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尚且躺在床上不想動,尹攸甯坐在床邊看着她笑道:“今日我和翰飛都要去,要不娘子也一起?”
柒柒搖了搖頭,“你們半年多沒見面了,在一起肯定有許多你們男人之間的話要講,畢竟不是小時候了,我就不去妨礙你們了,隻是記得酒要少喝。”
尹攸甯知道她的心思,他們倆這樣甜甜蜜蜜出現在彥邦面前的确是不太好,有什麽事情還是他們男人自己解決。
他俯下身輕吻了一下柒柒的額頭,便出了屋子,喚來雨墨雨書,三個人騎上馬絕塵而去。
柒柒卻再也沒能睡着,低聲呢喃道:“一年沒見面了,也不知道今日彥哥哥會不會把氣出到甯哥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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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門外,一座普通的十裏長亭,因爲東齊軍隊每次出征還朝時必從朱雀門入城,所以這普通的長亭被賦予了一個略帶煽情的名字——盼君亭。
後來不管是迎接士兵還朝還是親人歸家,人們總愛在這裏盼君歸。
今日不是大軍還朝,隻是陳彥邦帶了一個小隊先行回京,所以盼君亭外并無人潮湧動、摩肩接踵的景象。
龍翰飛一大早便吩咐人備好酒菜,這個享受慣了的家夥甚至還帶了一群樂師,在旁邊佐以絲竹之聲。尹攸甯到達的時候,他正閉目享受,哪裏像是來迎接友人,分明就是貴族公子春遊出行的派頭。
尹攸甯下馬來到他身邊,他才堪堪睜開了眼睛,打趣道:“爲兄還以爲你一頭紮進蜜罐子裏出不來了,不想來得倒是快。”尹攸甯笑了笑并不多話,目光一直望着那條綿沿至遠方的官道……
“快了,我着人一直打探着呢,不用半個時辰便到了。”龍翰飛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攸甯,彥邦也不過離開了幾個月,我卻覺得仿似過了幾年一般,真是想念得很呐。”
尹攸甯喝了一口茶,唇角彎了彎道:“的确很想念,咱們幾個多少年沒有這樣分開過了,何況這幾個月發生了許多事情。”
龍翰飛坐直了身子,“說來咱們都成家了,這次彥邦回來頭等重要的事情便是爲他覓一位美嬌娘,如今他也沒什麽好惦記的了,想必伯母那裏早有準備,男人嘛,總是先成家,後立業……”
“噗……”尹攸甯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龍大世子這是在王妃伯母面前表決心次數多了,逢人就來這麽一句,不過倒是讓人喜歡得緊!”
“是麽,本世子如今這樣讨喜?”龍翰飛聞言,朗聲大笑,近前來攬着尹攸甯的肩,“你今日還是把彥邦哄好了才是,我可不想夾在你們倆中間受氣。”
尹攸甯斜睨了他一眼,剛想調侃他幾句,卻突然轉過頭,人也站起身來,朝官道的盡頭望去。
不一會兒果然見遠處塵土飛揚,似是有一隊騎兵到來,尹攸甯飛身上了追風駒,迎向那馬隊。
隻見那隊騎兵中躍出一人一馬,朝他飛馳而來。
黑馬,黑甲,人似乎也曬黑了不少,卻顯得堅毅果敢且成熟威武。
“尹、攸、甯!”兩騎相對,陳彥邦沖着尹攸甯,一字一頓地大聲喊道。
尹攸甯不改往日的溫潤笑容,聲音不大卻也絲毫不落下風,“陳彥邦。”
陳彥邦飛身下馬,把頭盔、軟甲一股腦兒脫了,和着馬鞭往後一扔,氣勢洶洶朝尹攸甯走來。
他的小厮阿興阿旺這次都随他去了戰場,見自家爺一路扔着東西不管不顧,兩人趕緊跟上一樣樣又拾了起來。
後面有幾個不認識尹攸甯的騎兵悄悄問兩人,“這小白臉子長得真俊,難道和少将軍有仇?”
阿興趕緊制止他們道:“别瞎說,這是我們爺的師弟。”
說話間陳彥邦已經走到了尹攸甯面前,恨聲道:“尹攸甯你好樣兒的!”
尹攸甯溫聲道:“最近是過得不錯,一輩子都沒這麽快活過!”
“我臨走前讓你照顧她,你就這麽把人照顧到懷裏去了?”話音未落,鬥大的拳頭已經沖尹攸甯砸了過來。
尹攸甯并不生氣,不慌不忙把左肩送到陳彥邦拳下,狠狠吃了一記,陳彥邦知道他是故意受了自己一拳,火氣更旺了,拳頭更是如疾風驟雨一般朝尹攸甯砸過來。
這次尹攸甯卻不再示弱,化掌爲爪,一招擒拿手捏住了陳彥邦的手腕,瞬時兩人間便形成了僵持之勢。
陳彥邦帶來的那些兵卻是看呆了,娘的!京城裏果然是藏龍卧虎,這麽個小白臉子原來也是個人物,少将軍什麽能耐?這麽幾個月來軍中誰不佩服?可在這小白臉子師弟面前愣是沒占到便宜。
被捏住手腕的陳彥邦怒了,“怎麽,接着讓啊,爺知道你功夫好,不過爺也不怵你!”
尹攸甯依舊沒有生氣,“受傷了回去沒法兒交待。”
陳彥邦卻是趁機用另一隻手向尹攸甯面門打去,嘴裏喊道:“打你這張妖孽臉,勾引爺看上的媳婦兒!”
尹攸甯這次終于怒了,邊躲開邊呵斥道:“你他娘的瘋了!”
陳彥邦卻不再說話,也不講究什麽招式,像市井裏的潑皮無賴一般朝尹攸甯撲将過來,他本來就人高馬大,一股猛勁兒一時讓人還真奈何不了他。
尹攸甯本來隻想讓他出出氣,一直都在躲閃,可此時見對方根本不領情,索性對着陳彥邦也揮拳打過去。
兩個人像沒長大的小屁孩兒一樣,就這麽毫無章法地撕打在一起,最後更是抱在一起,倒在地上滾來滾去……
雨書和雨墨是尹攸甯之前交待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上前,所以雖然看着好笑又有幾分生氣,但也忍住了。
陳彥邦那邊則是議論紛紛,這樣無賴的打法,驚呆了一群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兵,少将軍在戰場上何等勇猛,尤其是那兩膀子力氣,整個大營裏無人不服,可這是……難道是京城裏就這樣的風氣……
本來在亭子裏邊喝酒邊看好戲的龍翰飛卻漸漸喝不下去了,不是心疼兄弟,也不是覺得這樣的的打法難看,而是羨慕!多少年了,自從出師回到京城以後,他們幾個看似風流快活,其實身上都多了許多束縛,誰還想過這一生還能如此肆意?
今日這兩個家夥倒是痛快,可他自問是再也做不到了。
果然,那邊兩人似是打得累了,都不約而同停了手,一起仰躺在地上看着那碧藍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尹攸甯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陳彥邦狠狠剜了他一眼,罵道:“真他娘的像是青樓裏賣笑的娘們兒,你笑得再美,爺也沒打算賞!”
說罷,他一把揪着尹攸甯的衣裳,兩個人跌跌撞撞拉扯着站了起來。
四目相對,發現誰都好不到哪兒去,都是發髻散亂,衣裳破破爛爛且污濁不堪,尹攸甯嘴角青紫了一塊,陳彥邦多了一個黑眼圈,頓時兩人再一次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眼神裏流露出的卻是濃濃的兄弟情。
陳彥邦重重捶了尹攸甯一拳,恨聲道:“你他娘的對她好一點兒,要是敢找野女人,敢花天酒地,敢辜負她,老子……”
尹攸甯坦然道:“我這一生絕不負她,否則我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
兩人不再多言,朝着龍翰飛這邊走來。
龍翰飛看着他們的狼狽相兒,笑罵道:“哪裏來的兩個潑皮,還敢往本世子這裏找食兒,趕緊找地兒洗洗!”
陳彥邦這時才發現唐振威不在,四下找了找,問龍翰飛,“不是說振威那個兔崽子回來了嗎,人呢?”
龍翰飛笑道:“這個要問攸甯,他大婚的那一日不知那小子怎麽得罪了新郎倌兒,第二日就吓跑了。”
幾個人說笑着上了龍翰飛的馬車回了京城。
回到尹攸甯之前住的宅子,舒舒服服沐浴之後,熱騰騰的酒菜上桌,三個人痛痛快快地喝了幾杯。
陳彥邦看着兩人春風得意的樣子,微哼道:“老子沒走幾日,一個兩個的都他娘的急急慌慌地娶了媳婦兒,連杯喜酒都不讓老子喝,迎親也沒老子的份兒,你們說這賬怎麽算!”
兩人指着他大笑道:“等你成親朝死裏灌!”
陳彥邦瞪了尹攸甯一眼,“成個屁的親,老子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還被人挖了牆角,現在媳婦兒在哪個丈母娘肚子裏都不知道!真他娘的丢死個人,老子都十八了還是個童男子……”
龍翰飛再也憋不住了,一口酒就這麽噴了出來,“這是軍中養出來的毛病,張嘴就是‘老子’,‘他娘的’,是得趕緊找個媳婦兒管管。”
尹攸甯也笑道:“放心吧,如今我們的陳少将軍立了大功,滿京城的美人兒還不聞風而動,伯母那裏想必也早已定了人選,就等着你拜堂入洞房呢!”
聽尹攸甯提到母親,陳彥邦明亮的雙眸多了幾許黯然,今日他雖然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都是沖着尹攸甯去的,可他也是個聰明人,一些事情當時被蒙蔽,事後也漸漸明白過來,對母親心裏不是不怨,可那畢竟是疼愛了他十八年的親娘,難道還能真的撕破臉從此不認了麽!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大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老子就不信了,這次非得找個自己看得上的!”
龍翰飛和尹攸甯相視一笑,現在的彥邦不再是從前那個雖然聰明卻也單純的男孩子了,陳夫人想要完全拿捏住他已經不可能,但這是對彥邦疼愛入骨的親娘,絕不能因爲一件婚事就和她斷絕關系。
他們都由衷地希望兄弟也能找到一門自己喜歡,父母也認同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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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裏個當,陳大童男找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