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出什麽事了?”沐夫人輕聲問道。
沐月夕沒有隐瞞,把在在燈市遇到莫璎的事說了出來,最後小聲問道:“爹爹,娘親,夕兒因爲出使的事,遷怒莫璎,讓她失去宮主之位,是不是做的太過份了?”
就算因爲莫璎給皇後出的主意,害得她要出使瓦刺,弄的九死一生,但歸根到底,莫璎所作所爲并不算錯,她是皇後的人,爲皇後出謀劃策,是她份内之事。而沐月夕因爲一時之氣,遷怒于她,弄得花朝宮易主,讓莫璎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心裏不免對莫璎産生了愧疚之情。
“夕兒,你這麽做一點都不過份,若不是莫璎給皇後出主意,你根本就不用去瓦刺,不用吃那麽多苦,綴墨和暮婷也不會枉死,她如今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沐夫人恨恨地道。
聞言,沐月夕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她怎麽可以去同情間接害死綴墨和暮婷的兇手?
“夕兒,既然今天你提到了這件事,爹爹也正好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沐晚謙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地道。
沐夫人挑眉,表情奇怪地看了眼沐晚謙。
“爹爹請說。”沐月夕恭敬地站在沐晚謙面前,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樣。
“莫璎是皇後的人,你讓莫璎失去花朝宮宮主之位,等于直接向皇後下了戰書,挑戰她的地位和權勢,夕兒,你可曾考慮過這件事的後果?”沐晚謙闆着臉,沉聲問道。
沐月夕渾身一震,臉色慘白,沒有半分血色。這皇後李氏雖不受寵,但畢竟是皇後,而且在她身後還在龐大的李氏一族。或許還有莫氏一族,就算莫璎成了棄子,并不表示莫氏就會這樣放棄和李氏的聯盟。
見沐月夕失魂落魄的模樣,沐晚謙頓時心軟,那敢再吓她,滿臉堆笑,放柔聲音道:“夕兒,你别怕,沐家樹大根深,又手握重兵,皇後他們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沐夫人好笑的斜了沐晚謙一眼,壓根就不是當嚴父的料,這架子還沒端上,就松了。
“爹爹,夕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會意氣用事。”沐月夕鄭重的許下承諾。
“傻丫頭,爹爹不是這個意思。”沐晚謙捋着胡須道。
沐月夕不解地眨着眼睛。
“外面的風再狂,雨再大,隻要沐家大樹不倒,隻要沐家還有一個男兒在,那些風雨都不足爲懼。”沐晚謙豪邁地揮了揮手,儒将之氣盡顯。
沐夫人笑着把沐月夕攬進懷裏,把她垂落下來的秀發撫到耳後,笑道:“夕兒,你要記住,沐家的女兒比公主還要矜貴,不管是誰得罪了沐家的女兒,都不需要親自出手去讨公道,免得失了閨閣本色,自有沐氏一族的族長親自出面,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沐月夕眼中浮起一層霧氣,沐家每一代的男人都以保護沐家女子爲己任,努力地撐起一方純淨的天空,隻爲沐家女子能活得開心,活得輕松。
一家三口又閑聊了幾句,沐月夕起身告退,出了門,突然想起在六藝館見到程子悅的事,忙轉回來告訴了沐晚謙,這才放心回房休息。
元宵佳節一過,喜事頻傳。明若蘭來信,說是有喜了。晉王妃黃茕也懷了孕。去年及笄的霍紋親事已定,許的是霍家世交林家次子。這麽多喜事當中,最讓沐月夕感到意外的是,許彤居然成了七皇子的側妃,七皇子也封王立府了,封号爲榮王。最讓她高興的是,沉入沂河的無華琴被打撈了出來,沂河府府台命人将琴送到了沐府。無華琴失而複得,沐月夕高興的撫了半日的琴才罷手。
一冬積雪化盡,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轉眼就到了顯慶十八年的二月十五,一年一度的花朝節是全城女子的喜事。沐月夕本想稱病不去,無奈今年的花朝宮盛會,是新任宮主嶺北韓家的大小姐韓秋淩第一次主持,她身爲前任花主,是必須出席的。
馬車一路平坦的向花朝宮駛去,沐月夕歪坐在軟墊上,手裏捏着一方絲帕,無聊地發着呆。清齊拉開馬車的窗簾,陽光恣意的鋪灑進來,路邊樹枝剛露出新芽,一片綠意盎然,和暖的春風帶來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車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清齊忙将簾子放下。沐月夕輕笑道:“清齊,我出使瓦刺時,見過的人沒有一萬都有八千,這會子要避諱隻怕來不及了。”
清齊掩嘴一笑,道:“小姐,奴婢不是避諱,奴婢是怕灰塵吹進車裏來,嗆着小姐。”
沐月夕啞然,“到是我想岔了。”
說話間,馬疾馳而過,卷起一陣黃土,盡數噴到車夫臉上,嗆得他咳嗽了幾聲,方好些。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桃園的入口處,園邊外早已經停滿了各家各府的馬車。詠詩和清齊把沐月夕扶下馬車,站在門口稍等片刻,沐月盈的馬車也到了,姐妹倆沿着小徑往花朝宮走去。
桃園景色依舊,隻是宮中主人已換。
“姐姐真是好本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别人數年的努力全部抹殺幹淨。”盧嬷嬷沒跟來,沐月盈膽子大了起來,語出嘲諷。
沐月夕柳眉微蹙,沒有接話。
“多行不義必自斃,盈兒勸姐姐還是小心一點爲好,别太得意忘形,須記得,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把事情都做絕,是不得善終的。”沐月盈話中帶刺,句句詛咒。
沐月夕剛要說話,從路邊桃林裏閃出一個人來,冷冷地插嘴道:“她若不義,你早就命喪當場。”
沐月盈恨恨地瞪着突然冒出來的絕色男子。
沐月夕唇角一揚,“小杜,你怎麽在這裏?”
“不止我在,還有他。”杜徵搖着手中的紙扇,笑嘻嘻地道。
淳于容從桃林裏緩緩地走了出來,神情從容淡定,眸光明亮,唇邊含着一抹淡淡的淺笑。
“容哥哥。”沐月盈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淳于容禮貌地對沐月盈點了點頭,再轉眸看着沐月夕,初春乍暖還寒,沐月夕還穿着厚厚的冬衣,小臉泛着好看的紅暈,眸底劃過一抹暖意,笑道:“郡主,其他花主都已到,韓宮主請你盡快趕去。”
“謝謝候爺。”沐月夕屈膝行禮。
“郡主不必客氣。”頓了頓,“郡主若是沿小徑而行,隻怕趕不及,容知道這兒有條捷徑,能盡快趕到花朝宮,不知郡主可願随容同行。”
沐月夕不想誤事,再次行禮道:“那就有勞候爺帶路。”
“好了好了,小容,夕兒妹妹,你們不要講這些虛套禮節,快點去花朝宮。”杜徵不耐煩地道。
“郡主請。”淳于容轉身大步向桃林走去。
沐月夕緊随其後,詠詩和清齊快步跟了上去。
“容哥哥等等我。”沐月盈急呼,也想追過去。
“啪”的一聲,杜徵打開扇子,攔住了她的路,壞壞地笑道:“沐四小姐,請你沿小徑去花朝宮。”
“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攔着我的路,讓開。”沐月盈怒斥道,揮手掃開他的扇子,往桃林走去。
杜徵“啪”的一聲合上紙扇,用扇子點住了沐月盈的穴道,走到她面前,總是帶着壞笑的臉陰沉如墨,桃花眼變得深沉陰冷,“這一次小懲大誡,罰你站一個時辰。若還有下次,你就站足一天。”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沐月盈站在原處,小臉因憤怒扭曲變形,一雙杏目犀利地瞪着杜徵遠去的背影,銀牙幾乎咬碎。幾個婢女不敢離開,遠遠地守着她。
沐月夕不知道杜徵會這麽整沐月盈,她氣喘籲籲地趕到花朝宮,額頭滲出一層薄汗。那些花奴們見她趕到,喜形于色,忙爲她戴上三支桂花金钗,巴巴地送她去千香殿左側偏殿内等候。
偏殿内,皇後和徐貴妃已然在座,沐月夕上前行禮,皇後冷冷掃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權當應了她,也不開口讓她起來。
徐貴妃斜了皇後一眼,親自下來扶起沐月夕,笑盈盈地道:“這次要不是郡主請來冷神醫,斏兒可就危險了,郡主的大恩,本宮銘記在心。”
“娘娘客氣,欣悅愧不敢當,是八皇子吉人天相。”沐月夕客氣地應道。
徐貴妃嫣然一笑,拉沐月夕與她同坐。沐月夕含笑向另外五位花主點了點頭,那五位也笑着回應。
坐了片刻,花奴進來,言道宮主已經沐浴更衣,請皇後娘娘到大殿主持祭典。
皇後起身往大殿走去,其他七人跟着出了偏殿。千香殿内已是人頭湧湧,見皇後出來,行禮下跪,“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微微擡手,“衆位夫人小姐請起。”
“謝謝皇後娘娘。”隻聽見一陣環佩叮當,貴婦貴女們站了起來,按品位高低排好隊,靜候花朝宮宮主。
“宮主到,花主灑花迎禮。”花使揚聲道。沐月夕等六位花主接過花奴手中的花籃,灑花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