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夕翻身下馬,清秀的小臉上帶着運動後的紅暈,墨瞳裏泛着流光,找了個樹蔭坐下,笑着對跟在身後的淳于容道:“你不用讓我的。”
淳于容在她身旁坐下,溫柔地笑道:“不曾讓你,是你的騎術精進了。”
“騎術精進的可能性不大,我應該是占了踏雪的光。”沐月夕看着在一旁吃草的馬,笑道。
淳于容笑而不語。
安靜的休息片刻,沐月夕眸光微轉,開口問道:“候爺,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請問。”淳于容微笑着回視沐月夕,眸色幽深柔和。
“你這麽多天爲什麽不上朝?”
“夕兒問這個做什麽?”
沐月夕嗔道:“候爺,你能不能不用問句來代替答案,好好的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淳于容斂去臉上的笑容,正顔道:“伴君如伴虎,八年官宦生涯如履薄冰,容早已經萌生退意,所以并不是因爲夕兒你的原因,才會這麽做的。”
沐月夕咬了咬下唇,道:“但那也是原因之一對吧?”
“對。”淳于容坦然承認,事實存在,沒必要隐瞞。
沐月夕注視着淳于容,“就這樣當個閑散候爺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淳于容笑,“當個閑散候爺才能春賞桃花夏采荷,秋聞桂香冬尋梅。”
清亮的雙眸似有晶瑩閃動,沐月夕緩緩地道:“謝謝。”
“傻丫頭。”淳于容寵溺地笑道。
微風吹過,拂起兩人的青絲,在空中糾纏,沐月夕靠在樹上,随手扯了根野草叼在嘴上,低聲的哼起小曲。
“你哼的什麽曲子,很好聽。”淳于容笑問道。
沐月夕看着淳于容那張絕色的臉,微眯的雙眸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候爺,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淳于容背後升起一股涼意,“你要唱什麽?”
沐月夕櫻唇輕啓,“男兒俊青絲馥劍眉梢,肌膚绯紅不用胭脂掃,浮雲搖醉花間傾城笑,一笑惹雙蝶翩跹叢中繞,琴思妙彈指輕素指翹,笛聲渺歌盡江湖寂寥,帥哥撥劍舞丹青一笑,不求踏馬功名到,隻願相伴同偕老。”
沐月夕戲谑的調侃,淳于容哭笑不得,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道:“那個,時間不早,夕兒你餓了吧,我們還是回去用午飯吧。”
“不要!”沐月夕抓住青色的衣角,“都出城了,沒理由還回城吃飯。”
“不回城,在這裏可沒東西吃。”淳于容爲難皺眉,這裏沒有酒樓飯莊,也沒有野果子可采。
“我的要求不高,隻要有烤魚吃就行了。”沐月夕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烤魚?淳于容想起剛剛經過的一條小溪,那裏到是有小魚,試探地問道:“你是要吃那條小溪裏的魚?”
“嗯哼。”沐月夕點頭,眨着靈動的雙眸瞅着淳于容。
“好。”淳于容爽快應允了。
兩人騎馬往小溪去,小溪清澈見底,一群小魚在溪水裏遊來遊去。淳于容脫下靴子,挽好衣袖和褲腳,下到溪水裏去抓魚。
“魚到那邊去了。”沐月夕在岸邊急切地指揮着,“哎,快點,遊過來啦!”
淳于容聽從她的指揮,一會向左一會向右,偏偏那些小魚靈活無比,快速的從他手邊遊過,忙碌了許久,居然一無所獲。
“烤魚吃不成了。”淳于容遺憾地道。
沐月夕臉上漾着愉悅的笑容,目光如水地看着淳于容,他的衣裳前後兩襟都濕透,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幾绺散落的發絲濕漉漉貼在臉上。
“我臉上有東西?”淳于容笑問道,他黑白分明的雙眼,在烏發的襯映下,如水晶般清澄。
“候爺,我不再把你當神了。”沐月夕搖頭笑道,淳于容一直給人的感覺就是完美,完美的如同那不沾染世間煙塵的仙子,讓人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而現在,他略顯狼狽的站在沐月夕面前,衣袖高高挽起,反倒給她一種親切溫暖的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似乎縮短了。
淳于容怔了怔,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心中一喜,臉上的笑意更深。
兩人騎着馬,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城,在進城門時遇上了離開荥揚差不多兩月之久的杜徵,他身穿绯衣,手搖紙扇,還是那副風流倜傥的俊雅模樣。
看着結伴同行的淳于容和沐月夕,杜徵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唇邊露出慣常的壞笑,“小容,你做什麽,弄的這般狼狽?”
淳于容和沐月夕相視一笑,這件事不足爲外人所道。淳于容岔開話道:“小杜,我先送夕兒回去。”
杜徵點了點頭,看着淳于容和沐月夕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失,一向神采奕奕的桃花眼中黯淡無光,有着淺淺淡淡的痛。
沐月夕回到沐府,家中已經擺過午膳,大熱天的,沐月夕沒讓廚娘重新起火做飯,随意的用了些糕點,就躲進陰涼的廳房小睡。
睡夢中,沐月夕總覺得有人在盯着她看,柳眉微蹙,不悅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着慈愛笑容的胖臉,驚喜坐起身來,“奶奶,您怎麽來了?”
沐老夫人笑着伸手揉了揉沐月夕的頭,“自然是來參加我家夕兒的及笄的啊。”
沐月夕撲進沐老夫人懷中,象小貓一樣蹭着,“謝謝奶奶。”
“哎喲喲,夕兒呀,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象小時候一樣愛撒嬌,真是丢死人了。”
沐月夕擡頭看着說話的美貌少婦,眉眼彎彎地笑道:“最疼夕兒的二嬸,夕兒想吃你做的五彩粽子。”
“要吃五彩粽子呀,好好好,二嬸這就去幫你做。”沐二夫人打着飛腳往廚房去了,那裏還記得再打趣沐月夕。
沐老夫人笑罵道:“你這個小淘氣鬼,就會幫你二嬸找事。”
沐月夕摟着沐老夫人的胳膊,“奶奶呀,我要是不幫二嬸找事,就輪到二嬸爲我找事了,她會熬一堆苦藥給我吃。”
“要不是你二嬸熬那些苦藥給你吃,你的小命都沒了,這會子還敢抱怨,讨打。”沐老夫人假意地拍了拍沐月夕的背。
“哎喲哎喲。”沐月夕假裝痛,哼了兩聲,摟着沐老夫人繼續撒着嬌。
因爲沐老夫人和沐二夫人的到來,沐月夕見到了已經十幾天不曾出房門的沐月盈。沐月盈臉色不太好,看人的目光也是怪怪的。
用過晚膳,沐晚謙有事要辦,告罪離去。幾個女人坐在小廳中聊天,淡淡的茶香氤氲滿室。沐老夫人飲了口茶,放在茶杯,笑着拉起沐月盈的手,握着輕拍了幾下,道:“盈兒呀,按照沐家嫁女的規矩,本該給你四個莊子當陪嫁,可是事出突然,臨時要在這荥揚城附近買莊子,隻怕找不到合意的,所以,就把蘇城邊上的四個收成最好的莊子劃到你的名下,給你當陪嫁,你看可好?”
“本來不管家裏給盈兒什麽當陪嫁,盈兒都應該高高興興的接受,可是奶奶既然問盈兒的意見,那盈兒就有話直說了。”沐月盈沉聲道。
“你說。”沐老夫人笑道。
“蘇城離荥揚城太遠,莊子在那邊,盈兒鞭長莫及,沒辦法管。”沐月盈看着喝茶的沐夫人,“娘在荥揚城附近買了好幾個莊子,就請娘把那幾個莊子送給盈兒當陪嫁吧。”
沐老夫人扭頭問沐夫人道:“大媳婦,你買的那幾個莊子收成怎麽樣?”
沐夫人放下茶杯,起身恭敬地回話道:“娘,那幾個莊子是媳婦今年四月裏才買進來的,這收成好壞還說不定。”
“大嫂,這不知收成好壞的莊子,可不能當陪嫁,萬一不好,外人會誤以爲你這個當娘的克扣女兒的嫁妝,在女婿面前,失了禮數。”沐二夫人半打趣地插嘴道。
“弟妹說的不錯,我正是因爲有這個顧慮,才會求娘把蘇城的莊子劃到盈兒名下的。”沐夫人笑道。
“盈兒,蘇城管莊子的人都是沐家的老人,都是忠厚老實的人,絕不會讓你吃虧,你娘會幫你把帳面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給你,你不用多操心,隻等每年收銀子就好。”沐老夫人給沐月盈的莊子都是沐家的老莊,收成極好。
“謝謝奶奶和娘對盈兒的愛護,隻是盈兒還是想要荥揚城附近的莊子。”沐月盈認定那幾個莊子是沐夫人買來給沐月夕當陪嫁的,必是好的,打定主意要争取到手。
沐老夫人眸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怒意,“既是盈兒這麽說了,大媳婦,你就把荥揚城附近的莊子給盈兒當陪嫁,蘇城那邊的就留給夕兒吧。”
“媳婦全聽娘的安排。”沐夫人恭順地應道。
沐月盈挑釁地斜了沐月夕一眼,一抹得意的笑從唇邊劃過。
沐月夕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錢财身外物,夠用就行。沐二夫人看到沐月盈的目光,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大媳婦,那幾房下人給盈兒當陪嫁,你可選好了?”沐老夫人問道。
“都已經選好了。”沐夫人回答道。
“不知娘爲盈兒選的是那幾個?”沐月盈偏着頭看着沐夫人,“那些刁鑽古怪的,不忠心盈兒的,盈兒不要。”
沐老夫人眉毛皺了一下,又松開,收回握着沐月盈的手,端起桌邊的茶杯。
“還沒确定下來是那幾房,隻是把合适的選出來,盈兒可自行挑選。”沐夫人平靜地道。
“盈兒謝謝娘。”沐月盈臉上閃過一抹得色。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