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劉氏一見着楊春根,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個态度,一如既往的熱情洋溢,亮着嗓門的招呼了起來。
卻不料,楊春根就似沒聽見一樣,擡起步子就走了。
劉氏自覺得沒趣,面上略有些尴尬的神色,口裏喃喃的自言自語了兩句,“是我嗓門不夠大麽?咋瞅着大哥一副沒了魂的樣子,這是在想啥心思哩。唉,這有文才的人就是不一樣,成日裏做個想事的模樣,都不愛搭理人哩——”
許是覺着剛剛楊春根的沒搭理,讓她生了些不自在,劉氏低語了一陣,也邁着步子走開了。
一會兒的工夫,院子裏就隻剩下了楊冬根一家四口子,在那裏站着,周氏看了眼自家閨女臉上的紅印子,“他爹,你領着青兒他們回屋裏去,我先去找蓮姨要一個雞蛋煮了,給青兒臉上敷一敷。”
話落,就轉身匆匆去了,也沒多大會的時間,周氏就拿了個,剝了殼的熱燙的雞蛋走了進來,沿着楊青那小臉上的紅印子滾揉着。
“哎呀,太熱了——”剛出鍋的雞蛋,揉搓在臉上,就跟烙餅似的,一陣一陣的熱燙得不行,楊青忍不住呼叫了出聲。
“忍一忍就行了,你這印子才剛起,拿這熱雞蛋一敷,很快就好了。”周氏溫言安撫了一句,又想起方才楊萱那突如其來的莫名一巴掌,就有些來氣,“才多大點的人啊,就下得起這狠手來了,也不曉得大嫂平日裏是咋教養自己閨女的,平白無故的,就動手打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他爹,你這回可親眼瞅見了,他大房是有多嚣張了,打了人連個解釋都沒有的,真是拿我閨女當成那下人丫鬟的,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了。”
說着話的同時,周氏又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眶,起了幾絲淚意,言語裏也帶了些怨氣。
楊冬根亦有些心疼,可此時卻還是拿話勸慰了周氏,“都是一家子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萱兒是脾氣不咋好,不過,咱青兒不是已經打還了回去了嗎?這事也就這樣了——”
他心裏也不是不怨的,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楊冬根再是木愣的性子,也還是在心底,劃得清親疏遠近的,不過,他生性就不是那,擅于與人争論長短高低的人,且最關鍵的是,他認爲這回的争端,畢竟是兩個小輩之間的事,大人總不好插手,且自家閨女那兩巴掌已經算是打還了回去,這事也不好再追究了。
周氏或許也是想到這些,因此,便也沒再做聲,隻胸腔裏的那股子郁氣,卻是許久都散發不去。
而,大房的屋裏,邱氏母女兩個也正恨的牙癢。
“真沒想到,四房那小丫頭片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一副老實相,這突然發起瘋來居然這麽彪,看來咱們以前也真是被她給騙了。”邱氏沒有周氏的心細,也沒想到要煮個雞蛋來給自家閨女敷上,隻打了盆涼水,拿帕子浸了,慢慢的給楊萱擦着。
其實,楊萱臉上的紅印子并不十分的明顯,畢竟兩人個頭相差那麽大,楊青年歲又小,這手上的力氣自然不大,因此,壓根就沒用上多大的氣力,即使這般,邱氏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瞅瞅這臉上的印子喲,娘的乖乖寶,你忍着點啊,咱用涼水敷敷,馬上就好了——”
邱氏愈是這般說了,楊萱的眼淚珠子就掉的越厲害,倒不是因爲那臉上多疼,而是她一貫的大小姐做派,這會子卻是心裏頭别不過勁來,正屈辱着呢。
“娘,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您一定要幫我讨回公道來——”
話落,邱氏還未有回應,就見着楊春根一個腳步跨着走了進來,才進了屋走到母女倆的身邊,就低聲斥責了一句,“讨什麽公道?你就是胡鬧!回來之前,我千叮咛萬囑咐的與你們說了,咱們這回回來是打探消息來的?在事兒沒理順了之前,千萬别輕舉妄動,也别生出什麽别的事端。可這才多大會兒的工夫,你就給我弄出個這麽大的動靜來。你這是嫌麻煩還不夠多怎的?”
楊春根并不清楚事情明細,但他卻是知道自家這女兒的性子的,再加上方才心裏那才起的那點子朦胧的念頭,雖還沒有個具體詳細的籌劃,但,他此時本能的不願再去招惹了四房那幾口子,也不想在這種緊張不明了的局勢下,再生出旁的事端來。
因此,一番話落,又擡起頭沉聲囑咐了邱氏兩句,“萱兒這性子太浮躁了,你平日裏很該好好約束約束了——”
說完,就皺起了眉頭,坐在桌前深思了起來,面上隻餘下滿臉的凝重感覺。
楊春根并不時常教育閨女,一來他平日裏在衙門當差,也沒有空閑,二來,這女兒本來就是當娘的教養,他也不便插手,因此,這乍一訓起話來,還是将楊萱唬了個愣怔,連哭也不敢哭了,隻敢慢慢的挪到自家親娘的身邊,靠在邱氏的懷裏細細的抽噎了兩聲。
邱氏一邊安撫的拍着自己懷裏的閨女,一邊觑着自家男人的臉色,出聲試探着問了一句,“老爺,你方才不是去咱爹那裏看婚書了嗎?那結果怎樣啊?”
雖是開口問着,但邱氏已是從楊春根的面色上看出了幾分,知道這結果大概不如人意了。
果然,楊春根歎了口氣,看了眼還在抽泣着的楊萱,緩緩的說出了一句她最不想聽的結果,“婚書是真的——”
“咋?那這事到底是咋回事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邱氏略有些急切的問道。
楊春根側坐着身子,食指重重的扣擊着桌面,一下接着一下的,發出‘笃笃笃笃——’的聲音,一雙眼望着前方,卻沒有回答邱氏的問言。
他也在努力的思考着這些,探了一天都沒探出個名堂的問題,卻還是丁點的思緒都沒有,楊春根決定待會兒,還得去往老太太房裏走上一遭,再細問問先前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尋到點答案。
但是,無論怎樣,現在有一點已是明确,不論找不找得到答案,這門親事已是落定,剛剛在老爺子屋裏,聘禮,他也看到了,都是真真的,除了華家那樣的高門大戶,别人也擺不出這全乎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