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真是不懂事,及笄的大日子,怎麽能在後院跟客人吵架?”傅氏歎氣地搖頭道。
羅氏揚眉,似笑非笑地道:“大嫂的眼睛還真利,隔着假山就知道是夕兒在跟人吵架了。”
傅氏一怔,忙出言解釋道:“我是聽着這聲音有點象夕兒的。”
“大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光用耳朵聽就亂定罪,可不好。”羅氏斜着眼睛看着傅氏,語氣帶着淡淡地責備。
傅氏微蹙眉,道:“我也是那麽一說,那裏就給人定罪了。”
羅氏剛要再說點什麽,看到沐二夫人使過來的眼色,撫了撫頭上的金钗,沒再說話。
那幾位貴婦有些猶豫,停下了腳步。沐月夕的身份特殊,萬一她們進去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不但她們和當事人尴尬,還有可能得罪沐家。
有心想要回避,可是都走到這裏了,不進去,又不太好,因而把提議來看昙花的傅氏而恨上了,要不是她說來看昙花,她們也不會撞上這事啊,真是倒黴。
沐二夫人卻好象根本就沒聽到裏面的争吵聲,熱情地往裏請。看來對沐夫人有意見的人還真不少,牆倒衆人推,傅氏眸光閃爍,抿緊唇角,把愉悅的笑意強壓了下去。
幾位貴婦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不能退,那就隻能進。一行繞過假山,園中景色一覽無遺,花團錦簇,香氣襲人。不過再好的景色,她們都無心欣賞,直到看清園中并無男子,青翠的藤蔓架下坐着三名女子,才齊齊地松了口氣。
坐在青藤下的沐月夕和淺菁,見她們一行人進來,笑着起身相迎,互相行了禮。
一位穿暗紅衣裳的貴夫人笑道:“剛才兩位郡主在說什麽,說的好熱鬧,我們遠遠的就聽到了。”
沐月夕指着跟在身後的女子,道:“那裏是我們在說,就她一人在說。”
剛剛和沐月夕、淺菁一起坐在青藤架下的藍衣女子,向前兩步,“奴婢張英見過各位夫人。”
聲音嬌柔婉轉,與沐月夕說話的聲音十分的相似。
幾位夫人一愣。
張英又道:“奴婢張英見過各位夫人。”
聲音與剛才所聽的男聲一模一樣。
幾位夫人詫異地瞪大了雙眼,齊聲問道:“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張英抿唇一笑,“回夫人的話,奴婢自然是女子。”
聲音清脆響亮,與沐月夕的聲音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呀,夕兒,這是怎麽回事,快快從實招來。”沐二夫人笑道。
淺菁笑道:“二夫人,不要着急,我來爲你解惑!”
幾位夫人的目光都看向淺菁。
淺菁清了清喉嚨,道:“今天是夕兒妹妹的大日子,我就想送點特别的禮物給她,恰好,我在外地遇上了這個會模仿别人聲音的張英,就把她帶進來,讓她表演給夕兒妹妹看,以搏妹妹開心一笑,夕兒妹妹很喜歡。各位夫人若是有興趣,不妨也坐下來聽上一段,挺有意思的。”
幾位夫人欣然落座。傅氏擰着眉,目光遊離。
沐二夫人眉梢一動,扯了扯傅氏的衣角,“親家大嫂,你在看什麽?”
“沒,沒看什麽。”傅氏垂下眼睛,在羅氏身旁坐下,沒有注意到沐二夫人唇邊劃過的那抹冷笑。
張英道:“請各位夫人,小姐閉上眼睛,聽奴婢表演。”
幾位夫人依言閉目。接着就聽到狗叫聲,接着就有幼童驚醒的聲音,他罵狗的聲音。又聽到幼童叫母親倒茶的聲音,婦人起床的聲音,倒茶水的聲音。這時床上另一名女童醒來的聲音,吵着要解手,婦人幫她拿桶的聲音,解手嘩嘩聲。婦人的相公被這些聲音吵醒,不耐煩地大聲訓斥着哭鬧的幼童。遠遠地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腳步聲由遠至近,敲門的聲音,婦人的蒼老低緩的詢問聲,婦人應答聲,男子絮絮叨叨的咒罵聲。
各種聲音同時響起,各有特色,幾位夫人都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來。張英一拍巴掌,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幾位夫人睜開眼睛,都笑道:“這真是應了剛才那句話,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淺菁笑呵呵地問道:“幾位夫人覺得淺菁這份禮物送的可好?”
“這禮物送的好,别出心裁。”幾位夫人齊聲贊道。
淺菁洋洋得意地挑眉。
沐月夕起身給她行大禮,笑道:“謝謝姐姐爲夕兒準備這麽别緻的禮物。”
淺菁扶起她,笑道:“妹妹這麽客氣,我到不好意思了。”
衆夫人掩嘴一笑,道:“兩位郡主的感情真好。”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淺菁郡主,可否請這位張姑娘到前廳去爲大家表演一番?”沐二夫人笑問道。
“好好,一起去,讓她再說一段精彩的。”淺菁笑道。
幾位貴婦有了新樂子,那還記得看昙花,一行人帶着張英往前廳去了。傅氏故意走到最後,随大家走了一段路後,趁人不備,悄悄沿原路返回,繞過假山,往可以藏人的角落找去。
“夫人,你是在找他嗎?”低沉的帶着怒氣的聲音從傅氏的身後傳來。
傅氏驚慌地回頭,見霍伯昆、霍仲旻站在不遠處,霍仲旻手裏提着一個年約三十多歲,容貌醜陋,身形健壯的男子。這男子正是她帶進來,意圖破壞沐月夕名節的男子。
原來那一日,傅氏和沐月盈雖然找理由把盧嬷嬷打發走了,可盧嬷嬷留了個心眼,讓一個機靈的小婢女從窗子爬了進去,偷聽到了她們的談話,沐月夕才躲過這一劫。
見事情已經敗露,傅氏反而鎮定下來,跟着霍氏兄弟去了沐晚謙的書房。霍謹、霍老夫人、沐老夫人早已等候多時。
“毒婦,夕兒到底那點對不起你,你要如此的算計她?”霍老夫人一見傅氏進來,怒問道。
傅氏冷笑,直言不諱地道:“夕兒是沒有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是她的娘,她的娘害死了我妹妹,母債女還,天公地道。”
“這也是你挑撥盈兒與夕兒作對的原因?”沐老夫人沉聲問道。
“挑撥?”傅氏無所謂地挑眉,哂笑,“你要這麽想,也行。”
“聽你這麽說,難道是盈兒自己要和夕兒作對?”沐老夫人皺眉。
“老夫人,兩個女兒,不同待遇,換了誰都會不滿意的。”傅氏冷笑,“盈兒那個丫頭,爲了讓父母重視她,才會想要除去夕兒。夕兒是她的心肝寶貝,除掉夕兒,就等于要了她的命,我自然樂見其成。”
“親家母,你别聽這毒婦胡說八道,晶兒待盈兒和夕兒一樣,沒有區别,隻是夕兒身體弱點,晶兒多照顧她一些而已。”霍老夫人怕沐老夫人誤會,忙解釋道。
“親家母,晶兒是我兒媳,她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是不會因爲旁人的幾句诋毀的話,就誤會了我的好兒媳,壞了母子之間的感情。”沐老夫人道。
傅氏冷笑,“全是虛僞的人,難怪時近今日,你們都不肯承認對不起傅家。”
“傅氏,你不要在這裏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姐妹對不起我女兒,對不起霍家,你居然還能理直氣壯的說,我們對不起傅家。”霍老夫人痛心疾首,“我真後悔當年一念之慈收留你們姐妹,還把你許配給昆兒爲妻。”
“娘,您不用跟她多費唇舌,這麽多年了,難道您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她要做的事,就算明知是錯的,她也不會改。”霍伯昆與傅氏從小一起長大,又結發二十多年,太了解她古怪的性子,隻要是傅氏認準的事,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昆兒說的對,這件事沒必要再問下去。”霍謹放下手中的茶杯,對沐老夫人道:“親家母,家門不幸,出了如此毒婦,好在不幸中的萬幸,夕兒沒有受到傷害。這兩個人,老夫會帶回去處置,請親家母放心。”
“有勞親家翁。”沐老夫人客氣地應道。
“親家母留步。”霍謹拱手,帶着人押着傅氏和那個男子,從後門悄聲離去。數日後,霍家宣稱傅氏身犯重疾,回鄉下養病,從那以後,再也無人見過傅氏。
沐月盈并不知道事情已經失敗,還在屋中等消息,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那些院外等消息的婢女始終沒回來,便有些不安,在屋内着急地走來走去。
“香蓉,你去前面,請大舅夫人過來一下,我有事找她。”午宴已結束,是送賓客離去的時辰了,沐月盈再也等不下去。
香蓉看了眼坐在門邊做衣服的盧嬷嬷,見她沒出言反對,這才領命而去。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香蓉回來了,身後跟着沐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春華。
“四小姐,老夫人請您去正房。”春華屈膝行禮。
“春華姐姐,奶奶找我有什麽事?”沐月盈心中有鬼,難免有些心虛。
“奴婢出來時,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她們把首飾盒拿了出來,奴婢想,應該有東西要送給兩位小姐。”春華笑道。
沐月盈揪着的心放下一大半,笑盈盈地随春華往正房去見三位夫人。
沐月盈到正房時,沐晚謙和沐月夕還沒到。沐月盈乖巧地向三位夫人請安行禮,走到沐夫人身邊坐下,笑問道:“娘,外祖父和舅舅他們回去了?”
“是啊,出了點事,要去處理,就先回去了。”沐夫人淡淡地道。
沐月盈眸中閃過一抹驚慌,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絲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