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飯的地方很安靜，空氣裏有淡淡食物香氣，嚴凱點完菜後問，“今天很高興？”
“嗯？”方樂景不解。
“你看上去很高興。”嚴凱遞給他一杯茶，又解釋了一遍。
“也算不上高興。”方樂景看着他笑眯眯，“不過在車上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會不會又迷路。”
嚴凱表情僵了僵，有些哭笑不得。
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這件事忘掉。
“娛樂圈真的很複雜嗎？”方樂景問。
“不會。”嚴凱伸手敲敲他的腦袋，“你有靠山。”
方樂景眨眨眼睛。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嚴凱道，“其餘事情交給……公司。”他原本想說交給我，卻又覺得有些唐突，于是話到嘴邊打了個彎。
四周氣氛溫馨，方樂景試了試店家自釀的青梅酒，“有點辣。”
“那就不喝了，免得喝醉。”嚴凱從他手裏把酒杯拿走，“下周一你就能見到新助理，他叫馮褚，在圈子裏也有兩三年了，有不懂的盡管問他。”
“好。”方樂景點頭。
“經紀人我還在選，不過這幾個月你隻需要拍戲，倒也不着急。”嚴凱道，“後天我就要回美國，片場會很辛苦，好好照顧自己。”
方樂景笑笑，“謝謝。”
嚴凱搖搖頭，細心幫他加滿茶。
兩人吃完飯後時間還早，嚴凱建議，“這裏離你住的地方很近，慢慢走回去？我也很久沒在這條街上走過了。”
“你的車呢？”方樂景問。
“不管它。”嚴凱叫來服務生買單，帶着他走出了餐廳。
夏末秋初的夜晚最舒服，河邊有着絲絲涼風，有不少散步的人。方樂景雙手插在褲兜裏，踩着一排凸出來的小石頭往前走，偶爾會晃晃悠悠一下，看上去有些孩子氣。嚴凱跟在他身後，眼底不自覺就多了幾分笑意。
這段路不算遠，不過兩人一路先是吃了冰淇淋，又聽了流浪歌手賣藝，還坐在街邊花壇看了一陣小孩學輪滑，等到家已經快淩晨，四周都安安靜靜，隻有昏黃路燈陪伴。
“回去吧。”嚴凱在小區門口停下腳步，“早點休息。”
“嗯。”方樂景看着他，“你也一路順風。”
嚴凱笑，“謝謝。”
“什麽時候回來？”方樂景又問。
“很快，兩周時間。”嚴凱沖他伸出手，“加油，等我到片場探班。”
方樂景嘴角上揚，眼底有些細碎光芒，“好。”
回到家之後，剛好接到沈含的電話，“樂樂。”
“怎麽了？”方樂景趴在沙發上。
“明天就要開機發布會了。”沈含聲音很小，“表哥說他會找人保護你。”
方樂景微微不解。
“齊瑞一定不會甘心。”沈含道，“我不能讓你冒險。”
方樂景安慰，“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也不行，表哥已經幫你找好了保镖，你就當助理帶進組好了。”沈含道，“明天發布會結束後，就會有人聯系你。”
方樂景：……
“這次一定要聽我的！”沈含很嚴肅。
“好吧。”坦白來說，方樂景也不知道齊瑞和威利還會做出什麽事，有備無患總沒錯，于是也沒多拒絕，“謝謝。”
“我還要在醫院躺一個月。”沈含鼓勁，“你要加油。”
方樂景随手拆開一袋薯片。
沈含立刻問，“你在吃什麽？”
方樂景受驚，“這都能聽到？”
沈含怒，“吃獨食會變胖子！
“你現在是特殊時期，楊希總不會還限制你。”方樂景換了個姿勢。
“是我自己不要吃，不然出院沒法拍戲了。”沈含恨恨，“我要瘦成一道閃電，然後劈掉齊瑞！”
方樂景失笑，又問，“對了，你表哥打算怎麽對付齊瑞他們？”
沈含道，“闆栗燒雞要甜滋滋的才好吃。”
方樂景：……
這話題轉換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些。
聽筒裏傳來關門聲，沈含繼續道，“大盤雞也不錯，一定要用湯汁拌面。”
“又在說什麽？”楊希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
“嗯。”沈含又裝模作樣哼唧了一下，然後就挂掉電話，“是樂樂，在問我好吃的店。”
“明天想吃什麽。”楊希坐在床邊，“我幫你做。”
沈含道，“清淡一點。”
“你現在不用清淡。”楊希道，“吃飽肚子才能快點好起來。”
“那也不能變胖子。”沈含靠在床頭握拳，立場堅定道，“好不容易才瘦下來。”
楊希把水杯和藥遞給他，“今晚要不要擦澡？”
“要！”沈含迅速回答。
其實這原本是護工的工作，不過楊先生顯然不會交給别人。等他從洗手間端了熱水出來時，沈含已經自覺解開了扣子，露出白嘟嘟的小胸膛。
車禍時留下的青紫淤痕已經退幹淨，楊希和往常一樣幫他擦身體，很溫柔很細心，也很……快！于是還沒等沈含享受完熱毛巾的舒爽感，楊希就已經幫他穿上了上衣，并且重新擰了一個毛巾，左手熟練托高他的腰肢，把睡褲脫了下來。
内褲上印着小熊頭，鼓囊囊無辜盯着楊先生。
楊希冷靜别過視線，一如既往面癱。
毛巾擦過腳丫子的時候，沈含微微縮了縮，然後嘿嘿笑，“癢癢。”
楊希揚揚嘴角，繼續幫他擦身體。
“楊希。”沈含看着他。
“怎麽了？”楊先生幫他穿好衣服，把一切東西都收拾好。
沈含湊過去抱住他。
楊希：……
“我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沈含在他懷裏蹭蹭，“不然你就沒有錢賺了。”
楊希好笑，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我不靠你賺錢。”
沈含小狗一樣哼哼。
“早點睡吧。”楊希扶着他躺回被窩，“什麽都不重要，隻要你快點好起來。”
沈含點點頭，握着他的手指安心閉上眼睛。
窗外夜色如水，星光正好。
第二天早上，方樂景準時去了公司。一個看上去挺瘦弱的男孩正在休息室等他，見到後站起來打招呼，“您好，我是馮褚。”
“你好。”方樂景有些意外，之前聽嚴凱說的時候，他還以爲對方已經三十來歲，沒想到竟然這麽年輕。
“大家都叫我阿褚，以後還請多多關照。”馮褚笑道，“别看我是娃娃臉，都快奔三了。”
“嗯，你叫我樂樂就好。”方樂景對他印象還不錯。
雖然暫時還沒有固定經紀人，不過白翼卻指派了整整一個團隊給他，浩浩蕩蕩頗有幾分巨星氣勢。張導重新出山拍已經足夠吸引眼球，選角過程還這麽戲劇化，再加上沈含齊瑞的粉絲之戰，影帝蘇諾暧昧模糊的回答，早就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連平時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的人都在聊。媒體早就卯足了勁要做版面，發布會定在下午兩點，酒店門口卻一早就圍滿了人，一來實在想知道最後的主角到底是何方神聖，二來也想找機會搶個獨家。
“陣仗會很大，不過不用擔心。”白翼親自來公司，“放輕松就好。”
“嗯。”方樂景道，“我會努力。”
白翼點點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時間逐漸臨近，加長轎車準時從公司出發，一路開向酒店。
方樂景坐在後座，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出神。
“樂樂。”馮褚把手機遞給他。
“怎麽了？”方樂景回神。
馮褚笑笑，“别擔心，是好事。”
方樂景接過手機，就見影帝蘇諾剛剛發了一條消息，内容很簡單，隻有“加油”兩個字。而在這兩個字之後，還圈了三個人，一個是張導，一個是沈含，另一個就是自己。
“應該是公司的安排，不過也說不準。”馮褚道，“蘇諾和沈含一起拍過戲，應該關系還不錯。”
方樂景的頁面是昨晚剛剛才建立，初時當然一個粉絲都不會有，不過在蘇諾這條消息之後，短短幾分鍾内就已經湧進來上萬人，紛紛虎軀一震表示卧槽這是誰！
“有關注度是好事。”馮褚道，“不過也不用緊張。”
“我要發消息嗎？”方樂景問。
“現在還不用。”馮褚拿過手機，“再過十分鍾，我們就能到酒店門口了。”
方樂景點頭，輕輕笑了笑。
而在這短短十分鍾裏，網上粉絲已經炸開了鍋。最高興的自然是沈含的粉絲，原本以爲已經無緣這部戲，沒想到竟然還有機會嘤嘤嘤，十分想要撒花轉圈圈！而齊瑞的粉絲則有些心情複雜，争了這麽久，要是真輸給蘇諾也就算了，甚至輸給沈含也能想通，但爲什麽會輸給一個新人，聽都沒聽過，聽！都！沒！聽！過！啊！簡直要氣哭！至于蘇諾的粉絲，雖然也有一小部分覺得不是他演很失望，不過絕大多數還是排隊給劇組送祝福，并且打滾表示諾諾你快回來嘛，我們都十分想你麽麽哒！
“方樂景是誰？”威利問齊瑞。
齊瑞面色陰郁，把手裏的煙頭狠狠摁進煙灰缸。
天上驕陽似火，不過秋老虎也敵不過好奇心。媒體架着長槍大炮，任憑汗如雨下也不想進去躲陰涼，車子一部一部駛進來，劇組人員也一個一個到場。開機發布會自然不會有紅毯走，不過從停車位到酒店門口也還是有一段距離，于是網上直播的圖片便也跟着轟轟烈烈刷了起來，從導演到配角一個也沒落下，卻遲遲不見主角出現。
沈含在醫院，這大家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緊跟着蘇諾發了消息，表示自己由于受傷不能參加發布會，一定會早點好起來回歸劇組，請大家諒解巴拉巴拉，最後還附贈一張照片，穿着病号服咪咪笑神馬的簡直不要太戳心窩啊！于是粉絲又開始此起彼伏尖叫，表示簡直受不了，我們一定要翻牆進醫院給含含送零食。
既然沈含已經确定不會出現，那麽今天的發布會就隻剩下了最後一個人，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已經有媒體開始猜測這會不會又是一場炒作之類，酒店門口終于又停了一輛車。
攝影記者聞風而動，瞬間就圍了上去，都想搶一個最好的位置，就算酒店安排了足足一打保安，現場也還是一度陷入混亂。經紀團隊和造型師先打開車門走了出去，閃光燈頓時亮成星辰，能跑這種重量級劇組的記者大都是些老油條，早就攢了不少經驗，一見這陣仗就已經斷定車裏的人不簡單，于是更加擁擠起來。馮褚扭頭看看方樂景，“準備好了嗎？”
方樂景點點頭，“嗯。”
馮褚笑笑，轉身下了車。
保安盡力将媒體攔在外圍，方樂景閉閉眼睛，終是跨出了車門。
媒體瞬間尖叫一片，方樂景被保安和團隊擋在最裏面，看着周圍沸騰的人群，彎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十秒之後，這張照片就已經傳遍各大社交媒體，而他的主頁粉絲人數，也在瞬間就爆到了六位數，甚至還有不斷上漲的趨勢。
公司裏，白翼道，“成了。”
嚴凱晃晃手裏的咖啡杯，眼底看不明是什麽表情。
沈含主頁下早就被粉絲擠爆，大家一邊刷屏表示含含要快點好起來，一邊都是在打聽方樂景的消息。于是沈含就又笑眯眯發了一張自己和方樂景的合影——樂樂是我的好朋友，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t3t。
嘤嘤嘤好朋友神馬的簡直不能更棒！照片裏的兩個人都穿着白t恤，一個軟糯一個陽光，粉絲紛紛在屏幕前捧大臉，要人命嘞，尊是要萌哭粗來！
齊瑞用力把手機摔到牆角，對他而言輸給蘇諾，輸給沈含，都比不上輸給一個新人來得打臉。
威利提醒道，“你生氣也沒用。”
“去找些水軍來，先趁着這股風炒黑再說。”齊瑞陰郁道。
“連底子都沒摸清，找什麽水軍。”威利拍拍他的肩膀，“你先不要亂，給我點時間。”
齊瑞喉嚨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沒有出聲，隻是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不過方樂景這頭顯然不會給齊瑞留時間。在等待開機發布會開始的間隙裏，又有媒體發現蘇諾發了新狀态，完全模仿沈含的口氣賣萌——樂樂也是我的好朋友，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t3t。而在蘇諾之後，包括蕭咪咪、邱子彥、夜風舞在内的一系列當紅藝人也跟着對方樂景表示祝福，甚至連大導演鍾離楓白也铿锵丢出了加！油！兩個大字。娛樂圈最注重次序，既然有這麽多大腕表了态，其餘一些不明真相隻求露臉的小明星也就跟着渾水摸魚排隊送麽麽哒，一時之間風生水起，硬是把出道不到半個小時的方樂景炒成了圈内第一好人緣。
最近娛樂圈過分沉寂，除了沈含的車禍之外也沒什麽大事，但車禍總是一件壞事，除了想炒新聞的媒體沒人會喜歡談。所以這陣好不容易出了新爆點，網上立刻就掀起了熱烈讨論。廣告工作室的小夥伴們跟着勇猛無敵不停換馬甲，喪心病狂對方樂景進行了全方位贊美，甚至還試圖寫一首詩出來，後來卻因爲文化水平實在有限，隻好哭着放棄，而之前财務部的同事也難得爬上娛樂版塊，蛋蛋炫耀了一下我們曾經一起吃過飯，十分洋洋得意。
醫院裏，沈含正在給蘇諾打電話，“這次真的謝謝。”
“謝什麽，舉手之勞而已。”蘇諾很爽快，“戴安都跟我說了，你好好養傷什麽都不用管，其餘事情交給楊希和羅力就好。”真不愧是影帝，果然非常非常霸氣。
“樂樂。”休息室裏，張導坐在他身邊，“今天表現很好。”
方樂景不解，“我還什麽都沒做。”
“從下車到酒店門口，你已經赢了大半。”張導道，“托你的福，現在網上都在說我雖然退隐多年，不過眼光卻一點沒減，還比之前更毒了。”
方樂景笑笑，“希望我不會讓您失望。”
“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張導拍拍他的肩膀，“讓我們一起來完成這部作品。”
方樂景點頭，“謝謝您，我一定會努力。”這是他近幾天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也是最發自内心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