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周氏再看着戚氏那明顯心虛躲避的模樣,更是心裏着寒,冒出了幾縷怒火,因此,也是難得的主動在一家子人面前開了腔說個話。
楊老爺子悶着聲沒有說話,實則内心已是積了極大的火氣,到了這會,他也沒有再逼問老太太的必要了,事情的前因已是明晃晃的浮出了水面,這老婆子果真是又背着他玩起了花樣,坑害了他的子孫,另外,這件事裏頭,還加入了大房的摻和,或者說,其實是大兒子那頭的主謀,老太太這頭隻是跟着摻和了幾腳。
暗自醞釀着怒氣,楊老爺子一時間沒有開口,他順手拿起自己手邊的那個婚書,緊着眉眼的看了起來。
而老太太作爲他的枕邊人多年,這點子眼力勁還是有的,知道這老爺子越是不吭氣,其實到了後邊越是爆發的厲害,因此,一時間倒也不再裝疼,不管不顧的直接開溜了起來,才走到堂屋的門口,一隻腳尚未邁出步子去跨那門檻,就聽見楊老爺子的低沉的嗓音傳來。
“男:華少康,甲子年二月一十六亥時生人,父,華遠明,母,陳氏。”楊老爺子沉着聲音的念道,念完這一列,餘光先掃一眼下頭的字列,卻是頓了一頓,眼裏閃過幾分驚詫,“女:楊萱,乙醜年三月初八未時生人,父,楊春根,母,邱氏……”
話落,原本隻一副懶散模樣,随意坐在那裏的老二夫妻兩個,卻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将視線瞬間定格在了老爺子手裏的紅帖子上面。
“啥?是大房的萱姐兒?”劉氏更是毫不掩飾的表現出自己的驚訝,低呼了出聲。
不是老四家的青丫頭,而是老大家的楊萱?這事咋看着那麽玄乎哩,劉氏這會子有些大腦淩亂的感覺,事情實在是沒有與她猜想的對上号,可方才老太太的言行神色,又是咋地回事呢?
她這廂滿心裏隻剩下了疑惑,而那頭戚氏亦是滿腦子的響雷,嗡嗡的作響個不停,她恍惚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卻并不是自己預料之中的。
轉過身,一下沖到了老爺子的面前,奪過那紙婚書,神情有些愣怔怔的盯着上面的黑墨大字,也不知究竟瞧清楚了沒有。
“别盯了,你就算是把這紙盯出個洞來,那上頭的字也不會改變。男,華少康,女,楊萱。擇于辛巳年三月二十一日行婚禮,大吉。”楊老爺子一早就将老太太的神色全都收入了眼底,再前後連串了細想一遍,心中已是大略有了些想法,此刻,對上戚氏呆愣愣的眼神,眼裏隻閃過一絲嘲諷,知道這老婆子定是原本謀劃的事情出了偏差,這會子正回不過神來呢。
楊老爺子知道戚氏是個不識字的,卻看她拿着張婚書翻來翻去的,倒顯出一份不想接受了事實的樣子,卻是已經是不耐煩了,因此,才開口重複了一遍他方才看見的内容。
言語間将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是清楚,大家夥沒一個聽不明白的。
“寫錯啦,寫錯啦,這婚書是錯的——”戚氏此時看着已經是有些魔怔了的樣子,“老四,快去把那媒婆追回來,我說哩,咋這回來的媒婆跟先前不是一個樣呢,肯定是弄錯了。”
老太太現在是腦子裏一片懵,旁的什麽都記不起來,隻曉得這紙上的人名肯定是個錯的,事情絕對是偏離預先的結果,心裏一下子着了慌,卻也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楊青看了眼此刻戚氏面色上的呆滞,還有她眼神裏的空洞,心知,這不過是正常人在曆經,忽然而來的巨變之下的一種本能的反應罷了,等她緩過神來,自又是另一番形象了。
“去什麽去?老四,你給我坐下。”老爺子眼瞧着自己那敦厚的四兒子,就要起身出去,連忙喝止了一聲。
又沖着老太太戚氏說道,“你也别裝傻充愣的了,這婚事也隻你一人心裏最是清楚了,這會子倒來扮傻幹什麽。婚書已經送來,這上頭還加蓋了官府的大印,既然你有這能耐,瞞着我把這親事都坐實了去,何至于現在又做出這般模樣來。既如此,這事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個一手操辦下去吧——”
楊老爺子甩了甩手,立起身就走了,雖沒有大發怒氣,但大家夥都瞧得出來,他這副完全不想理事的态度,卻是跟起初的模樣全然不同,蓮娘母子兩個趕緊跟着出了去。
戚氏依舊傻呆呆的看了老爺子的背影,須臾,就聽見嘭通一聲,似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大家夥再轉着視線,老太太已是昏厥了過去,此刻正躺倒在地面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
楊老二跟自個的媳婦對視了一眼,夫妻兩便領着幾個兒女悄悄的走了,隻剩下四房的一家子。
楊冬根一把沖過去将戚氏抱了起來,面上現着明顯的急切和關心之意,他到了此時,應該是老楊家所有人裏頭,唯一的一個還沒有看出點這門詭異的親事裏頭,暗含的彎彎道道的人,隻滿心裏焦急着自己老娘這突如其來的一次昏厥。
抱着老太太将她送回上房,戚氏卻還沒有轉醒,“孩他娘,趕緊去尋個郎中過來瞧瞧——”
楊冬根的聲音裏透着明顯的真切的擔心,剛想指派一聲,卻是沒有得到一點的回應,轉過身一瞧,卻是沒有半個人影。
早在他剛才滿眼裏隻顧着老太太,将她抱出了堂屋的門檻之時,楊青兄妹兩就拉着周氏回了四房。
兄妹兩冷眼看着戚氏那副受了驚的神情,卻是深深的覺着紮眼的,靠,合着把她楊青送出去就是件合情合理的事兒,換了大房的楊萱,就變成難以置信,無法接受的霹靂了?
而周氏早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時,原本純善至孝的性子,也早就漸漸的發生了改變,她也已經做不到跟從前似的,依舊對老太太心不存一絲芥蒂的真心孝順,因此,這回也是一點也不帶猶豫的,沒跟随在自己男人的身影後頭。
時至今日,母子三個,都做不到對老太太鞍前馬後的跑腿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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