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活了一百多歲,隻要不是真的修成大道,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絕非世間良醫能夠挽回。這是一位睿智又寬慈的老人,他暗中幫着你,似乎什麽都知道,卻又守口如瓶,并不拿捏誰。與他相處,真是再舒服不過了。眼看着這麽一位老人行将就木,自己卻無能爲力,心裏不是一般的抑郁。
張真人卻很坦然,人越活得久,就越容易有兩種傾向:一、事事不放心,舍不得死,恨不能再活五百年,将一切都攥到手心裏;二、坦然灑脫,看開一切。張真人無疑屬于後者,觀主取了寄名符來,瑤芳接了,兩人眼中都有強忍的難過。張真人笑道:“好了好了,東西也拿了,老道也看了,你該回去了。家裏有喜事,不要闆着臉。去吧,你那丫頭在外面得等急了。”
瑤芳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與姜長煥并肩而退。出了門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春天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好一陣兒,瑤芳狠狠地調整了一下表情,低聲對姜長煥道:“走吧,臉上别帶出來。敕封的真人,早八百輩子已經入土爲安了,現在這難過是爲了誰呢?”
姜長煥心裏一酸,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牽着她的手,緩步走出了小院兒。綠萼果然已經等得有些急了,她是個閑不住的人,等瑤芳的功夫,已經撿了一裙兜的蘑菇,裙擺已經兜不下了。瑤芳要再不過來,她就不知道要幹什麽好了。
瑤芳看了,訝然道:“你揀這個做什麽?有些蘑菇據說是有毒的呀,咱們家又不缺這個。”
綠萼等人時心急,見到人了又不急了,笑道:“這不是枯等着無聊麽?前兒我聽胡同口李家那位老奶奶講,雨後松木裏有松傘子,好吃。這兩天山上正好下了一場春雨,我就去看看,果然是有的。我先找老奶奶認一認,摘的對了,就分一半與她,咱自添一道菜也是不錯的。市集買的可沒這個新鮮。”
瑤芳空着的手揉揉額角,有這麽活潑的丫鬟,方才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一點。綠萼又問:“姐兒,寄名符求到了?”
“嗯。我貼身放着呢。你這個樣子不大雅相,等等到車邊兒上找個包袱皮兒裝了。”
綠萼假裝沒看到兩人牽手,笑道:“放心,已經請張伯去拿了呢。”張伯就是姜長煥帶來的車夫。
過不多時,張伯拿了張包袱皮兒過來,綠萼将松傘蘑騰了進去,笑對姜長煥道:“姑爺,這個我先拿去給李奶奶認一回,等認得準了,下回我再來摘,您帶回去給親家太太嘗嘗。”
姜長煥不覺莞爾:“行了,你都拿回去吧,還跟我來這一套。走吧,時候不早了。”
因有外人,姜長煥與瑤芳不再說張真人、重生之類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說些閑話。姜長煥将瑤芳送回家,親自扶她下車,将她手心一捏:“保重。放心。”
瑤芳微笑道:“你也是。”
姜長煥不再登門,徑自回家。因麗芳已出嫁,姜正清與趙琪并不很熟識,輩份兒又高,并不在今日往趙家道賀,約摸是洗三的時候,一齊往趙家去湊個熱鬧,也就是了。真個往來,須得瑤芳出嫁後,算是姐妹倆之間的人情交際。姜長煥沒成親,到時候跟父母一塊兒随個份子也就結了。他現在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撺掇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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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皇後在看了王庶人那個小本子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沒有元和帝那麽緊張兮兮的,在她看來,無論瑤芳與姜長煥是不是真有奇遇,那都不算事兒。對于瑤芳,她總有似曾相識之感,一向覺得親切,現在想來,瑤芳的一舉一動,都合乎她的心意,她要調-教個孩子,也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同于元和帝根本猜錯了方向,葉皇後心裏已經有五分把握。
那又如何?
不傷天不害理,不違法不坑人,天道讓她存,人又必須強要她亡?
葉皇後擔心的另有其事——經過反複的思考,她哥哥葉國公終于想要招姜長炀做女婿了。要不是發生了這麽一件事兒,兩家都應該已經開始議親了。原本這是一樁再平常不過的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嶽父與女婿患難與共,就算看長輩的面子,這門親事也能過得下去。
然而!
現在卻又爆出來姜長炀上輩子是個附逆的反賊!若是葉皇後不知道,頂多算是“被蒙蔽”的可憐人,她知道了,再要答應這件事情,在元和帝面前,立場就微妙了。尤其葉皇後知道,元和帝近來對自己、對自己娘家,已經生出了些許不滿。一切都是因爲立儲的事情,當時長子、次子争得厲害,元和帝很希望皇後、國舅表态支持次子。兩人裝聾作啞打太極,半個字承諾沒有——已經是反對的意思了。再加上平叛之後,葉國公聲威大振,門庭若市,難免令元和帝不大開心——明明是他調度有方!所以,他将姜長炀弟兄倆捧得挺高。
哪知……
葉皇後唇角泛起一絲苦笑,趁着元和帝去老君觀、生病的功夫,先叫了娘家哥哥過來,粗略地将事情一說,含糊地表示:元和帝對姜長炀或許有那麽一些忌憚,問葉國公還要不要将女兒許配給他。
葉國公靜默了片刻,道:“子不語怪亂力神。能有什麽事兒?許,當然要許的!我親見過他對前妻是個什麽樣子,那是個重信義的人。若要說他會爲了愛妻謀反,我信。可他前妻死了,就要是我的女婿了。娘娘不會是真信有這等靈異之事吧?”
葉皇後道:“不管信不信,都得當成有這麽回事兒來辦,不是麽?”
葉國公道:“話雖如此,聖上那裏還是要留個後手的。”
“我預備着宣他母親過來問一問。”
“成,我就等娘娘的信兒了。”說得再灑脫,葉國公還是有了那麽一點點在意。
葉皇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無論前情如何,我隻看當下。當下沒有問題,那就不算事兒。”
葉國公又問元和帝的身體,葉皇後道:“急怒攻心,又累着了,歇幾日就好了。您沒看着我再還能抽出空兒來在這兒見您麽?真要出了事兒,我必是日夜守在他跟前的。哥哥去見他一面也是應該的。等會見了他,你這樣……”與葉國公套好了詞,才一齊去見元和帝。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向健康的人病起來好得反而慢。元和帝腦子還算清楚,隻是渾身乏力,葉皇後安排了宮妃們輪值,如今是張麗嫔在眼前侍疾。見皇後與葉國公到了,張麗嫔慌忙走避。
元和帝見到了葉國公,居然有點安心,對葉國公道:“我沒事,就是乏了。”
葉國公眼眶紅紅的:“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臣聽聞陛下微恙,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相代。”
兩人你來我往做了一回忠臣名君的戲,才切入正題。元和帝說明自己沒有問題,隻是趁機休息,問朝上如何。葉國公表示,如今朝上最大的問題就是您的身體,其他的他們顧不上吵。元和帝微有放心,嘲諷道:“關心别的也沒什麽,鬧吧,朕看着呢。”語中頗有深意。
葉國公陪笑。
元和帝話鋒一轉,說起了家常,很關心葉皇後的身體:“我要真的命不久矣,孤兒寡母,都要托付給你了。”
葉國公誠惶誠恐地道:“臣惶恐。朝中人才濟濟,内閣俱是陛下選拔的賢臣……”
“呵,賢臣,你能用他們的時候,是賢臣,制不住他們呐……嘿嘿,以勢淩君的不在少數!偏偏他們還要振振有詞,道理說得比誰都順,不聽他們的就是昏君!其實呢?一個一個,口裏家國天下,家裏田連阡陌!都是貨殖有術麽?哄鬼呢吧?!真道朕不知道他們侵奪民田,中飽私囊的把戲?”頓了頓,元和帝猶覺不足,“勳貴家倒還好些,與國同存,靠得住!”
葉國公隻有聽着,偶爾說兩句謝您信任一類的話。郎舅兩個已經很久沒有說這麽交心的話了,葉國公時刻小心,并不敢接“托孤”這種話題,元和帝久病抑郁,也需要一個好聽衆。說到最後,漸說到葉皇後的孩子上來了,一齊惋惜夭折的小公主,又齊齊盼着這回能生個皇子,一解如今朝上的紛争。
說到兒女經上,葉國公順口說到了想招姜長炀當女婿。葉皇後忙說:“咱不是說好了麽?再看看,就怕他對前妻情根深種,誤了咱們孩子。”
葉國公豪邁地道:“怕什麽,男兒丈夫,肯負責就好啦!”
葉皇後苦着臉看向元和帝,仿佛根本沒跟葉國公通過氣一樣。元和帝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你真看好他?”
葉國公将姜長炀好一套誇,并不誇他的軍事才幹,單說他的忠孝仁義。元和帝笑道:“你看人一向是準的。”
葉皇後沒好氣地道:“我明天就宣他和他的母親過來,好好問問,看他到底是不是跟你們說的一樣好!”
元和帝亦有此意,贊道:“很好,定下來了,我即頒旨。”命闆子陪着葉皇後去聽。
他并不知道,闆子已經向葉皇後投誠了。作爲一個最了解元和帝的太監,闆子這兩天過得水深火熱,既怕元和帝挂了,新君不待見他,又怕元和帝活了,想起來他知道了王庶人的秘密要滅他的口。葉皇後知道了倒沒什麽,人家夫妻一體,再不喜歡這個老婆,元和帝對老婆的識時務還是很了解的。闆子卻隻是個奴才,生死隻在元和帝一念之間。
這個時候,能保他一命的,就隻有葉皇後了。所以,一旦拿定了主意,闆兄牆頭爬得就特别快。拍胸脯表示,一定會配合好葉皇後。
于是,簡氏便接到了葉皇後的宣召。姜長煥也就忙碌地跟她娘啰嗦,一個勁兒地說:“可能是爲了哥哥的婚事呢,您去的時候,也别忘了說說二娘的好話呀。要不是她,我就沒命了呢……”
謊言重複一千次就能變成真理,簡氏灌了兩耳朵的洗腦真言,到了宮裏見葉皇後的時候,順嘴就将瑤芳也給誇了出來。葉皇後本是說:“我見過二郎媳婦兒,極好的一個姑娘。”簡氏接着就說:“是呢,還救了二郎的命呢,要不二郎就淹死在河裏了。”
葉皇後故意道:“我仿佛聽二郎說過的,當時沒放在心上,以爲都是小孩子,許是誇大了。”
簡氏道:“怎麽會呢?我們在江裏找了一整夜!”絮絮叨叨,将小兒子給他念叨的又重念了一遍給葉皇後聽。
葉皇後笑道:“那可真是緣份了,我倒想再見一見她了。”
簡氏道:“這兩天兒怕她忙……呃,我是說,她姐姐新得了個閨女,明兒洗三。”說完就後悔了,皇後平易近人,她的宣召卻不好推三阻四的。
葉皇後并不惱,還記得麗芳,又問了一回麗芳,托簡氏捎了四個金銀锞子去。又派出宮使,後天召瑤芳和韓燕娘入宮來說話。
簡氏喜不得:“那姑娘打小就讨人喜歡呢,也不争強好勝,最是沖淡平和。”
葉皇後心說,沖淡平和未必是沒有脾氣,隻是沒有惹到她罷了,要真是我能相中的人,那就一定不是個受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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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受氣包”正在挨罵!
賀成章氣急敗壞,還不敢高聲,壓抑的語氣就格外的陰森:“二姐兒膽子能包了天,腦子卻是不見了。不是說好了,先跟我商量了再跟旁人說的麽?你好跟姜二說了?萬一他……發起瘋來,怎麽辦?”他在翰林院裏拼命學習忙成狗,現在的掌院學士是他嶽父的後輩,待他特别盡心!好容易聽說添了外甥女兒,請成了假回家,就聽妹妹過來說:王庶人笨死了,我也被懷疑了。
簡直要吓尿!
瑤芳張張口,賀成章一指她:“你閉嘴!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麽地兇險?!這是恨不能瞞一輩子的事兒!”
“我提心吊膽一輩子,必會早死。”
“呸!”賀成章氣得渾身打顫兒,“他要是想左了,你怎麽辦?你好不好想一想父母尊長,想一想我們?”
“縱他說出去了,也沒信呐!”
“哈,是啊,沒人信,那王庶人是怎麽死的呢?是,她傻。可這傻子快要把你逼死了,你知道嗎?隻是孤例,還好糊弄過去,現在處處都是破綻,你們是互相出賣,你知道嗎?”
“就算我不說,那……王庶人一出事兒,咱們也得漏出來。還不如這樣,多個人幫忙,不好麽?”
賀成章雙臂連揚:“我不管了!我不管了!”說完,又把妹妹扯了回來,“你走什麽呀?你以爲這樣就算完了麽?娘娘那裏好辦,就當這事兒沒有了。你忘了最要緊的那一個人,怎麽打消他的疑慮!”
瑤芳冷靜地道:“那行,咱誰都别生氣。當時是我沖動,不想白白利用了他,才要與他說明白。他的爲人,咱們都是明白的,不是麽?”
“行。反正……也是我們沒用,總要謝謝娘娘照顧你二十年。好了,現在說,聖上那裏,怎麽辦?一個弄不好,你夫家也要折進去。”
“那倒不至于。”瑤芳又将與姜長煥的計劃說了出來。
賀成章也冷靜了下來:“這事還沒完。王庶人的許多事情都應驗了,聖上沒道理放着這事兒不管,這兩天你沒跟什麽人說漏嘴吧?以後也不許再提這件事情!當心錦衣衛盯着你。”
“二郎就是錦衣衛的人,我隻跟他說過,這兩天再沒提過旁的。啊!”突然想起來,她身上還不止這一件秘密,還有張真人詐死!别臨了臨了,露餡兒了。看來,近期老君觀是不能再去了的。
“怎麽?”
“沒有,周圍應該沒旁人的。今上正在病中呢。”
“小心沒有過頭的。娘娘要見你,你就去,我怕,說不定聖上那裏也要見一見你們的。到時候……”
“我應付他的日子可長,不會出岔子的。再說了,我一個外臣之女,他想見,輕易就能見得着了?”
賀成章擡手敲敲妹妹的腦袋:“姜二家呢?”
“除了他,旁人一概不知道的。就是他,也是會裝傻的。”
賀成章憂心忡忡:“實在不行,過一陣兒就給你們完婚。想辦法讓他調得離京城遠一點。不知道老家那裏的衛所還缺不缺人?你們且避一避,等聖上駕崩了,再回來。一切就都太平了。”
“心虛的才逃呢。”
賀成章心累不已,憂愁地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呀。今上在政事上勉強算是心胸寬廣,可對着一個可能附逆的人……你又是……”
瑤芳晃晃脖子:“我怎麽了?我們從小到大,不管是我,還是二郎,還是二郎他哥哥,有哪一天是不能見人的?我管王庶人發的什麽瘋,我就還是我自己。”
夠無賴!賀成章道:“你别光嘴上說,可千萬不能露出行迹來!那王庶人難道是自己嚷出去的?”
“放心,如今我擔心的事都過去了,吃飽了撐的我去管旁的。”
賀成章道:“發誓?”
“發誓。”
兄妹倆掰扯了好一陣兒,賀成章又仔細問了瑤芳一些細節,确認瑤芳能将事情一股腦推給柳氏,才松了一口氣:“真要被你吓死了。”
“無妄之災好麽。”
“小心小心。你不能叫天不下雨,隻有自己打傘。”
瑤芳腹诽兩句,琢磨着後天怎麽應付。爲此,連洗三的酒席都沒吃幾口。怕被人看出來,更裝作忙碌的樣子,到廚房等處幫忙打理指揮。羅太太等過來吃酒的親朋一齊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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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過後,韓燕娘便帶着瑤芳到了宮裏。她是有品級的命婦,如今家裏也有一轎車是按品級制的,帶着女兒坐在一輛車上,韓燕娘還在嘀咕:“半晌不夜的,聖上龍體欠安,娘娘召我們過去做甚?”
瑤芳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說呀!與韓燕娘握着手,笑言安撫道:“可見聖上并沒有什麽不好,否則娘娘不會有這麽樣的心情的。興許是聽誰說起了咱們吧?聽二郎說,她娘前兩天才見過娘娘,爲了他哥哥的婚事兒。”
韓燕娘好奇地道:“怎麽?定下來了?真個是國公家的千金?”
“您知道的?”
“可不是。”
既然不是因爲特定的事情,那就不用擔心了。韓燕娘道:“國公家的閨女哎,往後做妯娌,你要當心。那樣的人家,養出一個娘娘來,家教也不會差的。她是長嫂,你就由她掌家,别争那個,守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就好。能幫忙的搭把手,不能幫忙的别添亂。”
瑤芳笑道:“聖上給二郎賜過宅子,您忘了?他們各自成了家,自然……咳咳。”
說說笑笑,到了玄武門。進宮換了小轎,一路擡到了葉皇後跟前。葉皇後那裏,還有一對母女——葉國公的妻女。葉皇後已經跟嫂子、侄女兒說了好一陣的話了,葉國公并不曾将事情告訴妻女,母女兩個也隻當是閑話家常。她們想的是:娘娘還不緊不慢的,可見聖上沒什麽大事兒。
幾人說到了婚事,葉皇後說了自己的擔憂,葉國公夫人道:“我們問過她了,她偏樂意。”
葉姑娘笑道:“有什麽不樂意的?他心裏有一個人,咱們都知道。換一個心裏有人咱們不知道的,暗虧吃得更狠,不是麽?再說了,這一樣的人家裏,他是有出息的。有出息的人,比沒出息的更好相處。”
葉皇後道:“也算有理。若因此委屈了,不許抱怨,自己想法子了結。”
葉姑娘脆生生地答應了。
說話間,韓燕娘母女也到了。
瑤芳随着韓燕娘跪在拜墊上的時候,幾乎不敢擡頭,終于仰起臉來,目光盈盈,與葉皇後對上,俱是心頭一顫。彼此終于明白了,隻是元和帝在日,卻無法親昵了。其餘三人猶不知情,彼此認識了,說些客套話。漸漸地,葉家覺得賀家也是知禮,賀家,也是這麽想的。
原來,文官瞧勳貴不起,以其禮法有缺,裙帶攀附,單養纨绔。卻不知勳貴們與國同長,哪怕開國時是泥腿子,撐到現在也是百年世家了。看那“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窮酸,才是腿上的泥還沒洗淨的*。彼此都覺得對方不是文明人。
現在誤會部分解除,越說話越多。猛然聽到一個男聲:“皇後這裏好熱!”
賀成章預料得不錯,元和帝,來了!他也不知是不放心還是不甘心,身體才好了一些,故意挑着這麽個時候,親自試探來了。
瑤芳與葉皇後交換了一個眼色,互望着,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