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老師,此事便交給我了,讓他無需擔心。”席慕井坐在案台後,溫和的眸光看着前來傳話的小厮,淡淡的說道。
小厮恭敬的應了,退出房門,徑直回了傅莊。
“王爺,這件事……恐怕是二爺暗中指使的。”待小厮離開後,站在案台左下方的莫南猶豫着出聲道,身爲席慕井的貼身侍衛以及十幾年的跟班,他哪裏看不出此時表面依舊溫和淡然的王爺,其實心裏已經泛起了冷意。他這話其實有些多餘,畢竟他能想到的,王爺更是心裏明白得很,但他還是忍不住要說,本來對于王爺的退讓他就并不是非常贊同,報恩是一回事,但前程又是另一回事,況且就目前的事情來看,王爺的退讓得來的竟然是對方的得寸進尺,這實在是不值得。
席慕井聞言半響沒有說話,飛龍銜燈的光從頭側左面傾瀉在他如玉的面上,睫毛在眼睑下覆上陰影,眸光在陰影中有些模糊,神色不甚清明。
就在莫南以爲王爺不會對此事發表意見了,卻見席慕井眸光不變,聲音清清涼涼的緩緩說道:“我把位置讓給他,不代表他可以随意的處置我的人,傅聰這件事,需得給他一點警告才行。”
莫南聞言有些失望,雖然王爺要借此事教訓一下二爺,但也聽出了他話裏仍舊沒有要因此回京都的想法,不過轉念他又無奈的釋然了,他家王爺本就無心争權奪勢,又因爲承了英王妃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做出這種選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席慕井眸光意味深長的掃過窗外,窗外靜谧無聲,罩着暮色,仿若無物,但席慕井卻知道,某一個地方正蹲着一個人,時時注意着他這梵香居,準備與他來一場持久的拉鋸戰。
“找人下藥之事你讓他去,不然他天天跟着我們,也挺無聊的。”
聽到這話,再捕捉到席慕井嘴邊那十分淺淡的别有意味,莫南立即會意,嘴巴一裂笑了,一張娃娃臉上滿滿的惡趣味,小子,讓你回去不回去,非得像個跟屁蟲一樣黏在王爺身後,這下悲劇了吧。
……
未初回到尹府時天色已暗,尹府大門已經緊閉,門頂左右兩邊一盞荷盤吊燈灑着光亮,照出尹府富貴的門面。
未初擡腳上了階梯,剛踏出一步,突然手臂一緊,被人一下子跩到了階梯旁稍顯陰暗的地方,準備去扣門的晴安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過頭來,見此心急之下一面退回來一面就要呼叫,待看清那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且未初已經掙脫了對方,晴安心中稍松,到了嘴邊的驚呼便變成了質問,沖着那人沒好氣道:“杜公子,你想幹什麽?”
杜衡沒有理會晴安,隻一雙泛着疲憊的眼直直的盯着未初,語氣不甘道:“你陷害我跟尹姝美,心裏是不是很得意?”問完見未初不搭腔,看着他的眸光淡漠得如同看一個陌生人,杜衡臉色越發的有些難看,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你就這麽不屑于做我的女人?”
見杜衡激動之下又要伸手過來,未初微微側身避開,淡淡道:“杜公子,誰想要害誰,我們心知肚明,你恐怕沒有資格來質問我任何事。”
杜衡神色中閃過一絲難堪,但轉瞬間又充滿了不甘,道:“我想得到你有什麽不對?況且那日我并沒有按計劃直接對你用強,如此難道還不能表達我對你的心意?”
未初聞言笑了,并沒有用強即代表了他的心意?這種邏輯還真讓人有些無語。況且,那日杜衡之所以沒有立即用強,那不過是還沒有惱羞成怒罷了,若非她事先有所防備,之後會發生什麽,已然可以預料。
“杜公子的心意我實在承受不起,還請不要再浪費在我身上。”未初實在懶得再與杜衡糾纏,淡淡的說完轉身就走,卻聽得身後的杜衡揚聲怒喝,“君未初,你一定會後悔的!不久後你就會明白,你清高自傲的結果有多愚蠢!”
未初聞言不過是腳步微頓,心中若有所思轉了一下念頭,然後頭也未回的繼續擡步前行,晴安鼓着腮幫子瞪了杜衡一眼,跟了上去,兩人進了尹府。
天色已經不早,未初遠遠的掃了一眼竟然還燈火通明的大堂方向,沒做理會,準備徑直回梨落院,沒踏出幾步就有下人來通知她去大堂,說是老夫人有事要找她訓話。
訓話?這整個尹府,能如此直言不加掩飾的也就隻有那個老太太了。對于尹家的這個老太太,未初并沒有多大印象,其原因自然要歸結于她那傷透了老太太心的“娘”了。
尹氏是老太太最小的女兒,相貌出衆,頗爲聰慧,因此極受老太太的疼愛,可讓老太太沒想到的是,她自認給尹氏找的一門好親事卻被尹氏以逃婚攪黃了,讓她顔面掃地,更甚至尹氏還不知羞恥的未婚先孕,着實讓老太太氣得發暈,恨不得沒有生過尹氏這麽一個女兒。
而當初尹氏抱着未初回到尹家時,老太太是狠了心不想讓尹氏進門的,最後還是尹長順懷着私心相勸,老太太這才勉強讓尹氏進門,但也再未有好臉色,尹氏走後,老太太對未初這個來曆不明的外孫女也隻當不存在,不親近但好在也從未找過未初的麻煩,畢竟未初在這之前低調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犯什麽事值得老太太來尋她的麻煩。
可今日,老太太點名了要找她訓話,想必是因爲尹姝美的事情,府裏的人尤其是張氏肯定在老太太的面前編排了她不少壞話,老太太如今心裏恐怕已經認定了尹姝美是被她害的,雖然這确實算是事實。老太太不在自己的寝房而是選擇大堂,可見其擺足了架勢,想必大堂裏旁觀的人也不會少了。
有了心理準備,未初神色淡然的去了大堂,果然,大堂幾乎座無虛席,除了尹長順外,三房的人基本上都來了,見着未初進了大堂,除了極少數的幾人外,大多人看未初的眼神中都不加掩飾的帶着幸災樂禍。
未初恍若無睹的忽略了衆人的視線,徑直上前給一身紫紅色福祿錦緞的老太太見了禮,直接開口道:“不知外祖母想要訓什麽話?孫女自認并沒有什麽錯處。”
老太太斑駁蒼老的臉上一雙稍顯渾濁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未初,眸光中含着怒意,本就存着興師問罪的心理因爲未初這生硬無禮的話越發的不滿,語氣不善道:“你還嘴硬!閨中女子毫不檢點天晚才歸,最重要的是居然不知廉恥的觊觎表姐的未婚夫,還心腸狠毒的陷害你表姐。我原本以爲你娘行爲不端,最是受人不恥了,沒想到你居然較之還更甚一籌,我尹家怎麽會出你們這樣玷污門風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