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次,未初不會再讓韓尚雲摻和進來,而尹姝美也絕對不能置身事外。
一杯茶還未喝完,就聽男方坐席那邊一聲低呼,未初擡眼望去,便見杜衡已經從席間站了起來,其胸前暈着一片茶水印記,原來是小厮斟茶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杜衡的身上。
小厮連連道歉,杜衡大度的揮揮手,隻道要去客院換一套衣服,讓其帶路,小厮自然忙将杜衡帶離了席間,往東南方向的客院去了。
未初收回視線,嘴角淺淺勾起,果然還是跟前世一樣的伎倆,杜衡借計離開,那麽緊接着就是尹姝美故意将茶水倒在她身上,讓她不得不也去了客院,她與杜衡前後因爲一樣的原因離席,更能加深衆人對她兩人之間早有奸情的認可。
眼角餘光瞟到尹姝美的手已經靠近了她右手邊桌面上的杯子,上輩子沒有防備到,被尹姝美潑了水,這次早有心理準備,未初自然不會再讓尹姝美的算盤敲響,她裝作無意的伸了伸手,搶在尹姝美動作之前将手邊的茶杯反手撞倒,還冒着熱氣的茶水頓時濺到了尹姝美的衣服上。
事發突然,尹姝美本能的低呼一聲後,足足愣了一瞬,正當不明白這本該倒到君未初身上的水怎麽突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時,耳邊就聽到一聲關切的問語,“沒事吧,二表姐。”
尹姝美猛然擡頭看着未初,眸光一沉就要發作,可轉念想到今天還有計劃,她又忍了下去,嘴角扯出一抹笑痕,硬生生的應道:“沒事。”臉色扭轉得太快導緻表情很是有些怪異。
“怎麽這麽不小心?”不遠的張氏聽到動靜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張氏剛才雖然一直在暗中注意這邊,但因爲角度問題沒有看清,還以爲是尹姝美因爲緊張誤把茶水傾在了自己身上。
尹姝美非常想要說這水是君未初倒她身上的,但又怕此話一出會讓人覺得她沒有容人之量,便隻能不甘的憋着。
張氏吩咐了尹姝美的貼身侍女去馬車上拿她多備的衣服,又催促尹姝美趕緊去客院換身衣服,尹姝美心領神會,正準備出聲讓君未初陪她同去,卻沒想君未初已搶先一步說出了她要說的話,“這莊子太大,我陪二表姐一起去吧。”
君未初搶着要進陷阱,尹姝美豈有不答應之理,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一向對她避之不及的人爲何突然會如此主動。未初自然是故意的,她想要營造尹姝美與杜衡幽會的假象,就不能讓尹姝美主動開口讓她去,不然尹姝美主動帶着自家姐妹去與情郎約會也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宴會管事吩咐了下人引路,未初陪着尹姝美離席往客院去,途中經過席間時,有那言語不忌的公子哥不正經的笑着調侃:“尹小姐跟杜衡這不愧是訂了婚的,被水潑都能這麽默契。”話落引起不少公子小姐們的附和。
聽着這些人暧昧的笑聲,尹姝美一張臉被打趣得紅中發黑,暗暗咬牙,腳步加快恨不得趕緊離開。
未初帶着晴安不緊不慢的跟着尹姝美,眼底帶着趣味的笑意,一路走到一處雕欄走廊,尹姝美突然停步,回首看向晴安,“我突然想起馬車上準備了兩套衣服,忘了給藍秀說我想穿玫紅色那件,晴安你去告訴一聲。”
尹姝美這是準備把晴安給支走好對她下手了,未初很清楚尹姝美的想法,隐晦的給晴安打了一個眼色,晴安讀懂了未初的意思,眼底閃過一道光,然後順了尹姝美的話轉了回去。
這邊未初和尹姝美繼續向客院走去,走了一段路,尹姝美又謊稱要去上茅房,讓未初先行去客院等她,未初也都沒說什麽應了,意味不明的目視着尹姝美離開後,一個人被莊裏的侍女帶到了目的地。
“君小姐,這裏就是客房,你請自便,如果沒什麽事了的話,奴婢就先去忙了。”站在客房門口,引路的侍女如此對未初說道,她面容清秀,眼神清澈中帶着點稚嫩,行事不卑不亢。
未初原本還懷疑這侍女被尹姝美和杜衡買通了,但轉念一想,侍女隻是管事随意安排的人,幾率太小,而且這是傅莊,尹姝美等人的手應該還伸不了這麽長,因此基本打消了對此人的懷疑,未初點點頭,客氣道:“姐姐有事自去忙。”
侍女擡眼看了看未初,她沒想到這位姑娘居然對她這般客氣,雖然不了解對方是何身份,但看對方舉止大方,眉宇間隐隐有着一股莫名的上位者之氣,侍女是跟着她家主子從京都來的,自然很有幾分眼力,對于這位姑娘身上的從容,她便是在京都都極少看到過,不由的心裏生出一股驚訝和好奇。
不過打量也隻是一瞬的事,侍女沒再說什麽退了下去。
未初站在門口,微斂的眸子裏閃着淩淩冷意,停頓了一下才緩緩推門而進。
暗地裏一路尾随着的尹姝美目視着未初進去之後,暢快的冷冷一笑,轉身的瞬間笑意還挂在嘴角,卻突然驚見眼前黑影逼來,腦袋一痛,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有人驚呼着跑到宴會上嚷嚷着客院方向有賊,衆人又驚又疑,大白天的傅莊怎麽會有賊?就在衆人不知所措間,尹家方向一個侍女面容失色的高聲提醒張氏道:“不好了夫人老爺,小姐去客院換衣服,會不會撞上那賊啊?”
張氏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失色,尹長順也是臉色一憂,兩人哪裏還坐得住,帶着人就往客院去了。即将進門的兒媳婦有可能出事,杜家自然也沒辦法幹坐下去,也緊随了去。然後平日裏與尹家和杜家走得比較近的幾家也都爲了表示關心,紛紛派人跟了去。佟钰閑着無聊,也帶着丫頭跟去湊熱鬧。一時間一群人匆匆的往客院趕,場面頗爲壯觀。
張氏走在前面,感覺到身後的一衆人,她暗暗一笑,人越多事情會鬧得越大,君未初這賤丫頭今後恐怕要沒臉在居安縣立足了!
而相對于花園裏的吵擾,此時莊子正南方向主院外的小花園裏,卻是一片閑情惬闊,靜谧無聲之意。
荷花池塘對面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松樹,透過松葉的縫隙間隐隐約約可以看到橫長的松樹枝杆上,慵懶的躺着一個藍色勁衣的男子,男子懷中抱着一把青峰劍,閑适的閉着眼睛仿若睡着了。
池塘這面,邊上一方棋桌,棋桌邊上趴着一條棕色毛發昏昏欲睡的大狼狗,棋桌兩邊一白一青兩道身影相對而坐,白衣男子持白子,青衣老人持黑子,棋盤上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黑子被白子緊逼,顯露下風。
“老師,兩年不見,你的棋藝……似乎退步了不少。”席慕井眸光落在棋盤上,嘴角含着溫和的笑意,開口說道。
傅懿聞言也不惱,慢悠悠的落下思考了半天的一步棋子,不贊同道:“是老夫棋藝退步了,還是你的棋藝進步了?”說話間花白的胡子随着他一動一動的。
“不進,則退。”席慕井不急不緩的話落間,白棋已經落下一子。
傅懿從棋盒中拿出一顆棋子,一面沉吟一面意有所指道:“所以就如你一樣,不想進,便退到了這居安縣裏。”
席慕井眸光微頓,依然溫和說道:“老師知道我無意于那些東西,所以這不叫退,隻不過是選擇不同而已。”
聽對方這般說,傅懿終于從棋盤上擡起頭來,看着對面容如玉眸如水的席慕井,年歲已高但依舊有神的眼睛裏帶着明顯的遺憾,“你啊,老夫是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才好,别人撞破腦袋也想得到的東西,你卻棄之如敝屐,如此不知珍惜,可是要遭天譴的。”
席慕井面色不改,笑意如舊,“老師這般詛咒學生,可是打算白發人送黑發人?”
見席慕井明顯在三兩撥千金,轉移重心,傅懿輕歎了一口,也知道勸不了對方,便也懶得再浪費一番口舌,“算了,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老夫也勸不了你,隻希望你不會後悔就是了。”
席慕井見傅懿終于不再提那些事,笑了笑,沒有再開口說話,卻聽傅懿突然又帶着調侃說道:“聽說自從你搬到梵香居後,那裏的街道就天天被些小姑娘們圍得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