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根走了,又回鎮上去了,而老楊家院子裏的生活卻是依舊,也沒人再提起過他回來的話題,隻劉氏偶爾念叨了幾句,話裏試探着問過兩次老太太,大哥是爲什麽回來的?
卻每每都被戚氏刮過去一記眼刀子,再随手撿個茬出來,狠狠的數落一番,惹得劉氏近來時常吊着張臉,見誰都不給痛快,當然,這整個老楊家,能被她欺負得最順手的,也隻有周氏這老實人了。
這不,今兒個原本按着規矩來,該是她燒飯做家務的,劉氏卻一大早上的,下了飯桌便裝模作樣的扶起了額,“哎喲——,我的頭咋這麽疼哩!哎呀呀——,不得了了,肯定是老毛病犯了!”
話落,緊接着下一秒便喊住了本要出去的周氏,“青兒她娘,看來我得回屋去躺躺了,也不曉得我這頭疼的毛病要多久。今兒個家裏面的活計,看來隻能落到你一個人身上去了。”
靠!往常還隻是單把燒飯的活計推給周氏,這回卻是把所有活推了個幹淨?這也太過分了吧!楊青眼瞅着劉氏那副裝腔作勢的模樣,就忍不住氣憤,便想搶過她娘周氏,先開口拒絕。
卻不料,今兒個老太太一下子發了話,“你個害了懶病的懶婆娘!啥老毛病犯了?我看你啥毛病都沒有,就這一幹起活來,推三阻四的臭毛病!别仗着自己個下的崽子多了,就真把自己當成那豬圈裏頭,成天光用吃不用幹的老母豬了!”
一番話,說得劉氏面色漲的通紅,她向來在老楊家,覺着自己能夠說話硬氣,也不過就是因爲,她自覺老楊家的孫子從她的肚皮裏出來的最多,因此總認爲自己比旁的媳婦多了些功勞,尤其是四房,光生了一個兒子不說,還是個身子虛弱藥罐子泡大的,所以,日常欺負起周氏來,特别的理所當然。
卻沒想到,她這般的心态,倒是被老太太看了個清楚,此時更是拿出言語來諷刺,将她比作那光會生崽子的老母豬!
劉氏一向臉皮厚實,但此刻卻依舊有些羞憤的感覺,憋屈着一張臉立在那裏,唇皮咬的緊緊的,不知該說什麽。
偏,老太太似是完全沒在意到她這般,又接着罵道,“我這還沒死呢,你就整天介的,不把我立下的規矩當回事,你這是看不上我這個當婆婆的啊!那好,我這就讓老二把你送回娘家去,也省得你看着我這個老婆子心煩!”
話音一落,就當真的喊了二兒子楊夏根過來,要讓他将自己媳婦送回娘家去。
楊夏根漫不經心的口上應了一聲,腳下卻是沒有當即行動,隻使了個眼色兒給劉氏,讓她趕緊低頭服軟。
劉氏雖一臉的郁色,她自覺這也不是頭一回這樣,拿捏欺負老四家的了,往常也從沒見這老婆子說過什麽,怎麽這一回偏就惹着了老太太的氣,弄出這般的陣仗來了?卻也不敢延遲,當即走上前去給戚氏賠了小心,“娘,媳婦錯了!我怎麽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裏呢,您可是咱們老楊家當家做主的人啊。”
認錯的态度還算是誠懇,可戚氏卻還是冷哼了一聲,“别以爲你給老楊家生了幾個娃,我就動不得你了。想想以前,你合着你娘家人,是怎麽算計我們老楊家的,别逼着我給你翻前賬!”
老太太今兒個倒像是鐵了心的,要将劉氏狠狠發作一通似的。
“娘,媳婦錯了,媳婦錯了,您老人家别再生氣了,日後媳婦一定不敢了,指定把你老人家的話,都當成聖旨來遵從。”一番話似是捏住了劉氏的命脈,原本還有些不甘不願的情緒,此時也盡數從一雙眼睛裏褪了去,轉換成一臉的順從模樣。
戚氏這才覺着有些滿意,但依舊警告了幾句,“下回再讓我發現你幹活偷奸耍滑啥的,你看我不好好的給你抽抽那懶筋——”
說完,便邁起緩慢的步子,施施然走出了屋子。
楊青眼睜睜的看着劉氏一臉唯唯諾諾的樣子,直到老太太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直起來腰身。
突如其來的一場發作,卻是給楊家的小院裏接下來幾天的日子,奠定了一層怪異的氛圍,劉氏開始整天的夾着尾巴似的做人,不論幹活說話啥的,都規規矩矩的,也不再整日的找周氏的麻煩。
更讓楊青覺得怪異的,卻是戚氏的态度,老太太近來有些異常的沉默,不再似從前那樣揪茬找錯,逮着人就數落,使得老楊家的小院裏少了許多的罵聲,尤其是對她們四房一家。
無緣無故的耳根子清淨了許多,卻隻讓楊青心裏生出了更多的詭異感覺,尤其是戚氏最近時常總拿着,一股子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一瞧就是好一陣,繼而對待她的态度,空前的沒再橫鼻子豎眼睛的。
“娘,你不覺得最近咱奶有些不正常了嗎?”這一日,午後大家夥各自歇息回房,楊青與周氏躺在一頭,終于耐不住疑惑,問了起來。
周氏摟着小丫頭在懷裏,聽她如此說道,卻是朝她後背上輕輕一拍,“小丫頭說啥呢?啥正不正常的?哪有當小輩的,在背後如此議論自己長輩的啊?”話裏,卻盡是些不以爲然。
楊青撇了撇嘴角,卻不想如此作罷,又想開口将老太太這幾日神态間的異常,與周氏一一道來。
卻不料,周氏搶先轉過了話頭,“再過兩日便是二月十八了,是咱們裏塔鎮每年的幾個大集日之一,青兒想不想去玩啊?集上賣什麽的都有,還有許多耍把戲的,可熱鬧了!”
話音一落,楊青就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全然忘記了自個方才要說的什麽,開始纏起了周氏,對她問東問西的,将那什麽大集的場面問了個遍,言辭間皆是好奇和向往的态度。
周氏被她纏的有些發煩,但卻還是耐着性子,與自己閨女細細的說着,而面對小丫頭一個接着一個像是沒了休止的小問題,她也隻當是小孩子好奇玩心重,細想之下,更是添了幾分心酸,自己閨女長到這般大,卻是還沒有去過鎮上一回,難怪她小小的人兒,把個集日都問得這般仔細。
如此想着,心裏便打算着,這回要找老太太說說好話,讓自己兩個孩子這回都去集上玩上一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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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異常,興許是預示着後面會有一場大的爆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