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過,總算可以出門了。沐月夕頭上梳着百花髻,頂着百花冠,身上穿百花裙,腳上蹬百花鞋,花團錦簇被花奴們擁上花辇。花朝宮的護衛隊在前面開道,花辇左右是花朝宮的樂工們,她們很賣力地在奏着樂,花奴們在後面撒花瓣。近百人的隊伍熱熱鬧鬧地穿過大街小巷,從東門出城,往花朝宮去了。
一行人抵達花朝宮時,已是卯正時分,莫璎依照規矩領着四大花使在宮門外等候,她打扮的花枝招展,隻是那張清秀的臉依舊是沒什麽表情。
兩人互行禮,并肩同行,進了宮,入了殿,點上花香,跪拜了花神。莫璎道:“花女們出來,花主請選奉香花女。”
三十六名身穿淡綠色衣裙的花女站在沐月夕的面前,她均是十五六歲的年齡,容貌秀麗,體态輕盈。其中有六位,因爲被前面三年的花主選爲了奉香花女,便在額間點上朱砂,以做區别。
沐月夕怕人誤會,沒有直接說徐琳琅的名子,道:“請各位花女把閨名報來聽聽。”
三十六名花女一一報出自己的名字,直到第三十一位,沐月夕才聽到一個細細地聲音,“花女徐琳琅見過花主。”
沐月夕選了她和另一個叫謝瑤的花女做奉香花女,八位備選花使已定,其他花女難掩失望之色,眸光黯淡,她們盼了四年,終成空,到明年花朝節之前,等新花女入宮,她們就要被遣散回府嫁人了。
選完花女,今天的事也就完了,明日才是正式焚香守齋的第一日,說是說守齋三日,可事實上沐月夕要留花朝宮三天五夜。
“八月主花神是桂花仙子,請沐花主入住桂芳閣。”莫璎用例行公事的口氣安排好沐月夕的住所後,再不看沐月夕一眼,轉身就離開千香殿,拖着長長地裙擺,逶拖而去。
莫璎的态度,很明顯充滿了敵意,這讓沐月夕感到很不解,好象似乎沒得罪她呀?好在沐月夕也沒打算跟她交朋友,一拂衣袖,“去桂芳閣吧,本花主累了。”
花奴們擁着她去了桂芳閣,服侍她換下那一身華麗而沉重的服飾。用過晚膳後,兩位奉香花女過來請安了,兩人還是那身淡綠色的衣裙,隻是額間已經被花使點上了朱砂,兩人跪倒在沐月夕面前,“琳琅(謝瑤)謝謝花主的青睐。”
沐月夕扶起兩人,“這一年裏,我都要麻煩兩位姐姐照顧,兩位姐姐快别這麽客氣了。”
“花主客氣了,能爲花主奉香,是我們姐妹的幸運。”謝瑤很誠懇地道謝。
“我們也别說客套話了,我剛才吃多了點,兩位姐姐願不願意陪我出去走走?”沐月夕沒有忘記她還有找秘道這一重大的任務要完成,先出去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和路徑,才好辦事。
“願與花主同行。”徐琳琅和謝瑤恭順地應道。三人出了桂芳閣,在暮色中,沿着花徑在花朝宮裏散步。
花朝宮不愧是皇家出錢蓋的園林,占地真的很大,逛了近一個時辰,月兒都升上天了,這十二閣才逛了八個。沐月夕香汗淋漓,苦不堪言,罷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兩位姐姐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回桂芳閣吧!”
徐琳琅和謝瑤本就是做陪,她不逛了,她們樂得回去休息,于是又将沐月夕送回桂芳閣,然後告辭離去。
走疲倦的沐月夕靠在床上打盹,懶懶的不想動。“花主,請到芳池沐浴。”花女輕輕地搖了搖她,小聲道。
沐月夕氣的磨牙,早上不是才洗了,晚上又洗,就不怕把皮給洗掉?可在現在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要依人家的規矩,無奈地拖着沉重的腳步,往浴池走去。
浴池就在桂芳閣後面,白玉砌成的圓形的浴池,上面雕刻着朵朵桂花,四周鋪着柔軟的白色隐有桂花花形地毯,池内漂浮着朵朵花瓣,淡淡的桂花香迎面飄散。
沐月夕素來洗澡都不要人服侍,摒退伺候的花奴,褪去衣裳,打散頭發,滑入池水之中坐在玉階之上,隻露出香肩。騰騰的熱氣,染紅了她略顯蒼白的雙頰。
舒服的眯上眼睛,享受着溫暖的池水,不知不覺中,沉浸在這種放松的感覺中,沉沉地睡了過去。朦胧間,似乎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沐月夕隻當是花奴進來了,貪戀水中的溫暖,不願起身,懶懶地道:“我再泡一會,你們先下去。”
“好一幅美女沐浴春睡圖。”男人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男人的聲音?沐月夕驚愕地睜開雙眼,入目是一雙深邃帶着冷冽的眼睛,“程子悅?”
“正是在下,沐月夕,我們又見面了。”程子悅蹲在池邊,手在池中撩起一層層的水波。
沐月夕沒有問他爲什麽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她清楚的知道花朝宮的規矩,在入夜後,花朝宮是禁止男子入内的。男人要想進宮不是用輕功避開護衛飛進來,就是從花朝宮的秘道走進,而程子悅能進宮,多半是從秘道進來。
她抱緊身子,向水中滑去,緊緊地咬着下唇,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憤怒。
憤怒,而不是驚慌,很好,非常好,這樣才更好玩。程子悅薄唇微揚,露出邪邪地笑,目光掃過水中那稚嫩的身體,“沐月夕,不想知道在下爲什麽要來這裏嗎?”
沐月夕冷笑,“我不知道你和莫璎有着怎樣的目的,但是如果你們以爲用這種方式,就可以逼我就範,那就太小瞧沐家的人了。”
“沐月夕,你不必如此緊張,在下今日來,是爲幫助沐花主。”程子悅長身而起。
“幫我?”沐月夕狐疑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她有什麽事需要他的幫助。
“沐月夕,你确定要呆在水中跟在下讨論這件事嗎?春暖乍寒,你若一直呆在水中,可會受寒生病的喲。”程子悅的目光重新回到沐月夕的身上。
水是漸漸地開始涼了,以她這副嬌弱的身體,她的确沒辦法呆在水中不動。“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沐月夕死死的盯着程子悅,他站在那兒紋絲不動,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你爲什麽還不出去?”沐月夕不悅地問道。
程子悅雙手抱肩,挑眉問道:“我爲什麽要出去?”
“你……”沐月夕氣結,咬牙,“你難道連非禮勿視的道理都不懂嗎?”
“哦,你是怕我看你。”程子悅轉過身子,背對着她,“這樣可以了吧?”
沐月夕呆在水裏沒動,萬一她剛剛站起身來,他轉過來怎麽辦?
“你要再不出來,我就親自動手抱你出來。”程子悅威脅道
就算她能無視他的威脅,她也不可能繼續呆在水中,水越來越冷,在呆下去,她真得會生病。現在唯有祈禱她這個還沒發育好的身體不會引起他的獸欲。
快速的從水中爬了出來,快速的擦幹身體,快速的穿上衣服,轉身迎上一張帶着壞笑的臉,“你,你是什麽時候轉過來的?”
“你一上來,我就轉過身來。”程子悅很老實地回答道。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戲弄,終讓沐月夕心中的怒火爆發出來了,她沖上前去欲給他一巴掌,卻被他扣住手臂,反轉拖至身前,圈禁在懷中。
努力的掙紮,徒勞無功,她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程子悅湊到她的耳邊,暧昧地向她耳中吹了口氣,“小丫頭,不要這麽心急就投懷送抱,會讓我誤會的你在勾引我。”
手被制在身後,動不了,沐月夕幹脆用腳去踩,卻沒想到程子悅早就料到她會這麽做,将腳挪開,她踩了個空,氣急敗壞地罵道:“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怎麽?生氣了?好好好,别生氣,我這就放開你。”程子悅真的松開了手。
脫離了他的掌控,沐月夕沒有再沖上去打他,而是向後退開數步,擡起眼睛,細細的眉毛微擰在一起,“你到底想怎樣?”
程子悅臉色一正,“明天的頌詩,沐花主想好了嗎?”
“這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沐月夕陰沉着小臉,心中莫名的感到生氣,這個莫璎究竟想幹什麽?花朝節如此,今日又如此,她是看不起人嗎?還是另有目的?“也請你轉告莫宮主,她的好意,小女心領了。”
“好,我會轉告她的。”程子悅轉身向外走去。
他前後不一的态度,讓沐月夕不禁一愣,“哎,你等一等。”
程子悅轉身,痞痞地一挑濃眉,“沐花主對在下這般的戀戀不舍,真令在下受寵若驚。”
“你……你和莫璎到底是什麽關系?爲什麽要幫她做這種事?”沐月夕本來想問他是從那裏進宮的,話到嘴邊,臨時換了問題。
“想知道我與她的關系,想知道我爲什麽要幫她做事,等你守齋回府,來墨軒齋找我,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程子悅狡黠地一笑,撩開布簾,走了出去。
沐月夕快步跟着沖了出去,守在門外的花奴果然不在,沒有莫璎的旨意,這些花奴敢撤離職守嗎?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看着他沿着花徑向前走去,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他沒有用輕功,真得是從秘道進來的,這花朝宮真的有秘道!沐月夕不禁竊喜,憑着十多年金學(金庸)、古學(古龍)、梁學(梁羽生)的浸染,她基本上可以推算出秘道的入口所在之地就是莫璎的寝宮守仙居。
隻是她要怎麽才能混進守仙居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