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與李淺墨道别後,就各奔東西。程子悅并沒帶走那輛舒适的馬車,因而也不用再爲沐月夕另找馬車。
馬車全速行進,銀碳在暖盆内燃得通紅,車内的溫暖和車外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沐月夕歪在軟墊上,手裏端起茶杯,霧氣氤氲,神色凝重。程子悅雖然離開了,可沐月夕還是感到不安,總懷疑他另有所圖。他就好象一條藏在暗處的毒蛇,随時會出來咬人。
“小姐。”昭婷輕輕扯了扯沐月夕的衣服,翻開厚厚的軟墊,角落邊有一個雄鷹展翅,那是沐家暗衛的标志。
“這車……”沐月夕驚訝地盯着昭婷。
昭婷壓低聲音道:“奴婢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不過,既然他能讓暗衛相助,應該是得到主人同意。”
沐月夕想起她離開荥揚之前,程子悅曾和沐晚謙去書房談過話,雖是滿腹疑惑,卻無人能解,暫時放下,隻等回荥揚後再去解惑。
又走了兩日,到了那天遇襲的松林,景色依舊,人面全非。三千多人出使瓦刺,回來時不足六百人,縱是得到一半的兵器譜又如何?縱是瓦刺将陸申春的頭顱送來陪罪又如何?
人死不能複生,誰也不能把活生生的綴墨,暮婷還她,如今連她們的遺體都找不到。沐月夕站在松林外,白衣素服,焚香化紙,告慰亡靈。轉身離去時,已是淚眼婆娑,難掩悲痛。詠詩和昭婷紅着眼眶把她扶上車,迅速離開這悲傷的地方。
已是十一月末旬,離新年還有一個多月,大家自是歸心似箭,日夜兼程地趕路,除了沐月夕能在馬車上睡足覺,其他人每日不過休息兩個時辰。
沐月夕倚在柔軟的錦墊上,輕輕舒了口氣,就在今天清晨,他們出了瓦刺的大澤關,安然出境。隻要過了砀山,就是七盤關,就是大祁的國土了。
窗外雪簌簌而落,寒風呼呼吹過,沐月夕撩開車窗,擔心問騎馬走在車旁的冷随風,“随風,冷嗎?”
“我不冷,風大,你快放下簾子,當心着涼。”冷随風是習武之人,身強力壯,這點寒冷到是不懼。
沐月夕倒了杯熱茶,笑盈盈地遞了出去,“喝口茶暖暖身子。”
冷随風把茶喝盡,把杯子遞回去,“快把簾子放下。
沐月夕撅了撅小嘴,正要放下窗簾,前方突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象是有山石滾落。
“月夕,你别出來,我去看看。”冷随風拍馬上前。
“你小心些。”沐月夕忙道。
一會冷随風轉回來,原來是這幾天雪下得太大,積雪從山頂滾落了下來。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把路堵住了,沒法通行,隻得在這荒郊野地升起篝火,等禁衛軍把路清理出來再走。
隻是小範圍的雪崩,加上人多力量大,清理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山路已通,晉王的馬車率先通過,淳于容和杜徵騎馬相護。沐月夕的馬車緊随其後。使節團在黃昏時抵達了七盤關。七盤關的守關将軍羅海熱情如昔,因有冷随風在,沐月夕很給面子的出席了晚宴。
七盤關内,歌舞升平,歡聲笑語,禁衛軍和守關将士們聚集在一起,喝酒劃拳,談笑歡聲,沒有客死異鄉,是值得慶祝的。
将軍府内同樣熱鬧,晉王居左,冷随風居右,淳于容坐左側第二席,羅海在右,沐月夕剛坐在淳于容下首的第三席上,對面是杜徵。沐月夕的下首是羅海的如夫人,想來是羅海特意安排她來照顧沐月夕的。在如夫人在下首是幾名副将,杜徵的下首也坐着數名七盤關的副将。
悠揚的樂聲響起,兩個妖豔的女子,出現在廳堂中央,一個穿紅抹胸,一個穿綠抹胸,都沒有穿綢衣,隻是披着一層薄薄白色輕紗,白嫩的肌膚隐約可見,那寬大的裙擺隻及小腿,露出嫩白玉足,玉足上系着銀鈴。
沐月夕微微皺眉,這兩個女子的衣着,實在太過大膽,不知道是什麽人?
兩個女子扭動着纖細的腰肢,一步一步地往上座上靠,随着她們輕盈的步履,腳上的銀鈴發出清脆聲響,薄薄的紅唇妖魅的揚起,微微上挑的眼角含着幾分春意,兩人的表情妩媚到及至,誘人心神。
“郡主,這是兩個女子是越國來的歌舞妓,前兩天才來七盤關。”如夫人嬌聲道。
難怪如此妖娆,沐月夕扭頭去看冷随風,見他對眼前的美人視而不見,一味喝酒吃菜,抿唇一笑。
那兩個歌舞妓有幾分眼色,沒去招惹一臉戾氣的冷随風,隻在晉王面前扭來扭去,修長白皙的手臂幾乎要貼到他的臉上去的。
晉王裂開嘴,笑得好不開心。忽地寒光一閃,那兩個女子右手一翻,纖腰一扭,手上各現出一把寒氣森森的匕首,同時刺向晉王的咽喉處。
晉王被吓呆了,全然不知反應。冷随風飛起一腳,将他所坐的椅腳踢斷,他跌倒在地,避開了這緻命兩刀,手中的酒抛向後方。
淳于容和杜徵同時跳起來,羅海和那幾名副将大驚失色,撲飛而至。
兩個女子反應很快,立刻射出手中匕首。冷随風擲出手中的酒杯,“當當”兩聲将匕首擊落。那兩個女子沒想到兩次出手都失敗,一個翻身,快速向側門處掠去,身手快捷靈活。
淳于容和杜徵還有幾名副将追了過去。别人的安危,冷随風是全然不管的,他的眼中隻有沐月夕,飛掠到沐月夕身邊,“月夕,沒有吓倒你吧?”
沐月夕搖搖頭,“我沒事。”
羅海跑過去扶起晉王,臉色蒼白地問道:“王爺,您怎麽樣?”
晉王驚恐未定,顫聲問道:“她們是什麽人?”
“她們自稱是越國的歌舞妓。”羅海臉色異常的難看,赫連斌要是在他的将軍府出事,他一家大小性命堪憂。
兩個女子被副将們扭了回來,跪在了晉王面前。
“是誰派你們來刺殺本王的?”晉王厲聲問道。
兩個女子忽張開嘴,幾道光影激射而出,朝晉王的臉奔來。“啪”杜徵的紙扇打開,攔在了晉王面前,将她們吐出來的暗器悉數接住。
兩個女子刺殺再次失敗,她們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已經咬破藏在嘴中的毒囊,服毒自盡。
晉王雖然毫發無傷,但是還是受到了驚吓,宴會就這樣草草結束。
冷随風把沐月夕送回了房,細細地檢查了一番,才放心的退出房間,讓詠詩昭婷伺候,而他則守在門外。
“冷公子,有我們在,您就放心回房休息吧。”守夜的鐵衛勸道。
冷随風根本不理會他們,站在門邊紋絲不動,沐月夕的安全,他要親自守護。鐵衛見他如此固執,也隻得任他站在門外。
第二天清晨,使節團就離開了七盤關,前往武安城。兩眼通紅,一夜未眠的羅海将他們送出五裏之外,才返回七盤關。
武安城的太守一改當初冷漠的态度,變得熱情周到,特意設宴款待。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有了七盤關的事,沐月夕不想參加,可推辭不過,隻得和女眷們在偏廳就坐,偏廳和正廳用屏風相隔,互相能聽到聲音。
太守年約四旬,白白胖胖,聲音洪亮。陪客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席間氣氛輕松愉快,非常的熱鬧。
“王爺,大皇子,候爺,這酒菜味道還合您們的口味嗎?”太守讨好問道。
沐月夕隔着屏風看去,冷随風依舊酷哥模樣。
晉王木讷地點頭,“好,不錯,不錯。”
淳于容舉杯回敬,“多謝齊大人,這酒味香醇濃厚,菜品珍奇,就算在荥揚城,也很少能喝到這麽香的酒,吃到這麽好的菜。”
“候爺果然見識不凡,這酒是用武安城最純淨的山泉水所釀,釀的時候再放點武安城特用的青絨花下去,吸掉雜質,出來的時候,就是香飄百裏的好酒。”
淳于容笑道:“早就聽聞這青絨花功效神奇,想不到隻加這麽一點,就能讓酒如此香醇,不愧是珍品。”
晉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青絨花能否讓本王看看?”
“下官早就爲了王爺準備好了一盒,還請王爺收下。”那太守拍拍手。
一個小個子的男人,低着頭送了上來一個錦盒。
“這裏面裝的可是生長了十年的青絨花。”太守笑呵呵地道。
“十年的青絨花非常難得,王爺,您要不要打開看看?”說話的人武安城的守城将軍。
晉王接過盒子,那小個子男人低着頭退到一邊。淳于容笑道:“王爺,可否讓下官先睹爲快?”
前日才被刺殺過,晉王心有餘悸,也怕這盒子裏有什麽東西,聽淳于容這麽說,一喜,忙把盒子遞給淳于容。
淳于容端詳了下盒子,輕輕一笑,突然手一轉,對着那個守城将軍打開了小盒。
不愧是武将出身,反應靈敏,那個守城将軍,猛地向後一倒,嗖的一聲,五支烏黑的鐵箭射中他面前的木桌,牢牢的釘在木頭裏。
那守城将軍大喝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持軟劍,向晉王撲了過去。還有幾個夾雜在賓客裏的大漢也跳了起來,手中也握着利器。
冷随風快速來到偏廳,他隻保護沐月夕的安全,對于正廳内的混戰,漠不關心。
來刺殺的人全部被擒,可他們跟那兩個女子一樣,咬破毒囊,吞毒自殺,什麽都沒問出來。
齊太守一臉死灰,他隻想讨好一下晉王,怎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他的官,隻怕是做到頭了。
晉王驚恐萬狀,短短三日,就兩次被人刺殺,他被吓壞了。沐月夕若有所思,皇後的擔憂并不是無的放矢,麻煩或許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