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歲時他正式調任京城做了左都禦史,成爲了二品大員,可一向忠直的他卻爲這次擢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東齊在四國裏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物産豐富,文化也高度發達,除了瓷器絲綢這些其他國家的人非常喜愛的物品之外,最重要的是北燕國半數的鹽都靠從東齊進口,所以,如同曆朝曆代一樣,在東齊鹽務也是重中之重。
江大人用兩年的時間坐穩了左都禦史的位置,卻遇到了一件棘手的差事——巡視鹽務。
巡視鹽務是肥缺,可誰都知道淮揚一帶是恭親王的封地,隻不過他一直未曾就藩在京裏長住而已。
說白了江大人這個巡鹽禦史巡的絕非僅僅是鹽務,去恭親王的地盤查的是什麽長眼睛的人都明白。
當初皇帝太年輕,江大人經驗勢力都不足,結果就是一個死于非命,一個黯然神傷,從此元嘉帝更加明白了恭親王的狡詐和狠毒。
江子禦少年英才,一腔熱血,知道父親死得冤枉,一門心思隻想報仇雪恨,可他一個小小的舉人,父親一死江府别無靠山,僅憑着江大人的貼身仆從冒死帶出來的一些舊賬本和幾封恭親王和地方官員的信件,又能把一國皇叔怎麽樣?
更何況父親臨終前交待仆從的話隻有一句:讓少爺别想着報仇,能保住相府的親事最好,保不住就讓他帶着夫人回鄉好生奉養……
這就是不想讓兒子送死的意思。
落井下石這樣的事情相府當然不會做,百年來的好聲譽不僅僅是流于表面做給别人看的,何況江子禦人物俊秀,品行端方,頗有才華,是沈丞相和沈家大爺親自看中的人選,沈霜也早已芳心暗許,于是便有了三年的守孝方成就鴛盟。
淮揚鹽務一案,牽扯最深的除了江大人、恭親王、鹽官、淮揚州府各級官員,鹽商、鹽幫,和京裏關系最重的就是執掌戶部的中山郡王,江子禦年少熱血,沈霜替夫不平,沈梧姐妹情深,于是便有了想要嫁入郡王府的念頭,所幸當時被柒柒制止,讓這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的三人免去一劫。
由此他們也知道了這位七妹妹的不簡單,這是可以上達天聽的人物,雖然具體身份不明,但起碼通過她便可以讓四叔乃至陛下插手這件事情,成功的幾率便大大增加。
可一來柒柒即将大婚,婚前不是操心這些事情時機,但這個時代,婚後的女子想要見面更是不易,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會面。
小夫妻倆來見柒柒,目的便是把手中的東西呈給她。
柒柒看着手中泛黃的舊帳本和信件,内心無法平靜。或許在江子禦和沈霜看來,這是他們父親的性命和名譽,于她卻遠遠不止于此,想要徹底解決恭親王,最缺少的就是證據。
靠這些當然不足以搞垮恭親王,卻能夠在他經營多年布下的嚴密大網中撕開一個缺口,進而步步蠶食,終有毀了這張網的一天。
柒柒鄭重地接過賬本和信件,對二人肅然道:“姐姐姐夫信任小妹,小妹也必将不辜負這份信任。隻是咱們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恭親王周旋。我先把這些交到爹爹手中,咱們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交由爹爹定奪。”
沈霜和江子禦對視一眼,齊聲道:“一切聽七妹妹的。”
柒柒點點頭接着道:“今年又逢科舉,想必姐夫一定是要下場的,姐夫是整個江府和我二姐姐的倚仗,隻盼此次能一舉奪魁,有了職務在身,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伯父的案子還是要姐夫親自了結方顯孝道。”
江子禦也是聰明人,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将來仕途無憂,何況這小姨子最後一句話實在太過誘人,自己咬牙忍了幾年,等的就是親自替父雪恨,柒柒話音剛落他便站起身沖她一輯到地,“請七妹妹放心,姐夫定當蟾宮折桂,不辜負大家的期盼。”
柒柒噗哧笑道:“姐夫不要覺得壓力太大,以姐夫的才學,定然不會食言,如今離科舉尚有幾個月,姐夫抓緊溫書,姐姐也抓緊給我生個小侄兒玩玩才是正事!”
沈霜臉一下就紅了,這個古靈精怪的七妹妹,自己才剛覺得這月的月事未至,有幾分懷疑是有了身孕,連郎中都尚未去看,夫君和母親也未曾告知,她怎麽就……
柒柒可沒想那麽多,見沈霜臉紅,隻覺得有趣,對二人道:“不打擾你們小夫妻恩愛了,我還得去看看我們家的大醉仙醒了沒有,先走啦!”說着便抱着裝賬本和信件的小盒子向霜華院外跑去。
江子禦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對沈霜歎息道:“霜兒,我真是看不懂你這位七妹妹。”
沈霜笑道:“不需要懂,我們隻要認準跟着她不會有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子禦,這次科舉務你必要得到一個好名次,讓陛下重用總不能光靠着四叔的關系,我們自己也得拿出些實際的本事才能讓人無話可說。”
江子禦攬過沈霜的肩膀,“放心吧,娘子。”
柒柒回到灼華院,把東西交給挽香收好,自己則走進内室坐在床沿上看着睡得正香的尹攸甯。
半晌依舊不見他醒過來,柒柒便輕輕捏了捏他那高挺的鼻子,小聲喚道:“虎威校尉,有敵情啦,還不趕緊起床點兵。”
依舊是沒有動靜,柒柒湊到他耳旁道:“驸馬爺,榮華公主跟人……”
話尚且沒有說完她便被尹攸甯抓上了床,“不聽話的媳婦兒是要被收拾的,自己說,是打小爪子還是打小屁股。”
柒柒嘟着嘴道:“誰讓你不理人,還不知道從哪裏學會了打媳婦兒,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尹攸甯把她抱在懷裏道:“你是不知道,軍中那些家夥在家裏打媳婦兒的人可多了,但凡不順心,回家就是一頓揍,過後照樣該生娃生娃,小日子依舊紅紅火火的,男人到了生死關頭,媳婦兒照樣同生共死。反而是這些詩書禮儀之家,看上去夫妻客客氣氣,實際并無多少感情,真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柒柒捧着他依舊泛着紅色的臉道:“反正你就是不準打人家。”
尹攸甯笑了,把她抱得緊緊的,“哪兒舍得,又哪兒敢,我的小媳婦兒嬌嬌俏俏的,臉上身上都嫩得一掐一把水……”
柒柒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許胡說八道,幾個姐姐還在外面呢,看人家笑話!”
見尹攸甯不說了,她方才把手松開,又嬌聲道:“我們家的虎威校尉真了不得,一個小小的校尉卻掌着三十萬兵權,連封号也特别,直接把軍隊的稱号用上了,校尉大人,你們軍中的将軍們怎麽看這個問題呀?”
尹攸甯沖着她的櫻唇就啃了一口,“看這嘴貧的,我半點兒軍功都沒有,要是直接弄個上将軍做,恭親王還不得看出點兒問題來?”
柒柒笑道:“我知道了,這是隻防着恭親王,意思就是說我家夫君如今在虎威軍大營裏已經能說上話了,真是厲害呀!”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尹攸甯笑道:“後日我要宴請幾個軍中相處不錯的将領,他們都沒能參加咱們的大婚,送信來說這杯喜酒得補上,你在家乖乖等着不要亂跑。”
柒柒一聽眼睛都亮了,“我要一起去,除了你外祖父和舅舅,還有我父王手下那些官銜兒非常高的将軍,我還沒見過普通的軍官們是什麽樣呢!”
尹攸甯在她的小屁股上就是輕輕一巴掌,“這也是能亂去看的,那些家夥粗魯得很,一嗓子就能把你吓得晚上做噩夢。”
柒柒撇了撇嘴,一手一邊捏着尹攸甯的臉頰道:“我知道了,你們肯定是要去喝花酒,所以不敢帶着我去!”
尹攸甯笑得更歡了,把臉埋在柒柒胸前悶聲道:“我的小媳婦兒怎麽就那麽聰明呢。”
“反正你就是不準去被那些女子占便宜!”柒柒捏着他的耳朵恨恨道。
尹攸甯把頭擡起來看着柒柒,眼中那醉人的笑意把柒柒的小心髒看得噗通直跳,“我身上所有的便宜都是我小媳婦兒的,誰都占不走。”
說罷把柒柒拉到身下狠狠親了一頓,柒柒掙紮道:“喝那麽多酒,把人都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