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月夕顧不得看清來人的容貌,整個人又重新沒入池水中,她必須盡快離開這裏,要是讓人知道沐大小姐深夜跑掖池來遊泳,她的閨譽受損是小事,就怕禦史會上書彈劾,影響到沐家的清譽。
沐月夕無聲地歎了口氣,不該貪涼爽跑來遊泳的,在水波中無聲無息地往岸邊潛去,突然腳被水草纏上了,好不容易把水草解開,她已經憋不住了,隻得從水裏冒出頭來。
一浮出水面,沐月夕就看到小舟停在她面前,擡頭看去,頓時遍體冰涼,直接從炎熱的夏天跑到寒冷的冬天,舟上的白衣男子是程子悅。
“小夕兒,我們真是有緣。”程子悅旋轉着手中的玉箫,低頭看着沐月夕,薄唇微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沐月夕懊惱地抿緊了唇,是她疏忽了,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把這個擺在明面上的危險給忘記了,扭身向岸邊遊去,她知道她逃不掉,但是她不想長時間地浮在水中,還是遊到淡水區,腳踏實地的好。
一口氣潛出去很遠的明若蘭在聽到箫聲時,就已經知道不妙,以最快的迅速遊到了沐月夕身邊。沐月夕側目而視,眼睛裏全是控訴,不是說這地方僻靜的人迹罕至,怎麽才遊這麽一會,就冒出人蹤來了?
明若蘭很無辜地回了沐月夕一眼,就一艘船兩個人,沒一堆人來圍觀,就知足吧。
兩人努力的遊到淡水區,站定,轉身,看着跟過來的小舟,站在舟上的程子悅,明若蘭擰道:“喂,你是誰?爲什麽要打擾我們凫水?”
“在下程子悅,見過曲夫人。”程子悅彬彬有禮地道。
對程子悅這三個字明若蘭有點印象,扭頭看向沐月夕,“他就是抓你的那個壞蛋?”
“是。”沐月夕有氣無力吐出一個字。
“程子悅,你休想從我身邊擄走夕兒。”明若蘭手中抓起了一把沙子,盯着程子悅,蓄勢待發。
“曲夫人請不要誤會,程某隻是來欣賞掖池的風景,卻沒想到會這麽巧,遇上兩位。”程子悅雖然在跟明若蘭說話,目光卻一直盯着沐月夕。
半夜一人來賞風景,擺明着在騙人,但沐月夕沒打算拆穿他,扯了扯明若蘭的衣袖,“明姐姐,我們回去吧,不要打擾别人看風景。”
“好,程子悅,我們把地方讓給你,不要再跟着我們否則的話,後果自負。”明若蘭手中一揚,沙子飛射而出。在程子悅躲避飛沙之時,兩人飛快地爬上岸,記不得去拿樹下的衣服,快速的逃離了掖池。
就在兩人離開沒多久,平靜的掖池又飄來一葉扁舟,舟上依舊站着一個人,一個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
回到沐府,詠詩等人一無所知,還在沉睡中,兩人換了衣服各自睡下。沐月夕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程子悅到底是什麽人?他背後真正的主子是誰?他在掖池出現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沒有可供分析的情報,沐月夕找不出答案,隻得将問題放在一邊,閉上眼睛,在數着一千一百字綿羊時,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凜過來了。看着滿眼血絲的曲凜,沐月夕才知道明若蘭撒謊了,她不是跟曲凜來荥揚城的,而是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的原因是,明若蘭嫁給曲凜數年無出,曲家老夫人要給曲凜納妾,明若蘭受了委屈,收拾包裹就離家出走。沒回明家,怕曲凜一下就找到了,才會跑荥揚城來投奔結拜妹妹。
“夕兒妹妹,你說他是不是很過份?”明若蘭哽咽地道。
“曲大哥,你真得好過份,有明姐姐這樣的大美人做老婆,還想納妾。”沐月夕立場堅定地站在明若蘭這邊,幫着明若蘭指揮曲凜。
“我沒有。”曲凜酷酷地道。
“你還敢說你沒有,你當着我的面對那個女人又親又抱。”明若蘭指着他,恨恨地道。
“曲大哥你偷吃,也該避着明姐姐啊,怎麽能當場讓明姐姐逮到,真是太不幸了。”沐月夕惋惜地道。
“沐月夕,你到底幫誰?”明若蘭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幫你,幫你。”沐月夕口上應的好,腳卻在往後退。夫妻吵架,外人還是少摻和,在一旁看戲比較安全。
“她當時差點跌了跤,我順手扶了她一把而已,她不小心碰上我的臉。我不會親她,更不會抱她,她身上很臭。”曲凜很平靜地陳訴事實。沐月夕抿嘴直笑,好難得聽到曲凜說這麽長的句子。
“你的意思是說,她身上很香,你就會抱她了?”明若蘭曲解曲凜的意思。
“不要無理取鬧。”曲凜兩道濃眉皺了一下。
“我哪有無理取鬧,我說的是事實。”
“現在就是。”
明若蘭抹着眼淚道:“曲凜,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也跟你娘一樣,嫌棄我沒生孩子?”
“沒有。”沒孩子更好。
“你有,要不然你也不會同意你娘的給你納妾的主意。”
“我沒同意。”
“你也沒反對。”
“若蘭,不要無理取鬧。”
“我哪有無理取鬧。”明若蘭氣苦了,怎麽又說她無理取鬧。
“現在就是。”
“曲凜,我們和離吧,以後男婚女嫁……”明若蘭話沒說完。曲凜點了她的啞穴,結束了這場無聊的争執。沐月夕連連點頭,這辦法好,快刀斬亂麻。
“打擾了。”曲凜抱起明若蘭,大步往外走。
對明若蘭投來的求救目光,沐月夕還了個抱歉的表情,打了個呵欠,轉身回房,倒床上繼續睡覺。隻是沒睡多久,就被綴墨叫醒了,沐毓齊和沐毓正回來了。
沐月夕翻身坐起,“不是說要到黃昏時才能回來,怎麽這麽早。”
“歸心似箭。”清齊笑道。
沐月夕穿上鞋就往外走,急得詠詩在她身後大聲喊:“大小姐,頭發散了。”
沐月夕等不及,胡亂抹了一把,“自家人,不礙事的。”
“大小姐,同來的還有杜公子。”綴墨忙道。
沐月夕退回來屋,坐在梳妝台前,恨恨地問道:“杜徵怎麽會跟齊兒正兒在一起?”
“杜公子在商城見到小姐後,知道小姐是被宜王擄去的,就陪着二少爺和三少爺沿路去追小姐。”詠詩道。
“他不是沒認出我來,怎麽還會陪齊兒正兒去追我?”沐月夕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就惱火。
詠詩幫沐月夕綁上發帶,笑道:“杜公子當時是沒認出小姐來,他是回來後跟文信候爺說了這件事,是候爺分析出來的。”
沐月夕恍然大悟,就說杜徵那有這麽聰明,原來全是淳于容的智慧。以她爲借口,讓沐家對宜王動手,想必也是淳于容的主意,這男人的頭腦很強大。
“大小姐,可以了。”詠詩推了推在發呆的沐月夕。
沐月夕接過綴墨遞來的扇子,領着詠詩往大廳去了。
姐弟再見,宛如隔世。沐毓齊穩重些,看着沐月夕,含蓄的笑着。沐毓正活潑,興奮的在沐月夕面前跳來跳去,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
“哎哎哎。”沐月夕連聲應道。
“姐姐,你放心,以後這樣的情況再也不會出現,正兒會學好武功保護姐姐。”沐毓正鄭重其事地道。
“姐姐相信正兒一定能保護好姐姐的。”沐月夕捏了捏沐毓正紅紅的小臉蛋。
沐夫人看着乖巧的兒女們,眼眶微紅,用絲帕按了按眼角,對杜徵道:“杜公子,謝謝你一路上對齊兒正兒的照顧。”
“夫人客氣了,這是小侄應該做的。”杜徵笑道。
“娘,您不要對他說謝謝啦,要不是他莫明其妙的跑到商城去,我早就從地牢裏逃出來了,就不用餐風宿露的跟着宜王趕路去西鏡,也不用假裝乞丐逃出魔掌,更不會因爲迷路從山坡上滾下來了,差點小命不保。”沐月夕氣呼呼地道。
“夕兒,你爲什麽不告訴娘,你吃了這麽多苦?”愛女如命的沐夫人心疼地抱着沐月夕,眼淚奪眶而出。
“娘,您别哭啊,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都是過去了的事,您快别傷心别難過,我什麽事都沒有。”對于逃回來的過程,沐月夕一直都細沒說,剛才一時嘴快就全說了出來,沒讓杜徵覺得内疚,反而惹得沐夫人傷心不已。
“娘,您放心,以後有哥哥和正兒保護姐姐,姐姐再也不會遇到危險,再也不用吃苦了,您别難過了。”沐毓正道。
“是啊,夫人,都已經是過去了的事,就不要再爲過去的事傷心了。”杜徵也幫着勸解。
隻是他口氣,沐月夕聽着總覺得意有所指,不過現在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娘,齊兒正兒風塵仆仆地從外地趕回來,肯定餓壞了,您去廚房裏做點好吃的犒賞他們吧。”
沐毓齊眸光微轉,對杜徽道:“杜大哥,我娘做的菜很好吃的,留下來一起用午膳吧。”
“不知道小侄今天是否有幸運嘗到夫人親手做的美味佳肴?”杜徵壞壞地笑問道。
沐夫人知道這幾個小輩的好意,她願意接受,拭去眼淚,臉頰微紅,“讓杜公子笑話了。”
杜徵眸光微沉,嘴角邊的笑容有幾分苦澀,“小侄很羨慕夕兒妹妹有一個這麽疼她的母親。”
杜家的事沐夫人略知一二,杜徵的生母杜夫人,在他幼年時去世了。沐夫人輕歎了口氣,也不好去勸他,“齊兒正兒,陪着杜公子。”
沐夫人親自下廚給沐月夕他們做菜。用過午膳,杜徵告辭離去,在沐夫人的示意下,沐月夕有些不情願地送杜徵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