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坐在屋裏聽着外面的動靜,自打黃昏時刻起,這小院裏人來人往的就沒個停的。
楊萱的這門親事結的,突然裏頭總還帶了一絲詭異,反正大房的兩口子是放了話的,不讓在外面宣揚,因此,事先村裏族裏的鄉親們都沒得個風聲。
不過,上回那媒婆領着人來下聘的時候,村裏已是有了不老少的鄉親們瞅見了那情形,再加上近兩日,老楊家車馬進進出出的折騰着,因此就算是自己家裏沒人出去細說,但外頭已是猜測得議論紛紛的了,何況,這眼見着就要到正日子了,這同一個村的鄉親,可以不予理會,但這一個族裏的長輩近親們那裏,卻是不能不去知會一聲的。
所以,即便是邱氏再三聲明着,“華家這門親事雖是面上看着風光,但總歸是有那不值得細究之處的,爲了咱家的聲譽好聽,也爲了萱姐心裏頭舒服一些,這親事還是别往外頭細說了去吧,免得惹起那不中聽的閑話來。”
楊老爺子雖也是覺着有理,但今兒個趁着她們去華府鋪床之際,他還是備了些茶禮,到族裏的幾個長輩家走了一轉,将這長孫女的親事,簡單的做了個交代。
不管怎麽說,楊萱總是老楊家的頭一個孫女,老爺子不論從哪個角度上考慮,都覺得不能讓她那麽悄沒聲息的嫁了人去,否則将來那面子上更不過去。
更何況,明兒個正日子一到,自家門口總歸是要敲鑼打鼓的喧騰的,就算是想避也避不得的,倒不如提前将禮數做足了,免得落人話柄,招了族裏長老的數落。
所以,這會子,那些族裏的親戚們,就三兩成群的結伴上了門,一是來道個喜慶,二也是來給楊萱這新嫁娘添個妝表個心意。
起初,倒還好,隻是些近親長輩的過來,因此,老楊家的小院裏雖然人來客去的,但好在還算是不吵鬧,隻蘇氏領着幾個兒媳婦在外頭招待個不歇,到後來,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去,這上竹村的鄉親們也是聞着喜訊的,一個接着一個的登了門來。
“青兒——,快出來幫忙。”
想是村民們來的多了,周氏幾個在外面已是忙不過來了,便招呼着楊青也出去搭把手的。
楊青坐在屋裏應了一聲,又看了眼夾着眉頭還依舊捧着書念的楊景,“哥,這外頭那麽吵鬧,你哪還看得進書啊,要不跟我一塊出去給娘幫忙吧。”
說着話的時候,已是将他手裏的書本拿開了去,楊景倒也沒惱,就依着自己妹妹的話,與她一塊出了屋子。
“快去廚房再燒上一鍋的開水,這客人來得多了,茶水都供應不上了——”楊青一出門,就看着自家老娘從廚房竄到飯廳,又從飯廳奔到楊家大房的屋子,一會的工夫,已是穿梭了兩個來回,忙的腳不沾地的,不過也沒忘偷空與楊青交代一聲。
如此,楊青便拉着她哥哥往那廚房的方向去,卻不料也就幾步路的工夫,半道上卻是碰上了老太太戚氏,“你倆咋恁個清閑的,不知道幫家裏頭幹點活啊,還有這閑工夫在這裏瞎晃蕩個啥。還不趕緊的去幫着端茶遞水的,招呼招呼客人?”
自從老爺子回來以後,戚氏已是許久不曾這般張揚着嗓門說話了,尤其是下聘事件之後,老太太更是縮着腦袋躲在那殼裏接連數日,今兒個許是借着她嫡親孫女的光,也能出來蹦哒了。
楊青不願與她多說,便随口應了一聲,“娘讓我去廚房燒開水,等會兒泡了茶送去給客人。”
話落,老太太卻是也沒說什麽,隻拈着她的手帕子,踩着大步子走了,楊青定眼一看,戚氏倒是沒有奔向别處,隻一頭鑽進了幾個族裏女眷的長輩們的說話堆子裏,原本是蘇氏在作陪的,卻是被老太太一把扯開了去。
“走吧,娘那邊又要催了——”楊景也跟着看了一眼,卻是嘴角有些嘲諷的笑意,轉而消失,拉了楊青往竈間去了。
也沒用楊青去生火,楊景卻是一手攬下了活計,她隻拿了個大盆往鍋裏添滿了涼水就行。
時不時的往屋子外面勾頭看上兩眼,一撥的人走了,又有一撥的人來了,來來去去的沒個停歇,大家夥多是來道個喜說上幾句的吉祥話。
隻有少數的一部分人,平日裏就跟楊家走得親近的,也會手裏提上一份薄禮,例如扯塊尺頭,拿一對繡過花樣的枕頭巾什麽的,這類人多數都是一進了院門,先往那大房的屋子裏去的,總要先把這添妝送到那新嫁娘的手上,才是全了禮數的。
不過,沒多會兒,就見着她們從大房的屋裏出了來,楊青似乎隐約的聽到她們議論着。
“這是咋回事嘛,哪有這添妝,添不到新娘子手上的啊?來了一趟,竟是連新娘子的面都沒見着的。”
“哎喲——,人家新娘子的母親不是說了嘛,她閨女經不住打趣,面皮子忒薄,不好意思出來見人哩,咋就這點子事,還能落着你的埋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