地擡頭,看到淼淼。淼淼眼睛紅紅的,肯定也是哭過了。宛情看了她一會兒,猛地抱住她:“淼淼……”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愛他。”淼淼以爲他們不相愛的,甚至懷疑他們的婚姻另有隐情,但沒想到,徐重死了,她會這麽傷心。看樣子,是她猜錯了。
宛情搖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徐重多憧憬你們的未來。
“你們還有孩子。”淼淼哽咽地說,“徐奶奶暈過去了,徐媽也哭個不停……你年輕些,委屈自己一點,堅強一點……”
宛情抱着她的雙手發顫:“淼淼……”這麽好的淼淼,那麽好的徐重,老天你爲什麽不給他們機會?
“我陪着你。”淼淼用安定人心的語氣說,“先照看孩子吧。”
宛情點頭,轉身去照看孩子。
看着孩子,她哭起來:“寶寶……爸爸不在了。”從未想過讓孩子喊徐重喊爸爸,可現在,她必要教會他們喊一聲。“爸爸是很好很好的人……你們要爲他驕傲。”
徐家突遭巨變,驚動了整村整隊的人。徐母哭得幾乎瘋了,徐奶奶直接躺在了床上,徐父也變得精神不振……徐重的喪事,全靠徐重的姐夫處理。
徐重的姐姐也特别忙,徐奶奶、徐母、宛情,三個人她都要去安慰。徐奶奶那裏兒孫一大堆,不用她太操心,但徐母那裏她就要格外操心。而她自己失去了弟弟,心裏也難受。宛情屬于無依無靠嫁到這裏,還帶着兩個孩子,她自然不能忘了。
宛情的傷心難過,和他們不同。她很受刺激,憎恨老天、憎恨命運!徐重前一夜還在計劃着終生大事,眼看就要幸福一輩子,怎麽轉眼間,老天爺就這麽對他呢?他是一個好人啊,老天爺這是嫉妒嗎?
徐重停靈在家,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白天黑夜,敲鑼打鼓地做道場。
宛情名義上、法律上是徐重的妻子,徐重最親密的人,每次徐重的領導來、鎮上縣裏的幹部來,都要見她。她記不住他們,也記不住他們說什麽。一看到徐重的棺材,再看到淼淼,她就難過得不能呼吸。
在鄉下,喪事是比喜事更大的事。喜事宴客,可能宴不了多少,喪事卻是認識的人都會來。淼淼每天都會來陪宛情,給徐青減少不少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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