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算算,在這玉甯山呆了近兩個月,不知道這人世間幾番輪回啦。”詠詩感歎道。
“詠詩姑娘這佛經學的好,說出來的話,有得道高僧的禅味。”沐月夕打趣道。
“大小姐又拿奴婢取笑。”詠詩嘟嘴道。
“我這那是取笑你,我是表揚你有佛緣。”沐月夕抿嘴笑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施舍些銀兩吧。”詠詩雙手合十,假模假樣地道。
昭婷笑着推了她一把。主仆一路說說笑笑,黃昏時分,太後的銮駕從荥揚城南門入城,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車駕行駛在漢白玉雕磚的道路上,一直抵達長樂宮不遠處的空地上才停止了下來,顯慶帝率後宮衆嫔妃在長樂宮門外已等候多時。
在宮女的攙扶下,身穿寶藍色常服的太後笑盈盈地走出了車駕。顯慶帝和皇後迎上前,一左一右攙扶着太後。沐月夕和淺菁乖乖地跟着走進了長樂宮,坐了片刻,太後笑道:“兩個丫頭出門在外這麽久,家裏人時時挂念着,你們就不要在這裏耽擱了。斏兒,你送菁丫頭回安王府,小容,你送夕丫頭回沐家吧!”
淺菁和沐月夕辭别太後,出了宮門,上了馬車,由八皇子和淳于容各自送回府中。
“有勞候爺相送。”沐月夕下了馬車,行禮道謝。
“郡主不必客氣,這是容份内之事。”淳于容笑道。
“時辰不早,月夕就不請候爺進屋了。”沐月夕道。
淳于容笑了笑,道:“郡主不必客氣,快進去吧。”
沐月夕笑了笑,轉身往府門走去。
“郡主。”淳于容喊道。
沐月夕停步回頭,“候爺還有事?”
淳于容眸光微閃,欲言又止,笑道:“沒事,郡主慢走。”
沐月夕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沐月夕安然無恙的回到家中,沐夫人開心的把她摟進懷裏心肝寶貝的喚着,見她氣色紅潤,才放下懸了許久的心。
用過晚膳後,沐晚謙把沐月夕叫進了書房,面色凝重地遞給她一封信,信上寥寥數語,“翰熾國大皇子冷随風封明王,于四月二十二日納左相之孫女丁氏,大将軍之女姚氏爲側妃。”
側妃兩字觸目驚心,沐月夕隻覺得胸中一陣銳痛,臉上血色盡褪,蒼白如雪,果真是山中方一日,世間已千年,她與他從此陌路。
“夕兒。”沐晚謙擔心地喊道。消息已經傳來數日,沐晚謙不願沐月夕從别處聽到,才會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就将事情告知于她。
“爹爹,夕兒沒事。”沐月夕慘然一笑,早就意料到的事,不過在今日才明朗化,所以縱是痛徹心扉,也得強忍着。手微微顫抖着把紙放在燭火上燒成了灰燼,眼中的淚水,倔強地不讓它落下來,一切都結束了。
“夕兒,想哭就哭。”沐晚謙心疼地道。
“爹爹,夕兒困了,先回房休息。”沐月夕轉身離開了書房,緩步走回院子,走到到爬滿了青藤廊下,斜倚在黑暗影中,抱着微微發寒的雙臂。
詠詩和昭婷站在不遠處,擔憂地注視着她。
不知道站了多久,沐月夕才慢慢地由廊内走了出來,擡頭望向天上的明月,離十五還有幾日,月未圓,缺了一塊,如同她的心。
回到房中,詠詩端來水,和昭婷一起服侍她梳洗睡下。
清晨的陽光透過淡藍的紗窗斜斜照射進來,直到聽得遠遠地一聲雞叫聲,沐月夕才遲鈍地回過神,她居然瞪着帳頂一夜未眠。
“大小姐,昨夜可睡好了?”昨天守夜的清齊走了進來,笑盈盈地問道。
沐月夕坐起身來,攏了攏松散的秀發,“睡得很好,連夢也沒做一個。”
沐月夕眼睛下的陰影,清晰可見,清齊眸中閃過一抹擔憂,沒有拆穿沐月夕的謊言,笑道:“大小姐,喜兒會說話了,奴婢把小姐寫的詩教它念,念的可好了。”
“辛苦你了。”沐月夕走到梳妝台坐下。
“小姐一會去看看好不好,給奴婢做個見證,奴婢還等着詠詩姑娘的賞錢呢。”清齊故意拿話逗沐月夕開心。
詠詩正好領着小丫鬟進來,忙接話道:“喜兒說的好,賞錢我一定給,喜兒要是說不好,嘿嘿,大小姐,中午我們就紅燒畫眉鳥吃。”
沐月夕不忍她們擔心,笑道:“一隻鳥兒,肉太少,詠詩,你去廚房說說,今天中午吃乳鴿。”
“奴婢記下了,一會就去。”詠詩和清齊伺候沐月夕換衣梳妝,出了門。
清齊把畫眉鳥提到沐月夕面前,敲了敲鳥兒的頭,“小姐好。”
“小姐好。”畫眉鳥有樣學樣。
“喜兒念詩給小姐聽。”清齊又敲了敲它的頭。
“東蓠山前白鶴飛,桃花流水鯉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畫眉鳥搖頭晃腦地吟出一首詩來。
沐月夕輕笑道:“詠詩,快把銀子拿出來給清齊。”
喜兒一首詩,哄得沐月夕展顔一笑,詠詩喜出望外,掏起銀子來毫不心疼。逗了一會鳥兒,沐月夕就去給沐夫人請安,半道上遇上了沐月盈。
“盈兒見過姐姐,給姐姐請安。”沐月盈屈膝行禮。
沐月夕伸手扶起她,笑道:“姐妹間不必這麽多禮,盈兒快起來。”
“禮不可廢,妹妹理應該向姐姐請安問好。”沐月盈起身,恭敬地道。
沐月夕微蹙眉尖,看了眼跟在沐月盈身後的盧嬷嬷,笑了笑。姐妹倆給沐夫人請安,用過早膳後,就各自回房。
第二天,五月十二日,太後的六十二歲的壽辰。
光明殿内燭火通明,香熏爐裏點着檀香,輕煙彌漫,皇家教坊裏的人嚴陣以待,顯慶帝和皇後攙扶着太後一進去,便奏起樂來。
待衆位皇子公主朝臣貴婦貴女們獻上壽禮,筵席才開始。各種珍馐美味如流水般端了上來,站在桌旁的宮女伶俐的爲倒酒布菜。
酒過三巡,氣氛正是熱鬧之時,殿内卻突然響起了“哎呦!哎呦!”的聲音。沐月夕愕然四顧,發現殿内的人紛紛倒下,沐夫人也斜斜地倒在了沐晚謙懷裏。坐在她對面的淳于容和八皇子也軟軟地趴在地上。
這是什麽情況?
太後和徐貴妃相繼倒在顯慶帝身上,其他嫔妃也全都癱軟在座位上。顯慶帝靠在龍椅上,額頭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怎麽回事?來人!快來人!”
殿外寂靜無聲,守在殿外的侍衛并沒有聽從顯慶帝的召喚進來護駕。這樣的情況,就是再愚蠢的人都知道不對勁,殿内頓時鴉雀無聲,似乎在安靜的等待策劃這件事的人出現。
沐月夕看殿内,隻有她還穩穩坐在座位上,忙假裝着軟倒的樣子趴了下去。照現在的情況看,大家應該中了軟骨散之類的毒,可是爲什麽就她沒事呢?
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穿着侍衛服色的李淺墨和歐陽藍銘,跟在他們身後的十幾個人都是侍衛打扮,他們身上的軟甲沾有鮮紅的血迹。
“瓦刺的人。”顯慶帝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
“皇帝陛下,别來無恙。”歐陽藍銘笑道。
“你們是怎麽混進宮來的?”顯慶帝怒問道。
這時,本癱軟在地下的七皇子站了起來,仰天大笑,“哈哈哈,這個天下終于是我的了。”
歐陽藍銘笑道:“皇帝陛上,我們是七皇子帶進來的。”
“逆子,逆子,你居然敢造反!”顯慶帝怒目而視,恨不得掐死七皇子。。
“造反?哈哈,我就是造了反,你又能把我怎麽樣?這裏裏外外全是我的人,你們通通都的死。”七皇子得意忘形地道。
“逆子!逆子!”顯慶帝氣的全身發抖。
七皇子冷笑,提起一把刀,走向顯慶帝。
太後和徐貴妃顫抖着用身體攔在他的面前。皇後歪在一邊,沒動,眸光閃爍。
“母後,愛妃,你們讓開。”顯慶帝大吼。
“皇兒(皇上),不,我不能讓開。”太後和徐貴妃淚流滿面。
“真是好感人啊,好,就先留你們一時半刻,我先殺了這個讨厭的皇後,再來殺你這個昏君。”七皇子舉起刀。
“咣當”刀落地。
出手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皇後,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弩,一根弩箭射穿了七皇子的手臂。
“你……”七皇子不敢相信地瞪着緩緩站起的皇後,“你沒中麻藥?”
“你在酒裏和香爐裏同時下了毒,兩相融合就成了麻藥,這麻藥是很厲害,不過隻要事先服了解藥,就不用擔心了。”皇後笑盈盈地道。
“你怎麽會事先服有解藥?”七皇子驚愕地問道。
“自然是有人告訴了本宮,本宮才能預先防範。”皇後微笑道。
“是誰告訴你的?”七皇子厲聲問道。
“他。”皇後指着歐陽藍銘。
“爲什麽?”七皇子問道。
歐陽藍銘歎了口氣,道:“七皇子,你安心上路,不要再問原因,失敗就是失敗。”
七皇子口吐鮮血,渾身抽搐,低頭一看,手腕處流出來的是黑色的血,“你的弩箭有……”話沒說完,他已經倒下,耳朵和鼻孔裏都流出了黑色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