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第一次,楊青真切的在楊冬根的身上,感覺到了那股子來自父親的愛意。
接着,楊青可算是見識到了這集日的熱鬧,走到前面的路段這人群擁擠的,有些地方已經走不動道了,路兩邊支起的那些賣吃食的小攤上,爲數不多的桌凳邊都坐滿了人。
這才知道,周氏爲啥要提前叫楊冬根抱着她的原因,再看這周圍的人群,那些有小孩的,也都個個都将孩子或舉或抱或背的,安置在了大人的身上,有些甚至比楊青更大些年紀的,也不例外。
楊青一路坐在楊冬根的肩膀上,她爹長的高大,因此,她的視線總能看的比别人遠一些,透過厚厚的人群,她就能看到前面不遠處,正有一處雜耍的攤子,那表演雜耍的藝人正表演着疊碗的把戲,周邊圍觀的群衆可真是一層疊一層的多啊,怪不得這後頭都走不動道了啊。
人群過了許久,都沒見怎麽動彈,沒辦法,周氏便跟楊冬根商議着,讓大家夥找個茶水攤子上坐一坐,“他爹,這前頭是走不動了,幹脆咱先找個地兒歇一歇腳,讓孩子們歇一歇,咱們去把該買的東西買了,也好早點回去。”
說着話的時候,正好旁邊的糖水攤子上空了半張桌子兩條凳子出來,趕緊跑過去占了座。
劉氏一屁股坐了一整條的凳子,“哎呀——,娘啊,可真是累死我了。老闆,來一碗山楂甜水,這走了老半天的路,可是渴死個人了,我這嗓子眼都快要冒煙了。”
楊敏跟她娘簡直是一個做派,還不等周氏幾個落座,她一個小輩,也就不管不顧的占了半條凳子,之所以沒跟她娘似的,占到一整條的闆凳,主要還得感謝她身闆小,不如劉氏那屁股大。
“我也要一碗,多擱點白糖的。”小丫頭絲毫不客氣的點了單,還一邊揮着自己手裏的布帕子,散一散方才在人群裏擠出來的熱氣。
好在,那攤子的老闆正忙得團團轉,像是沒有聽到這娘兒兩個的聲音,楊青眼見着這母女二人的一通做派,這是又打算敲他們四房幾個錢了,她使勁的吸了吸氣,告訴自己别再讓自個去跟這種人,生那閑氣了。
眼珠子轉了一轉,突然計上心頭,開口說道,“我剛剛看到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好像有一個雜耍的攤子,那把戲耍的可熱鬧了,許多人看哩,娘,要不咱們也去瞧瞧熱鬧呗——”
話落,果真就見那楊敏剛才還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這會子卻是來了勁,一下子站起來跑開了去,片刻就鑽到了人群裏,見不到身影了。
劉氏急的直拍桌子,卻也隻能起來跟着追了過去,口裏還不停的罵着聲,“這死丫頭,咋就沒個消停的。這恁多的人哩,萬一走丢了咋整。”
母女兩個這一走,直到他們逛完了整個集市,也沒見回來,估摸着是直接往城裏去了吧。
臨近午時,日頭升上了正空,他們一家子人已經走的筋疲力盡,不想再逛下去了,隻等着周氏去賣了手裏攢着的,那些自己繡的手帕子,就要起程趕路回去。
原本楊青還以爲,周氏是要找個地兒,就跟旁的小攤販們一樣,蹲在那裏一條一條的賣帕子的,卻沒想到,她隻是找了個價錢合理的專賣帕子絹花啥的攤子,将自己的手帕一股腦的都給他們收了去。
不禁起了疑惑,對了周氏問道,“娘,你咋不自己支個攤兒賣啊?這樣賣得的錢能有幾個啊?”
“就我那幾條子手絹,哪就值當的支個攤兒了,你瞅瞅這一路上,有哪個攤子是單賣幾條子手帕的嗎?真是傻妮子——”周氏卻點了她的小腦袋,笑着說道,言語間,不乏笑話着自家閨女的傻氣。
楊青回想一陣,方才那一路上,果真是沒見着什麽單賣帕子的攤子,便也沒再問什麽,而是一疊聲的催起了回程。
周氏擔心她餓,便先趕着楊冬根去那包子攤上買上兩個包子,“就買那大肉包子,孩子們難得出來玩一次,也讓他們吃點好東西。”
給兄妹兩一人分了一個,讓他們先頂着餓,周氏自己個卻是與她男人拿出早上從家裏帶出來的粗面饅頭啃着。
三文錢一個的肉包子,足有一個成人的拳頭般大小,咬一口,裏面滿滿的溢出些肥油來,卻不見多少肉餡,吃進嘴裏,一嘴的鹹味和油味,可即便這樣,對于已經很久都沒有開過葷的楊青來說,已是足夠的美味。
隻見她一口氣連咬了三口的氣勢,一偏頭,卻看到自己的哥哥楊景正小口小口的咬着,每一下都隻咬着點皮,一雙眼睛還隻顧着瞅着,正拿了兩個粗面饅頭啃着周氏夫妻兩個。
隻等到周氏啃完了大半個粗面饅頭,楊景就一下子奪了她手裏的饅頭,将自己才咬了一小半的肉包子塞到了周氏的手裏,“娘,我脾胃虛弱,不适合吃多了這油膩的包子,剩下的就給你吃了吧。”
周氏似乎信以爲真,眼見着自己兒子啃那饅頭啃的香着,倒也沒說什麽,隻是一把将手裏的肉包子給了身邊的男人,“他爹,你把這吃了吧。”
楊冬根卻不接,雖還是一臉木愣愣的樣子,但卻開着口說道,“我有這饅頭就夠了,他娘,你吃了吧。”
楊青眼瞅着這一幕,莫名的就覺得眼角泛起了熱,突然有些想念起前世的父母來,曾幾何時,他們那幸福平凡的一家子,雖則不會因爲一個簡單的肉包子而讓來讓去的,但卻也時常關心着彼此,已經許久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動了。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吃了一半的肉包子,楊青突然就覺得,或許這包子吃到她所關心的親人的口裏,能夠讓她更覺得香甜。
“爹,我也吃不下了,這包子太油了,還是你吃了吧。”楊青絲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手去,面上卻還做着一臉嫌棄的樣子。
楊冬根作爲男人向來都是神經大條的,自是不疑有它,接了自己閨女手裏的包子,三兩口便下了肚,還催着周氏也快吃了手裏的包子,免得涼了。
周氏這才小口的咬起了肉包子,兄妹兩很有默契的看了對方一眼相視一笑,皆有種小計謀得逞的喜悅,恰被周氏一下子捕捉到了,再品着口裏嚼着的包子時,周氏總覺得,那味兒,格外的香,格外的甜,像是能一下子甜到她的心窩子裏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