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尹姝美縮着身子往後退,滿臉的惶然和忐忑。
這般明顯的反應,張氏便是再相信自己的女兒也發現了不對,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尹姝美問道:“姝美,你該不會——”
尹姝美似是被逼得急了,脫口就要解釋,“沒有!這次我真的沒有——”話止于此,尹姝美張口結舌的看着衆人既意外又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已經說漏了嘴,再如何狡辯也沒有用了,登時面色蒼白如紙,血色頓消。
這次沒有,那也就是之前有過!
張氏不敢置信的瞪了尹姝美半響,然後嚎啕大哭的一邊揮手打在尹姝美手臂上一邊悲怆道:“造孽啊!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女兒啊!”
尹姝美吃痛,被打得一邊喊娘一邊往後躲。
看着這雞飛狗跳的一場鬧劇,尹長順隻覺得今日的老臉都被丢了個幹幹淨淨,他暴怒喝止住張氏和尹姝美兩人,冷冷的喝斥張氏,“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然後狠瞪着形容狼狽至極的尹姝美,毫無回環餘地的下了決定,“明日你就收拾好東西滾到杜家去!”尹姝美一聽這話頓時面如死灰,張氏一身的氣力瞬間沒了。
尹長順說完轉身沖着傅懿一拱手,面色羞赫道:“尹某家門不幸養出了個不孝女,叨擾了傅院長的壽宴,實在抱歉,尹某将改日登門再來拜訪,今日便就此告辭了。”說着一甩袖擺沖着身後的張氏和尹姝美喝了句,“還不快走,丢人現眼的東西!”
尹長順沒臉再參加壽宴,帶着灰溜溜的張氏和尹姝美以及面色難看的尹攀走了,尹家二房和三房的人猶豫了下,也都紛紛随着一起離開。因爲身體不太好,腿腳不太利索,尹家老太太于是就隻在前廳裏幹等消息,結果沒有等來關于什麽賊人的消息,卻得來尹姝美這麽大的一件醜聞,當場就氣得大口喘氣,撐了須臾還是沒能撐住,眼白一翻便暈厥了過去。
尹家的人都走了,未初這個随着尹家而來的客人自然也不好再留下去,她禮儀周全的跟傅懿告了辭,然後在衆人或同情或贊許或懷疑或怨憎的目光中,鎮定自如的帶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晴安離開了。
“衡兒,還不快走?”王氏對着杜衡沉聲叫了一聲,杜衡由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此時還怔怔的目視着君未初遠去的身影,神情有些渙散,看得王氏連連皺眉。
聽到王氏的聲音,杜衡才回過神來,然後一言不發的随着杜家也離開了。
佟钰看完熱鬧,嘴角帶着不屑的笑意離開,心裏卻記住了君未初這個她從未正眼瞧過一眼的人,身在高官世家,這些陰謀陷害的事她自然沒少看過,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本來這居安縣的人能被她放在眼裏的爲數不多,便是尹姝美也不過是平日在學院見得多,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并沒有被她瞧在眼裏,更遑論其他人。
可是今日的事讓她突然發現,似乎這對外隻有臭名的君未初,倒是比傳言中有趣多了,至少,她比尹姝美更有腦子。
好好的一場流水席,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還留下來的衆賓客都有些惴惴的看向傅懿,卻見傅懿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般愠怒,依舊面容和善的招呼了衆人繼續回宴席享受美酒佳肴,自己則又慢悠悠的回了之前與席慕井下棋的園子。
本來還想着跟席慕井說說君未初,傅懿卻發現園子裏早就人去茶涼了。
這邊未初走出莊子大門,随意的掃了眼來時馬車停留的地方,發現尹家的馬車一輛都沒有留下,而尹家的人也已經看不到蹤影了,她淡淡的收回視線,看來她那位大舅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麽,但心裏到底還是已經記恨上了她,故意将她落下以示懲罰。
“小姐,我們怎麽回去?”晴安眨巴着無辜的眼睛,看着未初問道。
未初擡眼,遙望着碧空如洗的藍天,風光明媚拂面,淡淡花香撲鼻,微微一笑,“這麽好的天氣,如此賞心悅目的風景,正好适合踏青歸行。”
……
回尹府的路上,尹長順從頭到尾黑着臉,而王氏和尹姝美一路上也都噤若寒蟬,半個字都不敢多說。一溜馬車行到尹府外停了,衆人下了馬車,尹長順吩咐了老太太房裏的人扶着已經在車上醒來的老太太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這邊二房和三房的人進了府就欲要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這時卻有顧姨娘身邊的侍女青梅跑上來一下子跪在尹長順面前,哭着嚷道:“老爺,你要替顧姨娘做主啊!”
尹長順本來心情就不好,此時再見到下人哭哭啼啼的越發心煩,臉色一沉就要開口,卻突然眸光一閃,想到了什麽,他餘光掃到妝容慘淡耷拉着臉站在一邊的尹姝美,臉上閃過一抹厭惡,想到張氏這些年不但沒能給她生下一個兒子,生的三個女兒也都不堪大用,甚至今天還被尹姝美丢盡了他的臉面,不由的更加氣怒,看着青梅變了變臉色,語氣不善問道:“顧姨娘出什麽事了需要你哭着嚷着要我做主?”
青梅抹了抹眼淚,回道:“老爺,顧姨娘今晨覺得沒有什麽胃口,但想着懷着身孕又不能委屈了肚裏的孩子,便吩咐下面熬了一碗燕窩粥吃了,可誰知這燕窩粥吃下去沒多久,顧姨娘肚子就開始痛,然後很快下身竟然還見了血,我們覺得狀況不對,連忙尋了大夫來,可是大夫說、說……”
“大夫說什麽?”尹長順一聲怒喝。
青梅被尹長順吓得顫了一下,才接着道:“大夫說顧姨娘誤食了紅花,孩子已經沒了!”
尹長順聞言頓時臉色陰沉,二話沒說大跨步怒氣匆匆的就去了顧姨娘的院子。
聽到顧姨娘突然小産,張氏怔了一下,眼裏生出疑惑,她還沒有下手,顧姨娘這肚子竟然就沒了,這是怎麽回事?雖然有些意外,但想到顧姨娘自己流了産還不用勞她出手,心中忍不住暗暗一喜,忙也跟了上去。
尹姝美一直想着自己明天就要被強逼着去給杜衡做妾,心裏被恨怒不甘充斥着,哪裏還有閑情管什麽顧姨娘,便徑直回了自己院子。
而二房和三房尤其是田氏最喜聞樂見大房的人出事,自然不會不跟着去看看熱鬧。
房間裏,顧姨娘形色凄然的躺在床上,眼睛紅腫着仿佛哭了很久,一個老嬷嬷和兩個二等侍女侍候在床邊,老嬷嬷神色還好,兩個侍女卻是忐忑小心的垂着頭,不敢亂動。
屋外傳來疾快的腳步聲,顧姨娘晃眼見着尹長順跨進屋子,立即悲呼一聲就從床上爬起來,撲進迎面走過來的尹長順懷裏,泣不成聲道:“老爺,有奸人害了老爺的孩子,求老爺一定要替婢妾做主啊!”
尹長順此時心情糟糕,沒什麽心情憐香惜玉的安慰杜姨娘,一把将杜姨娘推開,看着杜姨娘冷臉問道:“你所謂的口中奸人是誰?”
顧姨娘聞言神色激動的指着正好走進來的張氏,凄厲的指控,“就是她,是她這個嫉婦害了婢妾肚子裏的孩子!”
張氏因爲顧姨娘這突然的指控眼神一厲,喝道:“休要胡說八道,我何時害了你的孩子?”
“我就是吃了你假仁假義送來的燕窩才開始肚子痛的,不是你還有誰?”顧姨娘指着張氏控訴,認定了是張氏害的她。
張氏記得自己确實做表面功夫送了顧姨娘一些燕窩,但她還沒有傻到明目張膽的在自己送的東西上動手腳,所以一面覺得奇怪,一面又鎮定自若的看着顧姨娘諷刺道:“我在自己送你的東西上下毒來毒害你?你當我沒有腦子,還是老爺沒有腦子?”
尹長順凜着臉,瞥了顧姨娘一眼,然後眸光轉到一邊立着的一個小丫鬟身上,沉聲一吼:“你來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若是有半句虛言,立即杖賣了出去!”
小丫鬟被尹長順的氣勢吓得渾身一哆嗦,垂着腦袋擡眼看了看顧姨娘,又看看張氏,猶豫了須臾,終于一咬牙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子一通氣的将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回老爺夫人,顧姨娘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動了胎氣小産的,根本就沒有吃過夫人送來的燕窩粥。”
“你——”顧姨娘見小丫鬟竟然背叛自己,當場氣得臉色發白,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張氏見此滿意痛快的一笑,看着顧姨娘深受打擊的樣子一臉諷刺,竟然敢陷害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一個小小的姨娘,有點眼色的下人都知道該幫誰。
尹長順聽了小丫鬟的話,當下轉頭冷冷的看着顧姨娘,咬牙切齒道:“好啊!不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肚子,還敢冤枉陷害主母,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做?”
“老爺,我——”顧姨娘張口想要狡辯。
尹長順重喝一聲打斷她,毫不留情的做了處置,“既然姨娘做不好,那就去鄉下的莊子好好的做個農婦,修身養性!”
顧姨娘凄然的退後兩步被侍女青梅接住,臉色灰敗的看着尹長順不帶絲毫留戀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