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用心思念,一個用嘴念叨。
東齊鎮國公府邸,人丁興旺的尹家從來最不缺少的就是熱鬧。
除夕之夜更是如此,在京裏的尹家族人都聚到了國公府吃年夜飯,一時間花團錦簇,人聲鼎沸。
自從娘親走後,尹攸甯就再也沒有真正融入到這份熱鬧裏去。要不是因爲去年過年在雲州外祖父那裏,今年師傅交待必須回家,他甯可留在鶴鳴山莊。
雖然那裏已經沒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兒,可他似乎依舊能在那裏的空氣中聞到她沁人心扉的香氣,依舊能在風景秀美的落霞峰上聽到她婉轉甜美的笑聲,依舊能在碧波蕩漾的攬月湖邊看到她亭亭玉立的身影。
此時家宴正進行到熱鬧處,他卻找了個換衣服的借口回到了緻遠居。飛身掠上屋頂,也不管此時天氣尚且非常寒冷,徑自躺了下去。
除夕之夜,天上沒有月,他心中的明月卻更加光華燦爛。
一年了,看不到柒柒,沒有柒柒音訊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年。
此時此刻,他依舊記得他興沖沖回到鶴鳴山莊那一日。
他不知道,别的男孩子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分開半年會是什麽感覺。他隻覺得,自從在大将軍府門口登上回程的馬車那一刻,他就希望馬上可以下車,而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那裏等着他。
可現實就是那樣捉弄人,他這份苦心隐瞞的情意并沒有得到上天的眷顧,回到鶴鳴山莊的他,滿腔的熱情就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
山莊裏竟然已經沒有了那個風華靈動的女孩兒,整個鶴鳴山莊仿佛都失去了生機。
無論他們怎麽求,師傅也不透露柒柒的去處。最讓人痛心的是,師傅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來,還能不能回來!
還不滿十四歲的男孩子一顆剛剛萌動的心,在一刹那間碎成了幾瓣。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發了瘋似的讀書習武,因爲隻要一閑下來,柒柒的影子就在眼前晃動。
最痛苦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還是他的小厮雨墨點醒了他。
雨墨是唯一一個知道尹攸甯心思的人,相比那個木頭一樣的雨書,雨墨顯然伶俐得多。
跟了自家爺這麽多年,幾時見過爺對一個女孩子如此的上心?每次見到好吃好玩的,最先想到的就是柒柒姑娘;每次刮風下雨,最先考慮的也是柒柒姑娘會不會忘了添衣。巴不得把自己的一顆心捧在手上送到人家面前!
可人家姑娘大概還是年紀太小的緣故,根本也沒把他們爺看得比那幾位爺更重一些,偶爾繡個荷包扇套的,絕不會偏了誰一樣半樣。
柒柒姑娘離開了,看着爺這副一背着别人就要死不活的樣子,雨墨覺得自己也快不行了。
還是得下一劑猛藥!
那一日尹攸甯又是練劍練到幾乎虛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雨墨冒着被爺收拾的風險,大着膽子說道:“爺您就作踐自己吧,反正您去了,我和雨書也會跟着去伺候,隻是柒柒姑娘就不知便宜了哪家的王孫公子,說不得将來人家還三妻四妾的,柒柒姑娘也好過不了幾天,一時就覺出您的好來,追着來也未可知……”
話音未落,雨墨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腳。
“你家爺還喘着氣兒呢!去給爺拿吃的喝的,爺都累死了!”
雨墨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連屁股上那一腳都沒覺出疼來,忙不疊的就往廚房跑去。
他知道,他們爺又活過來了!
可如今,大冷的天兒,爺這是老毛病又犯了麽?
雨墨也就會點兒簡單的拳腳,屋頂他可沒那個能耐上得去。
不得已還是隻能用老辦法。
隻見這家夥就在尹攸甯躺的屋頂下方蹲下,一個人念叨了起來。
“唉……柒柒大姑奶奶喂,您老是遊到哪兒去啦,也沒個信兒,就您那副标志的小模樣,别是被哪個小霸王搶去當壓寨夫人了吧,早知道還不如跟着我雨墨呢,好歹小爺也是鎮國公府四爺跟前兒最得臉的……”
“雨墨你是不是想死……”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雨墨不禁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心道,爺啊,爲了您的終身幸福,小的容易麽!
他悄悄撇了撇嘴,爺一遇到柒柒姑娘的事兒,既幼稚又霸道,要是換了别人,這招早就用老了,可在這裏,照樣好使!
見尹攸甯已經從屋頂上下來,雨墨松了一口氣,“爺還是趕緊的回席上去吧,别讓人家挑刺兒。”
初三一過,尹攸甯就回了鶴鳴山莊,這次他不再頹唐,不再渾渾噩噩。
他想清楚了,如今柒柒不在,自己就是相思成疾,一命嗚呼,她也看不見。要想知道她在哪兒,将來想娶她,護得住她,自己光是讀好書練好武是遠遠不夠的!
他得和師傅好好談一談。
沈君璧一家過了初七終于回到了山莊,見尹攸甯早早的就在大門口候着,一掃幾個月來的沉悶,此時整個人俊眼修眉,神采飛揚,比之前更加飄逸灑脫。
半年來這孩子的舉動都一一落在了他的眼裏,愛徒想些什麽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這也是孩子們成長必須經曆的考驗,想通了就意味着更上了一個台階。
今天的樣子一看就是有話想要對他說,而他自己正好也有事想要和他商量,師徒倆是不謀而合。
他拍了拍尹攸甯的肩膀,溫聲道:“今天晚飯後到師傅書房來一趟,爲師有話對你說。”
尹攸甯聽師傅這樣說,笑道:“師傅先好好休息,弟子一定準時到。”
心裏的疙瘩解開了,胃口自然不錯,連飯菜都顯得格外香。
飯後,尹攸甯立刻就來到主院的書房,果然,沈君璧早已在等候他的到來。
見愛徒來了,沈君璧讓小童爲他上了熱茶,示意尹攸甯坐下。
沈君璧啜了一口茶,戲谑道:“怎麽,想通了,不糟蹋自己了?”
尹攸甯卻并沒有在意師傅的打趣,肅然道:“師傅,我想要變得更強,可覺得一味的讀書習武很難達到目标,師傅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沈君璧歎了一口氣,“半年了,爲師總算等到了你開口的這一天!”
尹攸甯愕然,随即又不好意思的對師傅道:“徒兒讓師傅失望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自暴自棄!”
沈君璧欣慰地看着愛徒,“爲師一點兒都沒失望,你小小的年紀,能自己想通這樣的事,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人一生最難勘破的就是情之一字,就是師傅也不敢說自己能做得比你還要好!”
尹攸甯頗有幾分不好意思,要是沒有雨墨的亂打亂撞,沒準兒自己還在繼續頹廢呢!
确信眼前的男孩子的确是走出了困局,沈君璧這才步入正題。
“攸甯,你知道師傅是爲誰做事的麽?”
尹攸甯沒想到師傅一來就是這麽一句,但他還是很快調整了情緒道:“師傅不是帝師麽,自然是皇帝陛下的人。”
沈君璧卻淡然道:“是,師傅的确是忠于皇室的,可如果不是因爲一個人,師傅絕對不會沾染官場一絲一毫!”
尹攸甯自然知道師傅說的人是誰。
“那師傅如今……”
“攸甯,你是師傅最喜歡也是最信任的弟子,在爲師心裏,你和柒柒寶兒也不差什麽,如果師傅要讓你替師傅擔起一些事情,你願意麽?”
尹攸甯被師傅的話驚到了,他隻是想要讓師傅指點一下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麽走,沒想到師傅這裏直接扔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師傅,弟子當然願意,可就怕自己做得不夠出色,丢了師傅的臉面。”
沈君璧擺了擺手,“誰都不是天生就能做得了大事的,再能幹的人也要一點一滴的積累,你放心,現在爲師還不會讓你做那些你還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聽到這裏,尹攸甯放心了,不是他不敢做,最怕的就是因爲自己的能力不足壞了師傅他們的大局。
沈君璧又道:“鳳傾閣是當年爲師和護國長公主一手創建的,涉及面很廣,如今師傅把鷹組交給你。
雖然怎麽做事都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矩,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遇事多聽聽組裏長老們的意見,爲師相信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獨當一面。你有信心麽?”
尹攸甯完美的鳳眸此時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師傅放心,弟子一定做好!”
沈君璧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桌上一個精巧的盒子裏取出一塊令牌,遞給了尹攸甯。
“這是象征鷹組最高統領的令牌,爲師今天就把他交給你。另外,你身邊也沒有一個能用的人,奔雷,疾風!”
隻見屋裏瞬時出現了兩個黑衣人,“主子!”
沈君璧對二人道:“從今往後,尹公子就是你們二人的新主子,除了他,你們不必聽從任何人的調遣,包括我在内!”
二人整齊的應道:“屬下遵命!”
又拜倒在尹攸甯面前,“屬下見過主子!”
尹攸甯自然知道這是兩個不可多得的隐衛,師傅能讓他們跟着自己,他們的身手和忠誠度絕對都是最好的。
隐衛們訓練有素,他揮手讓二人退下,瞬間就沒了蹤影。
尹攸甯對師傅如此周到的安排自是感動不已,知道說再多感激的話也顯得蒼白,唯有把師傅交待的事情做到最好,方才對得起師傅的這份苦心!
沈君璧對尹攸甯的沉穩很是滿意,笑道:“你先準備幾日,過幾天鷹組的人自會來與你聯絡,以後怎麽做,爲師都不會幹預,一切全憑你自己主張,爲師隻等你的結果!”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他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隻想要盡快投入到鷹組的工作中去,早一天勝任,便能早一天實現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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