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文化底蘊上,便要提到那博文書院。博文書院是居安縣唯一的書院,雖然曆史也稱得上悠久,但在數年前卻也隻是個沒什麽影響力的小書院,而這種情況,在書院出了一位百年難得一遇的文科狀元以及那位狀元郎最後做了翰林學士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少人慕名而來,甚至在這江南一帶許多官員子弟也都被送到了博文書院就讀,想着或許他們也能在這裏培養出下一個文科狀元來。
而那個文科狀元,便是如今的博文書院院長傅懿!
傅懿出身于居安縣,在他做了二十幾年的翰林學士後,直至兩年前向陛下請辭歸隐,回到了故土,因爲感恩于博文書院曾經對他的培育,自請到博文書院做了院長,而随着傅懿的入職,博文書院迎來了更多的學子,他們便是不求能考舉狀元,隻沖着傅懿在京都那幾十年的人脈,也值得這些人不遠千裏而來了。
因此,當尹家的馬車到了傅家的莊子外,未初從馬車上下來,不意外看到的便是眼花缭亂數不清多少的馬車以及絡繹不絕遞帖子進入莊子的人,未初突然有些憂慮,不太确定她那幅畫還是否能在這麽多的壽禮中被傅懿給注意到。
可是事到如今,未初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隻能看運氣了。
尹長順遣小厮遞了帖子,尹家一衆人順利的進入莊子後,除了大房外,其它兩房都遣了下人将壽禮送去了特意圍出來暫放壽禮的接收處,未初給晴安使了眼色,晴安便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也混到了接收處,将沒能裝裱已經有所褶皺的畫卷交給了莊子裏的小厮,還再三聲明了這份壽禮是尹家表小姐君未初所送,惹得那小厮忍不住蹙了眉頭,心想就這麽一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還值得你這麽再三強調嗎?
對于小厮如何想晴安已經顧不上了,她完成任務後便很快就溜回了未初的身後,此時尹府衆人已經由人引着到了一處面積極廣的花園,花園裏人聲鼎沸,居安縣基本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園子裏了。
尹家是居安縣的翹楚,一出現便引起了衆人的注意,熟與不熟的人都上來寒暄兩句,尹長順作爲尹家的代表,發揮出了他商人的左右逢源,一一回應。
“早知尹兄後腳就到,你我兩家便約着一起來也好啊。”杜家與尹家就要成爲親家,杜衡的父親杜仕仁自然是要帶着杜衡以及王氏等人上前來打招呼的,尹長順并不知道尹姝美以及張氏心裏的盤算,對于杜尹兩家的婚事也還算認同,因此對于杜家的熱情他也一臉笑意回應,雙方在衆人的恭喜聲中一派喜氣洋洋,氣氛很是融洽,。可他們卻不知道,此時杜衡、尹姝美以及張氏三人面上應付着,暗地裏卻在交接隐晦的眼神,心裏早就有了其它的打算,她們笑得并不勉強,因爲在他們看來,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人人心滿意足。
這三人的反應旁人沒有注意到,卻被未初不動聲色的看在了眼裏,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馬車上尹姝美看她那莫名興奮的眼神,她有種預感,今日這宴會定然不會平靜。
“姝美,你來了,你今天可真漂亮。”一個身穿桃粉香裙,梳着姑娘發髻,頭戴撒花朱钗的十五六歲的姑娘,滿臉笑容的從人群中擠到了尹姝美面前。這個人未初認識,是與張氏走得很近的關氏的女兒蕭怡然,尹姝美的閨中好友。
“嗯。”尹姝美享受于蕭怡然的奉承,矜持的應了一聲,眼底有着在蕭怡然面前高人一等的傲然。關氏巴結張氏,蕭怡然便巴結尹姝美,因此對于尹姝美并不如何的熱情的态度,蕭怡然都選擇性忽略,眸光一轉瞟了眼站在左後方的未初,蕭怡然似乎頓時尋到了優越感,一臉嫌棄的湊在尹姝美耳邊道:“君未初還是這麽巴巴的跟着你們尹家跑呢?”
蕭怡然雖然有放低聲音的意思,但實際聲音卻并不小,以至她這話站在後方的幾位小輩都能聽到,頓時紛紛眼神往未初身上瞟,眼神帶着認同以及與蕭怡然同出一轍的
尹姝美笑笑不說話,既不表示認同,卻又有種默認的意思。
對于這些人的捧高踩低,未初眼皮都未擡一下,神色恬淡的靜靜站在那,猶如将這一切喧嚣都隔絕了般從容自若。
見着君未初無視他們,衆人隻覺得無趣乏味,便也懶得再關注她。尹姝美則是暗暗咬牙,尹姝美看不慣未初有很大一個原因就在于此,在她看來,君未初一個寄人籬下的私生女不小心翼翼的求生活,憑什麽還一副淡然處事的姿态?她覺着未初就是在故作清高,于是總想要撕開其清高的面皮來看看。
衆人簡單的打過招呼後,有小厮來将衆人帶入坐席,坐席安排并未将各家安排在一處,而是以年齡性别區分開來,如此衆人年紀相仿話語更投機,也不會太過拘束。
未初随着尹家的幾位姑娘來到園子偏南方位的坐席處,随意挑了個邊角的位置剛剛坐下,便發現尹姝美跟着坐在了她相鄰的位置上,未初挑眉撇了她一眼,隻見尹姝美一臉自然,恍若不知自己的行爲與平時不屑與未初親近的态度有多反常。
未初眸光加深,但面色如常,捧起桌上的清茶淺淺酌飲,便聽同桌的一身穿鵝黃色連衣裙,梳着單髻,戴翡翠含珠钗的俏麗姑娘語聲輕揚的開口,“尹姝美,聽說你定親了?”
這個人未初認識,是揚州知府的二女兒佟钰,佟钰的姑姑是右相夫人,前世時佟钰不久後就被送去京都,養在了右相夫人身邊,想來是揚州知府尋思着讓右相夫人給佟钰在京都尋一門好的親事。本來依着右相夫人的身份,佟钰想要嫁一高門勳貴也不是一件難事,可偏偏佟钰好巧不巧的看上了席宮洺,跟君鳳霓成了情敵,君鳳霓的手段頗深連她最後不也吃了大意的虧,這佟钰又如何能是君鳳霓的對手,最後被君鳳霓害得名聲盡毀在京都呆不下去,隻能灰溜溜的回了揚州。
那個時候佟钰恐怕心裏極爲不甘,但未初卻覺着,佟钰在君鳳霓手中還能保上一條命離開京都,恐怕也是她的運氣了。
未初不知道佟钰這時間怎麽會在居安縣,雖然她也就讀于博文書院,但正值放假期間,佟钰應該回了揚州才對,便是趕着來給傅懿祝壽,一般來說也不會在流水席的第一日就出現,畢竟揚州府到居安縣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不過這些疑問未初也不過是無聊間随意想想罷了,佟钰如何至少目前來說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她用不着放在心上。
尹姝美本懷着别樣的心思坐了下來,突聞這不友好的問話,才發現竟然跟佟钰這個女人坐在了一張席上,心裏暗暗咒罵一聲倒黴,但礙于對方的身份,又不得不強壓着脾氣,回道:“嗯,定了。”
佟钰聞言嗤笑一聲,“既然定了親,那怎麽數日前我還看到你逗留在梵香居外呢?”
此話一出,雖然表面上意思有些模糊,但同桌的人卻都能聽得明白,自從梵香居有了新主人後,那些逗留在梵香居外的年輕姑娘們可基本都是沖着那位嫡仙般的公子去的,尹姝美前腳還不顧矜持追逐着一個男人,轉眼卻跟另一個男人定了親,這種行爲可是能遭人诟病的。
尹姝美迎着衆人的視線,臉色顯出一些尴尬,但她向來臉皮比較厚,轉瞬間又恢複了正常,道:“去了梵香居的也不隻是我一個人,難不成這些人都不會嫁人了不成?”
對于尹姝美這明顯有些氣性的話,佟钰倒是沒有生氣,反而睨着尹姝美,輕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憑你們這些小家子出來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觊觎錦……觊觎那位公子。”
未初暗中挑眉,聽佟钰這斷續的話,明顯是有所隐瞞,似乎她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但卻不想讓别人也知道。
“我們沒有資格,難道你就有資格了不成?”佟钰話裏毫不掩飾的鄙視之意激起了尹姝美的脾氣,她一時之間忘了對方的身份,語氣十分不善,隻是說完之後又暗自後悔,生怕佟钰會因此發怒,給尹家帶來麻煩。
也不怪一向管不住自己脾氣的尹姝美生了性子,便是同席的同是居安縣的其他幾位姑娘們也都隐隐的不悅起來,隻不過都礙于實在不敢得罪佟钰,倒是沒有人出聲反駁。
佟钰意外的沒有因爲尹姝美的反擊冷臉,反而頗有點唏噓的道:“沒錯,便連我也沒什麽資格。”
這麽傲氣自高的一個人,竟然也有自謙的時候,衆人皆大感意外。
未初神色深幽,微微垂着眸子,她同樣也頗感意外,畢竟她可是知道佟钰連席宮洺都敢想,還有誰是她不敢想的?鑒于此,她似乎突然對那個人生出了一些興趣,很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