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能如願立即做上将軍,但歐陽赢也知道若不是有未初這個傅靜安的好友說情,他連個小隊長都沒戲,也就知足的坦然接受了。
知道結果後的傅靜安一面爲歐陽赢高興,一面又因爲接下來的分離而惆怅,歐陽赢因爲要盡快的成長,那麽安全舒适就駐紮在京都城門外的軍營就不适合他的鍛煉,隻有真正的投入到戰場上去,歐陽赢才有可能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内當上将軍,而那裏離京都将會是十萬八千裏的距離,隻要想到這,傅靜安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了。
去城外送歐陽赢的那一天,看着傅靜安低落的情緒,歐陽赢玩笑道:“要不把你拐着一起去?”
傅靜安沒好氣的瞪歐陽赢一眼,“你要真這麽做了,那你去了也就不用回來了,免得被我爹給打死。”說完,她也知道歐陽赢是爲了逗自己才如此玩笑,忍不住笑了。
依依不舍的說了很多話,但終究最後還是要分開,看着歐陽赢遠去的馬車,傅靜安抿了抿唇,安慰自己不過是一年的時間罷了,她相信他定然能如約回來娶她的。
最近,繼左相府君二小姐懷了錦王的孩子這一勁爆消息過後,又一消息猝不及防的傳了出來,那就是錦王竟然搬回了錦王府!衆人紛紛猜測這難道意味着錦王已經與英王妃徹底決裂了嗎?然後有心人再一想,暗暗一驚,錦王若是與英王妃關系破裂,那麽也就意味着錦王不會再因英王妃的關系而退讓,這三足鼎立的局面難道即将變成四足了嗎?
當然,這麽嚴肅的問題也就隻有超堂中人比較關心,而茶館酒肆這些地方談的最多的,還是關于錦王和君二小姐之間的事情。從一開始君二小姐懷了錦王孩子的事情傳出來後,衆人就發揮了自己無限的想象力猜測這兩個千差萬别的人是如何牽扯起關系的?甚至還因此有人特意寫了話本,編了戲劇,總之五花八門的事情裏都有兩個故事的影子。
再後來原本以爲錦王既然讓君二小姐懷上了他的孩子,那麽接下來總應該有個交代才對。可數日過去了,錦王卻似乎完全沒有要對君二小姐負責的意思,甚至還有小道消息說是錦王被君大公子逼婚卻沒有同意,顯然對君二小姐并非真心,不過是玩玩而已。
而就在衆人唏噓不已,許多人還等着看君二小姐笑話的時候,卻突然被錦王的大動作給震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京都從錦王府到左相府一路上那絡繹不絕的聘禮,衆人唯一的想法是:現在誰要是告訴我錦王對君二小姐并非真心,我定然吐他一臉。
是的,席慕井就是要用這幾乎搬盡了他名下所有東西組成的這一前所未有的豪華聘禮讓衆人都清楚的知道,君未初是他認定的唯一的女人。
而席慕井這純粹是爲了表達對未初誠意的行爲,落到君折淵眼裏卻完全成了挑釁。于是乎還未從錦王豪華聘禮的震動中回過神來的衆人,緊接着就看到了在婚禮當天那比聘禮多出接近一倍的嫁妝浩浩蕩蕩的送進了錦王府。
見證過那一場婚禮的人一緻驚愕的發現,名聲曾低到谷底的君二小姐竟然一躍成了最大的人生赢家,她與錦王的這場婚禮絕對是前無古人也很有可能是後無來者的。
錦王府。
賓客滿座,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新娘已經被送進了洞房,而新郎依規矩還得暫時留在席間敬酒或者被敬酒。
對于敬酒,席慕井基本來者不拒,平日裏很少碰酒的他,面不改色的喝下一杯一杯的酒,卻仍舊眼神清明,絲毫沒有醉意。本還想着灌醉錦王看看一向優雅從容的他醉酒後會是什麽樣的衆人愕然的發現,錦王不是不能喝酒,他隻是不喝酒罷了。
從席間走了一遍,席慕井很禮貌的表示該喝的都喝了,他也該退席了。
衆人知道新郎迫切的想要去洞房,倒也心照不宣的沒有再爲難席慕井,放他離了席。
新房裏,未初戴着當初從卿晚長公主那裏得來的鳳冠靜靜的坐在床邊,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卻也沒有什麽緊張,因爲她早就與席慕井洞房過了,在她看來這一場婚禮不過是一場讓她名正言順的成爲他妻子的形式罷了。
見席慕井推門進來,未初說的第一句話不是什麽脈脈含情或者含羞帶怯的話,而是,“你終于回來了,趕緊揭了鳳冠,我餓了。”
席慕井哭笑不得的上前很聽話的将未初頭上的鳳冠揭了下來,都還沒來得及欣賞一下自己新娘的嬌顔,新娘就徑直起身走向桌邊,拿起一塊糕點就開始吃了起來,雖說動作還是很斯文的,但其咀嚼的速度看起來倒是真的餓着了。
未初吃了一塊糕點不再感覺到餓感後,才想起今夜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她不好意思的回首,卻看到席慕井就靠在床邊靜靜的看着她,嘴角含着寵溺的笑,眼神溫柔得仿佛要化出水來。
看着這樣的席慕井,未初突然就感覺到怪異了起來,她強做鎮定的走向床榻道:“折騰了一天,好累,我想要休息了。”說着就上床鑽進了被子裏,眼神無辜的看着席慕井。
席慕井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什麽都沒說就開始脫起了自己的衣服,動作優雅從容得就好像在做一件很有藝術性的事情,但實際做的卻完全是讓人聯想到面紅耳赤的限制級之事。
将自己脫得隻剩一件白色的單衣,清隽修長的身形看得未初心頭一陣蕩漾。
席慕井轉身到桌邊将桌上的合卺酒倒了一杯,然後在未初的注視下直接将酒含到了嘴裏,然後回身回到床邊,一手将簾子揮垂而下的同時,身子傾下,不由分說的就覆在了未初的唇上,将合卺酒直接渡了一般進未初的嘴裏,兩人将酒吞下,席慕井才微微起身看着未初笑道:“我們也算是喝了交杯酒了。”
未初羞赫道:“我都忘了還要喝交杯酒了。”
席慕井輕笑道:“你不僅忘了喝交杯酒,你還忘了寬衣。”說着垂眸看了眼未初還穿的嚴嚴實實的一身嫁衣以示提醒。
“我很累。”未初看着席慕井道,頗有種耍賴的意味。
席慕井從善如流的道:“沒關系,讓爲夫侍候你寬衣。”
未初也不拒絕,乖乖的任由席慕井将她拉起來,然後一件一件溫柔細心的脫去她頗爲繁雜的嫁衣,卸下更爲複雜的頭飾發型,沒多久,兩人就全都僅剩一件單衣四目相對。
感覺到這麽暧昧的氛圍,未初原本以爲接下來會是……,但讓她稍感意外的卻是,席慕井并沒有做什麽,而是直接抱着她躺下,默了默,便聽到他清淺的聲音在耳邊幽幽響起,“現在時機可已經成熟了?”
席慕井所謂的“時機”未初自然明白,她沉默了須臾,其實從席慕井與英王妃決裂回到錦王府後時機就已經成熟,現在也是該告訴他的時候了。
她緩緩的開口,“因爲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又遺憾的夢,夢裏,一個縣城裏的一個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的小女孩,有一天她看到了一群騎着高馬一身盔甲的将士從縣城裏經過,而在這群滿身冷硬之氣的将士中,有一個特立獨行的少年,他身穿白衣,笑容溫和,眉目如畫,小女孩也不過就看了少年那麽一眼,然後便記在了心裏。”
聽未初說到這裏,席慕井眸光裏閃過一絲意外,然後全數化爲了柔情。
未初繼續道:“小女孩希望有一天可以去找尋這位少年,但在她眼裏少年實在太優秀,她怕自己一無是處的站在他面前會讓他失望,所以她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拼命的培養自己,琴棋書畫四書五經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課,她有天賦更有努力,所以短短的幾年時間裏她把自己培養到了讓她滿意的程度,小女孩變成了大姑娘,她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可以去找尋那位少年了。可是讓那位姑娘沒有想到的是,當她懷着滿懷的憧憬千裏迢迢的尋到京都的時候,卻聽說就在月餘前她要找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京都,下落不明。”
席慕井輕蹙眉頭,聽得未初僅僅頓了頓,便繼續說道:“你應該能想到當時那位姑娘有多麽的失落和後悔,她後悔自己爲何沒有早點來找他?如今人海茫茫,無處可尋,她幻想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然後呢?”感受未初的情緒波動,席慕井緊了緊環抱她的力道,輕聲問道。
“然後,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不希望自己多年來的追逐變爲虛無。然後,她設了一個長遠的計劃,那個人是因爲不願擋養母親生兒子的奪嫡之路才離開的,所以她想隻要讓新的皇位之争塵埃落定,那麽那個人就應該會主動出現。所以她選擇了那個養母的親生兒子,用了四年的時間将其輔佐爲帝,而她從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成了一國的女相,但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從始至終就隻有那麽一個因爲驚鴻一瞥便記在心上的人。而結果還真的如她所料的那般,那個人回到了京都。她不知矜持的開始想方設法的要得到他,甚至不惜下藥設計他,可那個人卻總是在逃避和疏遠她。”
“雖然追逐得艱難,但那位姑娘并沒有罷手的打算,可就在她準備無論如何也要将那個人拿下的時候,那個人卻在已經成了萬人之上的養母弟弟拿那個姑娘做威脅中心甘情願的失去了性命。那位姑娘算計了天下卻錯估了人心,不但失去了那個人,也失去了和他的孩子。後來,生無可戀的她選擇了與仇人同歸于盡!”
随着未初最後一個字的落下,房裏靜了須臾,在這低郁的氣氛裏,席慕井幽幽歎息道:“那位姑娘太傻了,那個男人心甘情願的自己死就是爲了讓那位姑娘好好的活下去。”
未初聞言卻是忍不住氣性的嗤笑一聲,“自以爲是的男人!人都爲了一個目的而活,沒了目的你讓那位姑娘怎麽活?”
席慕井面上閃過一絲無奈,但眼裏卻滿滿的都是心疼,沉默半響,最終隻能輕歎一聲,“是啊,他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感覺到席慕井的自責,未初忍不住往他的懷裏靠了靠,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個男人爲何願意爲那位姑娘而死,卻從不接受她呢?”這個問題一直存在未初的心裏,她覺得站在現在席慕井自己的立場上,或許能給他答案。
席慕井聞言臉上的無奈更濃了,“這麽聰明的怎麽卻想不通這一點?那位姑娘是忌憚自己的養母弟弟的丞相,更是輔佐他一路順利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這樣一個人想方設法的來接近你,你讓他如何相信那位姑娘不是别有目的?”
席慕井的話就如當頭一棒讓未初恍然大悟,就是這麽簡單的理由,她怎麽就沒有想到呢?若是早點明白的話,即便是抛下那毫無用處的女相之位,她也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的所有目的就隻是他這個人而已。
“所有,那位姑娘爲了不重蹈夢裏的覆轍,所以一心去逼那個男人不能逃避,想讓他去争奪那個位置?”席慕井問道。
他們仍舊用“那位姑娘”和“那個男人”來說,但其實未初心裏明白,席慕井知道了這并不是一個夢,因爲沒有一個人會把一個夢看得這麽認真。
“所以,你覺得那個男人會如那位姑娘的願嗎?”既然席慕井不明說,她亦不說穿,兩人心知肚明就好。
席慕井垂首看着未初,無奈一笑,“你覺得他還有别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