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微微颔首,一進了屋裏,就先往楊景兄妹倆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定格在楊青的面目上,眼神略有些波動,不過也隻是一瞬,轉而就直接道出了來意,“我來與你們通個氣,大房萱姐兒那檔子事透着些蹊跷——”
話落,一屋子人都明顯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來,似乎都沒有想到,蘇氏這深夜造訪,卻是爲了來給他們送個提醒的?
蘇氏将他們面上的神色看了個迅速,嗯,隻顯出了驚訝,卻沒有疑惑,那是不是說,其實他們自個心裏已是有了數的?
“方才文哥兒回來去給老爺子請安了,說了些話,那話裏反反複複的透露出兩個意思,一是華家這門親事不能斷,坦言他需要借着華府的牽引搭上省城的貴人,爲的是他的前程和老楊家的門楣光耀。”蘇氏直截了當的開口道出了信息,話到一半頓了下,見着這四房一屋子的人此時面色依舊沒有多少波動,倒是心頭微微的訝異了一番。
又說,“二呢,現在萱姐兒是沒法子上花轎了,但文哥兒話裏透了好幾次意思來,那華府已是緊鑼密鼓的籌辦了婚事,帖子都發出去了,我估摸着大房那邊的意思是,想要青兒代嫁過去——”
話落,蘇氏也不再多言,隻靜靜的坐在那裏看着周氏幾個的反應。
眼看着這滿屋子的人,個個臉上卻是沒有多少震驚之色,倒像是帶了滿滿的忿忿之色,蘇氏忽然間有些頓悟,這四房的,難不成是已經聞到了風聲了?不然,不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卻還能如此的平靜。
蘇氏擡眼看了看,此時正處于憤憤然狀态的楊青,小姑娘微垂着腦袋就那麽安靜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好似是在深思一樣,蘇氏從她的視覺角度,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偏就是這樣的一副側顔神态,實是像足了那個人。
“奶,那我爺現在是個什麽主意?”
一屋子人沉寂了一會之後,楊青首先打破了這個安靜,她可算是窺全了大房的所有籌劃了,先是假裝平靜的接受了親事,好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李代桃僵,趕鴨子上架。
這一房的人,可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計啊,既舍不下華府那門親事,又舍不得自己閨女去受苦,就要逼着自己去跳火坑。
前有老太太對楊冬根的施壓,後有長房長孫對老爺子的影響,兩邊同時出手,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坑了她了,楊青幾乎不用怎麽花費腦子去想,就将這事情的前前後後理了個順。
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老爺子的态度怎樣?若是楊老爺子能夠與他們一樣立場堅定,那就沒啥好擔憂的了,不過看着蘇氏的臉色,楊青知道,估計結果并不如她想象的樂觀。
果然,蘇氏默了片刻,回道,“據說那華府确實門第高深,不是咱們能得罪的起的。你爺這會子也正煩心着呢——”
是了,楊老爺子是一家之長,他不能隻考慮一個人的得失,他得思慮着一家子人日子的安穩。楊青想到這些,也不由得佩服起大房那幾口子的好算計,這是事到臨頭,将老爺子也逼上了。
話落,一屋子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靜,然,蘇氏來報了個信就走了,臨走之前,想了想,還是開口再次提醒了他們一句,“我看老爺子也是不情願這代嫁一事的,可偏在這節骨眼上,不用幾刻那迎親的花轎就要來了,這接下來的局面該如何收場,卻也實在是個頭疼的事。你們最好是心裏有個數,實在不成,悄悄的避開了也行——”
蘇氏原也不想趟進這攤渾水裏面來的,以前在深宮後院的多年曆練,她怎至于連大房那點手段都瞧不出來呢,今兒個萱姐兒突然發起的病症,旁人瞧不出破綻來,她卻是一眼就看出端倪來了,那滿臉的水痘疱疹,十有八九是拿那漆樹的汁液抹過之後的結果。
也虧得她當年被公主指派了去服侍照顧小主子,爲防萬一,卻是跟着醫娘涉入了解過這些小把戲,因此,倒也算是巧合下的發現了。
蘇氏回了屋子,看到的依舊是老爺子那副眉頭皺緊的愁緒樣子,莫名的有些内疚,且不論大房的那些算計,就拿眼前的困境來說,要真按着親疏遠近來分,蘇氏覺着自己是應該要一心站在老爺子這邊替他打算的,至少,她不該在老爺子還未出決斷之前,而跑去四房通風報信了。
可,爲了那幾分相似,蘇氏卻說服不了自己眼睜睜的看着楊青被人算計。
而,此時楊家四房的屋裏,蘇氏前腳跨出了屋子,周氏緊跟着就開了口說道,“這一計接一計的,大哥他們可真是算計得好啊。青兒,走——,趁着現在還來得及,娘帶你找個地方先避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