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老楊家的院子裏,今日鬧騰了許久,直到酉時末時,才見竈間的火焰生了起來,楊青跑出跑外的幫着自家娘親忙活着,洗菜端盤的,忙活個不停。
今兒個老楊家分家的大事,原就是請了族裏的幾個長輩來見證的,總是要好好的招呼一頓像樣的席面出來答謝了才對。
偏那分家末尾的節骨眼上,來了謝氏的那一出鬧騰,最後弄得好好的一樁算得上是嚴肅莊嚴的大事,盡叫旁人看盡了笑話和熱鬧,老爺子心裏頭自是相當的不痛快的,自覺顔面掃盡了,尤其是後來劉氏爲逃罪責,教唆她娘家嫂子謝氏使盡苦肉計,在衆人面前不管不顧的哭鬧嚎喪似的鬧了許久。
謝氏一個勁的扯着當年的事情哭訴,哭她男人的下落,數她這許多年來一家子孤兒寡母的吃的苦楚,那言詞之間,就差明明白白的埋怨,她這一家子凄慘的遭遇,都是老楊家的人的過錯了。
接着又是要撞門扇闆,又是當衆解了褲腰帶,說是要吊死在老楊家的房梁上的,尋死覓活的好一陣折騰。
楊老爺子即便是心知那謝氏是故意拿話來博同情,裝瘋弄傻的鬧騰。也着實煩了她那一番作态,卻終究也不是不被她那一副寒碜相給動容的,最後,實在是被鬧得頭疼之下,隻能揮揮手,将今日裏的事情一筆揭了過去,不與她做計較了。自然也不說什麽去請衙役的那一茬了。
楊青後來私底下問了問自己的哥哥,那所謂的當年的屯糧事件,究竟是個怎麽回事,難不成老楊家人還真犯過那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偏今兒個事情忙亂的,楊景也沒找出空來,與她細細說說,隻粗略的提了兩句,當年的事情,卻與他們老楊家并無多大的幹系,頂多隻與二房那一屋的有點牽扯,主要還是他們劉家人自作自受的結果。
多餘的話也沒再細說,不過楊青聯系着之前了解到的一些内情,楊家老二終日裏那副頹廢的半死不活的樣兒,據說就是因着當年的事情,進過一回牢獄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他們老楊家一大家子人,原先在省城生活的好好的,卻突然舉家搬遷回鄉下,興許,這也跟那事脫不開關系才是。
從楊景的言語裏得出,他們楊家人,多半還是被劉家人牽連的吧,尤其是除卻二房之外的,其它楊家人,無不是受了牽累的。
卻不見老爺子有個辯駁的,楊青暗自歎一聲,楊老爺子終究還是心腸軟和了一點,又注重顔面,要換了是她,才不會由着那謝氏在那唱念打作的鬧騰個不停呢?
尤其是,都到了這一地步了,老爺子不與她計較先前的撒野鬧事,也就算了,竟還能容忍着,謝氏領着她三個崽子,硬是賴在老楊家的飯桌上吃上飯了。
楊青冷眼看着謝氏的小閨女,那叫什麽劉英娘的,還有她小兒子劉滿銀,兩人在飯桌上那副土匪下山似的做派,嘴角怎麽都忍不住的撇了幾撇,可真是長了見識了。
老楊家今日裏的晚飯,是按着待客的标準來準備的,因爲有族裏的長輩們在,楊老爺子又自覺方才丢盡了顔面,雖說是匆匆将分家的事情上收了個尾之後,就躲回屋裏去了,卻還是吩咐了蘇氏,飯菜上要整治得光鮮一點,别回頭又落了笑話。
因此,今兒個桌上的飯菜卻是豐盛的十足,原本預備的雞鴨魚肉,都端上了桌子,又炒了好幾樣小菜,拼拼湊湊的,一桌上整了十五六個菜式,滿滿當當的擺了兩張桌子。
楊老爺子并自家的三個兒子,大房的楊文,二房的楊樹楊林兄弟兩,還有楊青的哥哥楊景,陪着族裏的長老們,坐了一個桌子。
其餘的女眷們,就由蘇氏和老太太戚氏,領着另外坐了一桌子,才到了開飯的點,謝氏和她的三個兒女,就被劉氏大搖大擺的拉着,坐上了桌子。
“老四家的,要不你領着青丫頭下去到竈下吃點——”
四四方方的一張桌子,原就隻有那麽大的地兒,能坐下的位置有限,老楊家自家的女眷加起來,就有七個,再加上蘇氏的小兒子小寶,就是八個人了,因此,謝氏母子四人一來,自是坐的地兒不夠的。
可,劉氏一來,就先将謝氏的兩個兒子,往楊青的位置上一擠,緊接着就發了話來。
半大的兩個小子,大的那個劉滿金的,眼看着已是有了十二三歲的年紀,就是小的那個,也有十歲左右了,劉氏就那樣推推搡搡的,将人大喇喇的推到了楊青的位子上,在這古代男女大防的風氣下,即便是鄉下人家不得那許多的忌諱,卻也沒見過這等做派的。
周氏當下就被氣了個着,拉着自家閨女閃到了一邊,“她二伯娘,你這是幹什麽?男客的席面都在那一桌上,好好的把人往這女眷桌子上領,是什麽意思?”
周氏原也是書香門第的閨秀,更是比旁人更加看重這些,實在是有些看不得劉氏的那一番作态,就忍不住出了聲指責了兩聲。
卻不想,劉氏倒是不覺得自己半點有什麽錯的,完全不以爲然的出聲,叫她們娘兒兩個下了桌子去讓出位子來。
“都是親戚裏到的,哪就這麽多的講究了,老四媳婦,就屬你心眼子最多了。既然這樣,那老四家的,你帶青丫頭去竈下吃好了。”
那理直氣壯的語氣,楊青聽了,隻覺得她劉氏有些欠扁,心裏不禁一陣冷笑,呵,當真是柿子就撿軟的捏,當她方才沒瞧見似的,這劉氏一來,旁人的晦氣都不尋的,就直挑着她們母女兩個來了,還不是看着周氏的脾氣太過軟和了。
要不,怎麽一桌子的人,她跟周氏兩個還坐在最角落的位子上,偏還讓劉氏繞了個道過來了,要不是故意的,她怎麽不坐在邱氏的邊上呢,今兒個邱氏母女兩個可是坐在最靠大門的地方的。
楊青緊了緊小拳頭,攥了攥周氏的手心,指着謝氏幾個說道,“娘,這幾個人怎麽還敢賴在咱們家啊?剛才我爺不是說了嗎?讓她們趕緊離開我們老楊家的地界的嗎?我也可說了,誰要是再敢撒野,就不顧念啥情分了?直接往衙門裏鎖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