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眼睛迷蒙着,輕聲嘀咕了兩句,她是記着那華府送來的良辰吉時上寫的是卯時三刻,也就是七點不到,那花轎就得接到新娘子上了轎子,再在辰時末之前趕到華府門前,巳時一到,花轎就得進門拜堂成親。
老楊家人都覺着這時間上,趕得忒緊湊了一些,可這嫁娶之事,本就是看着門第行事的,它華府門第高,姿态自然也放得很高,更何況這樁親事本就是帶了些沖喜的意思在的,人家講究的就是那個吉時吉日,圖的就是那吉祥喜氣,能夠沖散了新郎官身上的病氣。
因此,華府上來人再三強調了,這時辰上不得有偏差的,且,人家大房都沒提啥意見,旁人就更沒有資格說啥了。
沒過一會兒,又聽到周氏夫妻兩個重新進了屋裏來的腳步聲響,“他爹,你多穿件夾衣,這春寒料峭的,又是半夜裏頭,路上寒氣重的很。”
接着就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楊青這時候已是徹底的被吵醒了,跟着她哥哥楊景一塊坐起了身子,在床上靠着。
“娘,這是咋了?”開口詢問的是楊景,他一看自己老爹那一副要出門的架勢,就起了疑惑。
周氏一邊從衣箱裏翻出件大棉襖子,這些原就是前些時日天氣回了暖,她洗好曬好了準備壓在箱底,留着今年冬日裏穿的,這會子卻還是扒了出來,“他爹,我看還是穿襖子吧,比夾衣暖和厚實,更扛得起風。”
一邊,又回了自己兒子的話,“萱姐兒突然得了急症,看着有些不大好的樣子——”
說着,面上也跟着起了幾分凝重,楊青瞅着自己老娘的臉色,覺出事情似乎有些嚴重的樣子。
“哥,我們也去看看吧——”楊青略作了一番思索之後,便跟自己哥哥商議了起來。
話落,楊景還沒有回應,那頭剛送着楊冬根出屋門,正打算回轉了身子的周氏卻是發了聲。
“他爹,你路上趕車一定當心,别着急上火的。事兒已經發生了,你再是着急也沒用,凡事等着那郎中來了再說。這半夜裏本來就沒個照亮,你可更得注意了,甯可走慢點,也别趕那時間。”周氏送了自己男人出門,還是忍不住囑咐了幾句,眼裏透着股濃濃的擔心。
她也不想讓自己的男人,大半夜的還要進城裏去,可這哪曉得大房裏竟是出了這檔子事,偏這老楊家一院子的人,除了楊老二會趕車之外,也隻有自家男人會這活計了,偏那楊夏根躲得快,這差事隻得落到了楊冬根身上。
回過身子,就聽到自己閨女的聲音,忙攔住了,“你倆在屋裏好好待着,别往那屋去。我看萱姐兒得的不是什麽平常的病症,倒像是出痘了,那玩意過人的,你倆身子骨本來就不健壯,就别去往上湊了。”
“啊——?”楊青頭一個反應就是覺得驚訝,好巧不巧的,馬上就要嫁人了,怎麽偏趕上這時候出痘了呢?
周氏卻是沒時間琢磨自家閨女的這些疑問,轉了個身子就出去了,臨走前又囑咐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兩句,“記着娘的話,别出去啊,就在屋裏躺着。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啥幫忙的?唉——,不管這婚事還辦不辦得成的,總歸是有許多事兒要忙起來了。”
楊青目送着自己老娘的背影出了屋子,才轉過頭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兄妹兩對視片刻,才聽那當哥哥的皺着眉眼,全然一副深思狀的說道,“怎就這麽巧了呢?我咋覺着這裏頭總有點什麽蹊跷呢?”
楊青亦是隐隐的有此感覺,卻并不敢斷定,想了想,于是跟楊景商議了道,“哥,咱自己猜測着也沒個定論,反正我也一直都覺着,大房那一屋的,對于這憑空冒出來的親事,反應似是過于淡定和平靜了一些。要論着他們往日裏的性子,可不像是這麽消停的人。可巧不巧的,臨出嫁之前沒幾個時辰了,偏在這個點上出了事了?”
話落,停頓了一瞬,見楊景與她深有同感的模樣,便又接着說道,“要不,咱一起去探個究竟?”
楊景點了點頭,卻說道,“我去吧,你就待屋裏别去了,娘不是說了嗎,那楊萱許是出痘了,要是個真病,那可是有傳染的危險的。”
話罷,就起來穿了衣服,準備去探察一番,楊青撇了撇嘴唇,卻是絲毫不以爲然,“我才不信天底下有這巧的事兒呢。我估摸着,那楊萱十有九成的,是在裝病。目的是爲何,還不簡單?”
話落,就利索的跟着起身,套上鞋子也不顧自己哥哥的反對,跟着一塊去了大房的屋子。
兄妹兩一踏進屋裏,就察覺到一股凝重的氛圍,幾乎老楊家所有的長輩們都在這裏聚上了。
隻見那楊萱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一絲生氣都無,邱氏正緊緊的挨在床沿邊上,守在她身邊,時不時的拿着帕子抽噎着哭泣。
而楊春根卻是不在,想必應該是跟着楊冬根一塊進城去請郎中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