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少年清澈中還帶了些稚嫩的聲音,卻是顯得那麽異常的響亮,字字句句都問到了他們的臉上,連劉氏,這一時半會的,也尋不出那反駁的話語來。

楊老爺子有些複雜的神色,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驚詫,又有些内疚,不得不承認,對于老四那一屋的,他以前到底是做的虧欠了,若是他這些年不是因着厭惡了戚氏,而越發的有意的減少了回家的次數,以至于忽略了家裏的子孫,興許也就不會有這等事情發生了。

楊老爺子第一次因爲楊景的這一通铿锵有力的質問,而這麽深刻的,生出了濃濃的悔恨的心思。

而同樣内疚的,還有周氏和楊冬根,爲人父母的,他們确實是做的太欠缺了,一言點醒,他們似乎直到今日,才驚覺這許多年來,自己的兒子,在這一整個的大家庭裏,竟是受了這般被人漠視了的待遇。

周氏十分的心痛,更多的還是深恨自己的軟弱,她看了眼坐在老爺子那一桌,正面上神色同樣痛苦,卻直到此刻也沒站立起來的楊冬根,心裏有股說不清的情緒,但卻着實生出了些許的失望。

終究是蒙不住自己的内心了,周氏一瞬間的工夫,就想起了自己嫁給楊冬根這十多年的歲月了,他們夫妻倆卻是從未紅過眼吵過嘴的,不似老二那兩口子,三天兩頭的就有個一場鬧騰。

周氏原本以爲,這樣的婚姻,或許平淡,但也算是幸福的,至少她嫁的這個男人,雖然平日裏沉默寡言,但卻也脾氣溫和。一家子人過日子,不就圖個心平氣和嘛。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自我麻痹,周氏一路隐忍到至今,在這個家裏任勞任怨,卻忽然記起,仿佛過去的那許多年裏,每每自己受了老太太的刁難的時候,遭到妯娌的欺壓的時候,楊冬根的面容裏就是顯着無數次同樣的痛苦,恰如今日這般,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男人那種無奈的眼神所心軟了,就像現在這樣,痛苦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因此,就換來了自己十多年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甚至,已經逐漸形成了一種習慣,更可怕的是,她甚至又将這種忍讓,沿襲到了自己的兒女的身上,讓他們也承受了老楊家所有小輩裏頭,唯獨他們才會承受的欺壓。

這一刻,周氏終于質疑了,搖動了,她再一次定定的看了一眼楊冬根愈發了痛苦,又隐隐帶了些掙紮的側臉,周氏在心裏問了自己,自己的男人真的就那麽容易無奈嘛?爲何無奈了?

恍然覺悟,也就是這會兒,周氏才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所嫁了十多年的這個男人,日日同床共枕,又自己爲了他生了一雙兒女,也爲了他在老楊家當牛做馬甘心情願十來年的這個男人,真真算得上是個好兒子,也算得上是個好兄弟,卻唯獨擔不起是個好父親,好丈夫。

他的無奈,不過就是在自己的父母兄弟和妻兒之間,每一次發生沖突時,内心深處一次次抛棄妻兒,而選擇了旁人下的痛苦表現罷了。

周氏有些可怕了起來,蒙蔽了十多年的真相,就這樣真實的顯現了出來,說不清的失落,傷心,還是失望,在這一刻,周氏情不自禁的偏過頭去,看了眼自己的一雙兒女。

還好,老天待她不薄,賜了她這一雙懂事又窩心的子女,周氏目光鎖定,眼神落定在了楊景的身上,小小的少年,眉清目秀,眼神清澈而又堅定,就那般靜靜站立着的樣子,卻自有一番神采,但,此刻的周氏,更心痛的,卻是自家兒子挺拔但略顯瘦削的身闆。

周氏忽然想起了兒子往日裏,總是表現出來的比旁人的早慧,記起偶然間自己瞧見的,兒子病恹恹的身子卻總是遭到二房那幾個孩子的奚落和諷刺時,臉上出現的隐忍,卻獨沒有委屈,恰如此刻的堅強,足以說明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失敗,是她足夠的軟弱,才讓自己的兒女,連被人欺負之後,連個委屈的表情都不再在自己的面前展露了。

周氏萬分心痛着自己兒子此時的堅強,淚水不知覺的已是落滿了臉頰,她終于告訴自己,一個做了母親的人,不能再這麽退縮軟讓了,也不應當這樣,她應該試着自己強大起來,站立在自己的兒女身前,爲他們遮風擋雨。

片刻的工夫,周氏豁然開朗,她抹了把眼淚,就要站立起身子來。

卻不想,這一刻,楊景又早她一步,這一次,少年不再是沖着大夥,而是單轉了身子,對着楊老爺子一人獨獨開了口說道,“爺,方才我那麽說,也并非是陳述了自己的不平,或是真的要求補償什麽。我知道,凡事酌情而言理,家有家規,哪怕是先前,您老供了老楊家所有的子孫進了學堂讀了書,但,誰讓我攤上了這麽個意外呢。”

說到這兒,楊景亦是面上表現了幾分的失落,楊老爺子看的有些心疼,就想開口說出自己的決定,先前的略微猶豫,早已統統不見,老爺子作爲一個家族的大家之長,他必得事事公正了,才有威信。

起初也不是沒有徘徊的,畢竟這分家的事兒,是他昨兒個親自主持的,亦是他放言,從今往後兒孫各房歸各屋,自行搬出去分家另過,再不得依賴了自己生活的,偏今兒個,老二家的,就拿了這一老大難題出來爲難了他。

要論着道理,老爺子是該應諾下來劉氏的要求的,卻,楊景讀書的事,偏是他前段時日親自提的,也是他親自領着去拜了先生送他進了學堂的,不得不說,之前,老爺子也是真心對自己小兒子膝下的這個肚子,存了些許期望的,亦指着他可以光宗耀祖了。

卻,沒想到,這些天,被老大老二那兩屋的,攪得他到底是心神亂了,一時尚不及思慮周全了的情況,就将這家給分了。他總不能才一剛分了家,就失了自己的言信吧。

到底是失策了啊,老爺子擡起眼皮看了眼與自己同桌兒子的幺兒,這才想起,這個老四,直到此時,都一直沉默着樣子,竟是一言未發,終究是有些失望了,這個小兒子,到底是被戚氏那婆娘耽擱了啊,好在,老四他有福,攤上了個好兒子了。

老爺子再看一眼楊景,不得不暗歎了一番,做兒子的,比他老子強多了,罷了,往後四房的門戶,但看他這個大孫子,能不能擔起來了,想到這,老爺子也越發的肯定了自己的決定,這個孫子,無論如何,耽誤不得了。

既是情況特殊,那便把楊景單從四房裏拎出來,由他單獨供養罷了,至于這說辭嘛,前面不是已經說的明了了,總不能自己花錢供了所有的子孫念書上學,就唯獨缺了四房這一頭的吧。

楊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就要開口言道。

卻又被楊景觑着臉色,趕緊搶了先,說道,“爺,您先别急着發話,我知道,您也有您的難處。今兒個這事兒,提出來,對您老來說,就是個兩難的選擇。換一個角度來講,今兒個我們已是分了家,您老也确實是沒有必要再擔起我們四房的擔子。而,我作爲四房的兒子,自然也在這四房的擔子之内,因而,我也不想要我爺爲難。

但,有一點也是事實,我們四房,在整個老楊家裏面,從哪裏算都是最弱勢最艱苦的一屋,我爹和我娘都是實誠的性子,因而,那手裏頭也是半分積蓄沒有。所以,這要他們繼續供我上學,這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也沒有辦法。

可我不想因此就自我放棄了念想,好男人志在遠方,我讀書的日子雖淺,但就在爺頭一天送我去上學的時候,我就自己個心裏暗暗發了誓,要好好念書,不辜負了爺的一番苦心,将來哪怕不能光宗耀祖了,也至少要念出幾分前程來,才對得起我爺,對得起自己。

所以,爺,我這心裏有個想法,說出來與你聽聽,要是您也贊成了我的話,那便暫時請您也像給老楊家旁的子孫機會一樣,亦給我個機會,再供我讀一年的書。也不全要您負擔,這一年裏,隻請您擔下我上學的束脩銀子,至于旁的筆墨紙硯書本費用,便由我們自行想了法子。

我想,過個一年,我們四房也能夠緩過勁來了,我爹我娘,都是有手有腳的勤快人,我相信,他們也能夠供得起我讀書上學了。不過,我也不是那把讀書當成個借口的人,今兒個我也當着爺的面,當着這一衆長輩們的面,許個諾,立個誓,若是兩年之内,我還在讀書上沒有任何造詣,考不出那秀才的功名來的話,我也決不再提這念書上學的事,我也不願我爹我娘的辛苦,全都耗費在我的身上。”

直到這會兒,楊景才算是将他所要表達的言語,都盡數說了出來,話落,他便不再站立,自行坐了下去,隻剩下餘音抑揚頓挫的氣勢。

楊青伸出手去,握了握自己哥哥緊握成拳的雙手,直至此刻,他的手依舊有些激動之下的微微顫抖,輕輕的展開了他的手心,一片清涼的濡濕。

楊青有些意外,更多的夾雜了驚喜,歎服,她也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的看到了自己兄長的強大。

已是完全超越了他的年紀的堅強,楊青蓦地有些心疼。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沉穩,較之同齡人更甚,卻沒料想,他的成長竟是如此的超越,今兒個楊景的表現着實精彩,令她刮目相看。

原以爲,對上劉氏故意的刁難,楊景或許會有無措,又或許會妥協,卻沒料想,他并未怨毒的語氣去與劉氏對峙辯駁,也從不自覺認爲自己真被人拿了短說事,隻三言兩語的,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委屈訴盡,又一舉道出了他心中的抱負,說的在場的諸人啞口無言,更是說動了楊老爺子的心思。

抛開了妥協的退讓沉默,抛開了迂腐的倔強,楊景輕而易舉的就道了這樣一個折中的法子,此番迂折曲回的做法,真不是一般的十二歲的少年,能夠想出的應對心思,不得不驚歎。

楊青悄摸兒的觑了一眼那一桌的楊老爺子的面色,無疑,他的眼裏盛滿了對于自己孫子的贊賞和滿意。

不禁,彎了彎嘴角,楊青發現,她是真的越來越欣賞,自己這個本該心裏年齡及不上她,卻又事實上比她更穩重更完美的哥哥了。

周氏亦是第一時間,靜悄悄的走到了自己兒子的身邊,輕輕的将他擁入了懷裏,緊緊的摟着,眼神裏蓄滿了欣慰和心痛,她的兒子,不知不覺之間,已是成長的這麽優秀了,周氏隐隐的察覺,興許她的兒子,已經優秀到不需要她的保護了,原本心裏腹诽了的那老些的争鋒言詞,也不及鼓足了勇氣開口道出。

說不清的失落,周氏心裏難過自己的無用,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像摟着個小嬰兒似的,環抱着楊景了。又拉過了一邊的閨女。

……

最後,楊老爺子一錘定音,“我老楊家家門有幸,能有此胸懷抱負的子孫,我心懷安慰。既如此,這件事,就按着景哥兒的意思辦吧,至于旁的,再有異議者,趕出楊家。”

老爺子道完這些,便起身率先離座走了,楊家大老爺楊春根随後起身,楊文緊跟其後,卻這父子倆走至楊景身旁,神色皆是複雜,楊春根似是沒有想到自己那榆木疙瘩似的四弟,竟能教出這麽個心計深叵的兒子來,暗歎一聲,到底是從前疏忽了,大意了,更是小看了。

而劉氏尚不及再嗆聲兩句,就看着老爺子的背影出了飯廳的大門,再擡眼看了對面的周氏母子幾個,心裏到底是不暢快的,就要出言擠兌一番,卻是被楊夏根一把拉了胳膊扯開了去。

楊大老爺想了想,還是在周氏他們的面前停留了片刻,伸出了一隻手來,輕輕的拍了拍楊景的肩膀,“好孩子,今兒個的事别多想了,既然你爺都發話了,你且管好好的讀着書,倘若是今後這學問上有什麽不懂的,輪到休沐日,便來鎮上,與你大哥讨教讨教,也是可行的。”

說罷,就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楊文自是趕緊接着自己老爹的話,表了态,“是啊,都是一門子的兄弟,也不說什麽分家不分家的,往後還是該多走動走動才是呢。”

話裏,倒是顯了幾分客氣,卻也掩不住他眼底的那幾分輕視,是了,楊文的心裏,确實是諷刺的,尤其是聽到楊景大言不慚的,放言說要兩年之内中了秀才的功名。

想他這一路讀書學問上,已是算得上容易,畢竟他有個秀才的老爹,雖六歲上才進的學堂,但三歲起,就已經由自己父親起了蒙,還沒進學,他就已經念會了三字經百家姓等啓蒙的書本,自是比旁人起點更容易一些,即便這般,他卻也是直到十五歲上的年紀,才真正考上了秀才的。

卻,這楊景是個怎樣的身份,打小就大字不識一個,才識得了幾個字,就敢言語上如此嚣張狂妄了,當真是幼兒無知,真以爲那秀才的功名,跟那蘿蔔白菜似的,易得的嗎?

楊文心裏頭嗤笑不已,面上卻不曾顯露幾分,隻道完這句話後,便也不再滞留,擡起步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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