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花瓣在水面上不過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鳳燼眉頭一皺,轉而又将腳邊的一根枯枝踢進了那潭水之中,隻見那枯木并不像是平常一般飄浮在水面上,而是在緩緩的往下沉,還未到底,那木枝越來越小,竟然消失不見了。
鳳燼眉間的折痕越加深了,看樣子,這潭水果然不是一般的湖水。
從岸上到潭中央的距離過遠,如果沒有着力點的話,輕功怕是隻能飛到一半便會落下,到時,必定會接受這潭水的腐蝕……
不過想過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鳳燼收斂心緒,轉而看向身旁的簡兮,有些好奇地出聲問道:“木頭會下沉,加上這水還具有腐蝕酸性,你打算怎麽過去?”
簡兮嘴角扯出一抹自信的弧度,緩緩道來:“到湖中央的距離過遠,輕功怕是無法一下到達中心的岸點,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岸邊與中心點之間落下一個着力點,但這湖水太深,桃花木太矮,根本沒有辦法将桃花木插入水中,在融解之前躍到中心點……。”
鳳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簡兮仰頭對上鳳燼那雙丹鳳眼眸,嘴角輕扯,突然轉身看向身後最近的一顆桃花樹,“既然湖中央無法設立着力點,那從湖水上空怎麽樣?”
鳳燼挽唇一笑,對于她的聰明很是欣賞。
随後,簡兮帶着早就準備好的細繩子,系在了樹幹之上,繩子的長度不夠到對面,但系到斜對面也足夠了。
簡兮系好之後,遠遠地看向那斜對面岸邊站着的紅色身影,嘴角一扯,腳步輕點,率先跳上那繩上,繩子沉重了一定的重量向下壓,然而每次簡兮腳尖的繩子幾乎都要碰到水面上時,又騰空而起,幾個來回,簡兮到達繩子的中心點,餘光瞄了一眼那還有些距離的湖中心,提了一口氣,騰空飛向那湖中心的岸邊……
整個過程快速,不過片刻,簡兮已經平安的站在了湖中心的那顆桃花樹下。
鳳燼挑眉,腳尖一點,淩空而起,隻在那繩子上點了一下,便落到了簡兮的身旁。
他看了一眼腳下這不足一尺的圓地,除了一顆桃花樹之外并無一物,她想要的東西是什麽?
簡兮許是看出了那雙丹鳳眼眸中的疑惑,伸手從桃花樹下栽下了一朵桃花,遞到了鳳燼的面前——
鳳燼伸手接過,指腹的觸感觸及到那桃花花瓣,眉頭瞬間一皺,“假的?”
說完看向身後的這顆桃花樹,如果說這個樹是假的,那就說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那麽……
鳳燼眸子輕垂,看着那桃花樹的樹根之下,既然這塊地不能讓桃花存活,那麽地下的東西,應該就是簡兮的目的了!
簡兮有些心不在焉,但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了,隻能掏出口袋中的瓷瓶,接了一些潭水,盡數灌溉在桃花樹的樹幹之上。
可能因爲是假樹,所有那具有腐蝕性的酸水并沒有對那接觸到的樹幹進行腐蝕,反而順着枝幹沒入了樹根之中。
随後,地下發出一聲悶哼,整個腳底的地面都在顫抖。
突然,那顆桃花樹緩緩的向右移動,多了一個入口,還有部分台階暴露在視線當中。
桃花蜜是桃花迷香的解藥,桃花潭水是啓動地下機關的關鍵。
簡兮偏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深思的鳳燼,淡漠的道了一句:“走吧!”
說完率先擡步下了樓梯。
眼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地面上,鳳燼這才收回了心緒,跟了上去。
樓梯很長,長到他們不知道在昏暗的階梯中走了多久,直到簡兮踏到了底,這才将懷中的火折子拿了出來,點亮之後,周圍的視野也頓時清晰了起來。
這地底下的空間很大,隻不過皆是石壁,他們的對面,是座銅門,門柱上刻着倆條飛升的龍,那般威武。
簡兮走了過去,隻見那銅門上沒有任何鎖鏈之内的,在門旁的,是一個正四方的凹槽。
她将背上一直随身攜帶的包袱解了下來,打開後,露出了那黃色的玉石體。
鳳燼眉眸微眯,那不就是四國的國玺嗎?
莫非,那國玺就是開這門的鑰匙?
等等——
鳳燼突然想起了什麽,按耐不住,出聲問道:“莫非,此處就是那埋葬傳說中的司空寶藏之地?”
簡兮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鳳燼,眉頭一皺,對此好像有些不悅,淡淡的應了一聲後,沒有再理會他。
鳳燼恍然大悟,傳說,司空王朝在建立之初,曾經将數之不盡的龐大财寶藏之,後面司空王朝覆滅,這筆所謂的寶藏也尋找不到。
再到後來,傳說司空寶藏的所在藏匿于君子令中,一分爲五,一份在司空後人手中,而另外四份在四國皇帝手中。
他接任兼容已有數年之久,從未有聽說過什麽君子令,對所謂的寶藏也不上心,所以一直沒有去關注。
現在他才知道,這四國的國玺是由當年司空王朝的國玺一分爲四而成,既然這國玺能作爲鑰匙的,那就除了江湖中一直傳說的司空寶藏了!
這所謂的君子令一直都在他們這些君王手中,卻不自知,那簡兮是如何得知的?
從開始的時候他就一直存在着疑問,簡兮說她對于這桃花林中的桃花陣早就領教過了,也就是說,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她一開始就奔着這司空寶藏而來嗎?
不對。
她手中有四國的國玺,擁有了整個天下,這司空寶藏也可有可無,沒必要再犯險跑這一趟,而且是丢下南景塵,孤身一人前來。
鳳燼還在思想着,簡兮呆呆的看着眼前四塊國玺已經完美的合上了那凹槽,國玺上的花紋也與之對應了,爲何會沒有任何反應?
鳳燼上前,出聲問道:“不是說君子令有五份,是不是還少了些什麽?”
這一出聲提醒了簡兮,她呆愣的轉過身來對上鳳燼那雙丹鳳眼眸,思想了一下,随即嘴裏低聲呢喃道:“血,是司空後人的血!”
鳳燼眉頭一皺,司空王室在那場朝代更替當中已經盡數滅絕,何來的子嗣後代?
他剛想着要不然想想其他辦法打開這坐銅門,可簡兮突然有些慌亂的嘟囔着:“南景塵,我該帶南景塵一起來的。”
鳳燼妖娆的丹鳳眼眸微眯,南景塵是司空王室的後代?
還不等他仔細想來,簡兮突然跑到那銅門面前,用力的拍打那銅門,大聲的喊道:“娘,娘,兮兒來救您了,娘,娘您出來啊!”
簡兮這一聲聲的呼喊讓鳳燼有些呆滞,伸手拉扯着簡兮有些失态激動拍打銅門的手,問道:“你說,裏面有你娘?這是怎麽回事?”
簡兮對上那雙丹鳳眼眸,身子突然無力的順着銅門垂落坐下,細弱地出聲說道:“你知道百年前司空王朝殲滅了一支苗疆部落嗎?”
鳳燼蹲了下來,看着眼前将自己整張臉埋進膝蓋中的簡兮,僅僅隻是那張熟悉的臉,這樣悲傷足以令他心髒緊收,爲之一動了。
鳳燼的沉默并沒有阻礙簡兮的緩緩道來:“苗疆族人擅蠱,族長培育出了能操作控制人的帝王蠱,此事被司空王室獲知,下令三萬鐵騎踏平了苗族八千多人的性命。那三萬鐵騎也中了蠱蟲,與之同歸于盡。
而就在皇室去令人收屍的時候,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女童,因她一雙紅瞳,被秘密送往皇宮,交由司空王處置。
紅瞳爲異,除而滅之,但諸葛女皇善良,留了那女童一命,命其世代看守司空寶藏,将其一同關進了這銅門之後。
爲了使看守寶藏的人能有繼承,每隔二十年,銅門的一角便會開出一個足夠讓人爬過的洞,能使裏外的人自由出入。
開啓的時間有三年之久,也算是諸葛女皇的大恩大德,這大概就是用一輩子換來這三年的自由快樂。
原本外祖婆曾經想,在這三年中多繁育子嗣後代,自己再回這桃花潭,直到老死。
但她沒有想到,體内的帝王蠱每月十六都會發作,每月毒發之時便會出現那紅色異瞳,而且會不由自主的對鮮血産生渴望,令人變成那嗜血的妖物。
而那銅門背後有一個不大的湖,那湖水能抑制體内的帝王蠱發作,所以,與其等帝王蠱發作被世人當做是妖物處之,還不如待在那銅門後苟且偷生。
而且生産時,會喚醒體内的帝王蠱,外祖婆和外婆都在生産時斃命,而體内的帝王蠱都會在母體死亡之後,迅速順着臍帶胎盤轉移到嬰兒身上。
有了前車之鑒後,外婆和母親生前都将還在襁褓中的嬰兒交托給心腹之人,将桃花潭的機關方法都告知。
在三年期限内,那洞門關閉之前,等到那幼童能行走之後,爲了其生命安全,再将人和足夠的食物送入那銅門之後。
娘親很幸運得到了衍生一派掌門人的救治,在生産時并沒有死。
原本以爲那帝王蠱會像之前一樣随着胎盤轉移到我的身上,但沒有想到,那帝王蠱居然産下了子卵,母體繼續留了娘親體内,那蟲卵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而我當時身體一切正常,眼看着三年期限快到,我剛不到一歲多,剛學會叫娘親,還在學步時,她便狠心将我交付給了他人,并将一份密信交給那養育我的農婦。
農婦不識字,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娘親将那桃花潭的過關之法告知,隻是想有朝一日我能湊齊四國國玺,并找到那司空王室的後人,前去桃花潭營救與她,到時,我們一家三口便能團聚。
四歲時,我從家中無意中看到了那封密信,去找村子裏上過學堂的小夥伴看,有些字他認不全,但那個時候我便知道如今養育我的父母并不是我的親生,也就在那個時候,離家出走,拜了一個排不上名的門派之下開始習武……
十歲時,我武功略有所成,成了門派中天資最是聰慧的弟子,得掌門人的親傳。
某天晚上,我入橫元皇宮,心急妄想盜竊這國玺,卻不幸險些喪命。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得知自己的力量無法獲取這國玺,開始建立自己的勢力,成立了天機閣。
十二歲時,天機閣的力量日漸龐大,我意不在直接與四國作對,打算隐秘的盜出調換這國玺,但這個時候,身上帝王蠱的蟲卵孵化,發作後被逝影樓的樓主所看見,他便聲稱是我中了毒,是他所下,要我進宮尋找君子令。
他手中有回天蟾蜍,是當時唯一能緩解我體内帝王蠱的東西,我便将計就計,入宮做了太監。
當他人開始觊觎所謂的司空寶藏後,我便意識到,重要的不是那四國國玺,而是尋找司空後人。
那個時候開始一邊拖延逝影樓的樓主,一邊查找司空後人的下落,但在毒發的前一個晚上撞見了靜太妃偷情,更是恰巧毒發,被其婢女輕松推入湖水之中……”
後面就莫名其妙被另一個女子上了身,也就鬧出了這一年多的事兒。
也不知是上天注定還是其他,她體内原本無解的帝王蠱竟然被她和南景塵化解了,甚至在解蠱當晚,她回到了她的身體裏……
簡兮淡淡的說着,鳳燼淡淡的聽着,盡管那語氣平和,輕描淡寫,但也能從隻言片語中看出她那些年過得并不容易。
簡兮還有一些沒有說,那個養育她的爹是一個賭鬼,當年娘親留下一筆足夠他們一家人吃穿不愁的錢财全部被他揮霍掉了。
同時還酗酒,她從小有意識開始便懼怕那個爹,身上的青紫從來就沒有好過。
還有那個娘,善良到隻會在給她上藥的時候抹眼淚。
所以,她當時年紀小小,比任何人都要懂事,才會急匆匆的離家想要去找回自己的親生母親,找到家的溫暖。
這便是以前的簡兮所丢失的過往。
以另一個簡兮跟南逸宸他們的關系,她完全可以伸手向南逸宸借用一下四國的國玺,但她偏偏要用那種極端的方法。
那些所謂的友情和愛情都不是屬于她的。
鳳燼坐在了簡兮的身旁,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去安慰這個将自己的憂傷都要藏起來的女子。
他偏頭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銅門,想了想,轉移了話題:“既然如此,那南景塵就是司空後人的話,你爲何不一早就将他帶過來?”
簡兮擡頭,看向身旁的鳳燼,抿了抿唇,細弱地出聲說道:“他說他是司空涼的重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的他應該跟司空王室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吧?還有,他懷疑司空涼的記憶是那懂攝心術的人強制性給他的,我也不太确定,加上不太想讓人知道我娘的事……”
鳳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嘴角輕扯,伸手輕撫着簡兮的臉龐,溫聲安撫道:“既然如此,二十年的期限沒有幾年了,就算找不到司空後人,也能開啓這銅門,讓你娘親出來,不是嗎?”
簡兮呆呆一愣,感受着臉頰下的溫暖,心中細算了一下,還有三年才到二十年。
“可……可就算娘親出來,閻王嶺已經沒有黑色神仙草了,她還是每月要受帝王蠱發作之苦……”
雖然可以在開啓銅門後的三年内,每月都來取那銅門後的湖水,但三年後怎麽辦?
就算可以用毒物暫時壓制她體内的帝王蠱,可長久下去,體内的餘毒發作,照樣會要了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