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萱看着那遠去的背影,不禁松了一大口氣,眸子平視着前方出神,不知道在思想着什麽……。
……
還未等南景塵和唐芷萱推門而入,房内正洗的舒适的簡兮眸子一動,感知到靠近的腳步和氣息,連忙從浴桶中出來,連身子都爲擦拭,便慌忙穿上了外袍,裹緊了自己的身子。
南景塵他們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浴桶旁的簡兮衣衫淩亂的樣子,他眸色一緊,劃過一抹異樣,随即好像什麽又沒有發生一般,恢複了正常。
簡兮有些戒備地看着眼前朝她走過來的南景塵,盡管她很想避開和拒絕這個男子的靠近,但以前的種種不允許她這樣做。
最起碼,他如今已經是她的夫君,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南景塵走近後,眸子輕垂,看着簡兮光着的腳丫,自然而然的想要将其抱到床上去,可手剛伸過去,便被簡兮一個快速的轉身,避過去了。
南景塵眉頭一皺,哪怕面上再怎麽掩飾,内心也不可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唐芷萱——
唐芷萱明白過來,上前一小步,對簡兮出聲說道:“請将手伸出來,我爲你診下脈。”
簡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将手伸了出去。
片刻,唐芷萱将手從簡兮的手腕上拿下,偏頭對南景塵出聲說道:“身體有些虛弱,氣息混亂,五髒六腑都有些動氣受損,需要好好調養。”
唐芷萱話音一落,南景塵皺緊了眉頭,冷聲追問:“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别的問題了嗎?”
唐芷萱有些蒙圈,脈息上顯示确實是這些問題,還能有什麽?
南景塵猛的一下逼近身旁的簡兮,身高的優勢讓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輕垂,毫不顧忌簡兮是否在場,當着她的面質疑道:“可本王怎麽覺着王妃并不像你說的那般無事,就好像是,不認識本王了一般!”
這話讓唐芷萱也有些疑惑,眸子輕垂,暗下思量,莫不是毒素在内的抗衡亂竄導緻心緒亦或是壓迫了記憶?
簡兮眸中一片冷漠的清明,毫不畏懼地對上南景塵的視線,冷漠的吐聲道:“醒來後的不正常讓你覺得是黑色神仙草的副作用造成了我性格或者記憶的缺失對嗎?又或許說,你懷疑眼前這個女人給我下了攝心術,控制了我的思維情緒?”
簡兮這一番話語邏輯清晰,也确确實實說中了南景塵的心思,可就是因爲如此,南景塵的眸中多了一抹深意。
若是換成之前的小女人,絕對會抱着他撒嬌求愛,而不是如此的冷靜。
倆個人之間的微妙氣息讓一旁的唐芷萱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唾沫,她可沒那麽大的本事會攝心術……
簡兮嘴角突然牽扯起一抹弧度,自信地出聲說道:“她有沒有下攝心術你應該很清楚,身體有沒有副作用亦或是其他的不适我很清楚,至于你的懷疑,我隻能這樣告訴你,之前在禦花園落水之後,我忘卻了一切,性格大變,而那天晚上那一番折騰,我記起了所有,包括之前遺失的記憶,所以,你才會覺得有些别扭罷了。”
是的,她記起來了,她,天機閣的閣主,回來了。
三天前的晚上,生死攸關之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突然重新擁有了自己的身體。有可能是因爲那個私自占有她身體的女子氣息減弱,一直存在身體另一個地方的她,才有機會重獲新生……
現在,一切該由她重新洗牌了。
對于簡兮這番解釋,南景塵盡管心中任有芥蒂,但卻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她,隻能暗下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簡兮。
他想要再次靠近簡兮,可一想到前幾次簡兮的排斥和拒絕,便打消了,隻是溫聲道來:“地上涼,你身子爲愈,去床上躺着吧!等膳食準備好了再叫你。”
簡兮看了一眼溫柔下來的南景塵,她得到了那個女子的全部記憶,自然也知道她跟南景塵的關系,明明跟他在一起的是自己的身體,可她不愛,并且對以往跟南景塵的親密關系而感到厭惡和惡心。
她看了一眼那床榻,腦海中下意識浮現以往那床榻上歡愛的畫面,眉頭下意識緊皺,有些不悅的回應道:“不用了,我吃完飯還有些要事處理。”
說完擡步繞過南景塵,提高了些音量,高聲喚道:“雨烈。”
話音一落,門外的雨烈應聲推門而入,擡眸看了一眼披着外袍的簡兮,還未看仔細,便猛然低頭,“王妃有何吩咐?”
“傳東籬入宮,立刻。”
這一聲命令帶着不可置疑的高高在上,讓雨烈有些訝異呆愣,忍不住擡眸看了一眼簡兮眸中的清冷,随即将實現放在了她身後的南景塵身上,見他并無任何示意,這才應了一聲,轉而離開了宮殿。
南景塵有些疑惑,下意識上前關切擔憂地出聲問道:“這麽晚了,你有何事要處理?”
還如此着急地傳東籬入宮,按照他們之前計劃的,如今四國已經統一,他們該尋處人間仙境好好度過餘生才是……
簡兮眸子輕動,餘光看着南景塵,并不打算瞞着他:“如今四國已經統一,南逸宸等人還在兼容皇宮,要下手,這是最好的機會!”
南景塵瞳孔蓦然放大,有些吃驚簡兮說出來的話語,不可置信地出聲問道:“你要對南逸宸下手?”
要對四國皇帝下手,這意味着什麽?
簡兮有些不悅南景塵的反映,她之所以坦誠對他,僅僅隻是因爲需要他的幫助,換句話說,她要利用南景塵對之前占有她身子的那個女子的情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目前最快的辦法。
畢竟,她不想多南景塵這麽一個頭疼的敵人!
良久,簡兮才輕緩地出聲回應道:“因爲,我要做這個江山的王!”
南景塵眉間的折痕越加深了,以前簡兮曾經坦誠過她想要名留青史的野心,但她灑脫怕麻煩的性子根本不會去在意那皇位,起初費勁折騰隻是因爲他是司空涼,想要幫他而已,若是在乎那萬人之上,之前也就不會将乾盛大漠送給南逸宸了。
如今她又說要做這江山的王,又是爲的哪出?
南景塵的沉默讓簡兮眉梢輕佻,轉身走到南景塵的面前,揚起那張瓷白的小臉,出聲說道:“我記起了那丢失了記憶,起初創立天機閣的目的,和我身上這十餘年的内力,都是爲了那萬人之上的位子還存在去努力。而你是司空涼,有能力奪回整個本該屬于你的江山,難道甘心就此拱手讓人嗎?更何況南逸宸還是當年摧毀了司空皇室的後人!”
南景塵覺得簡兮這一番話有些可笑,他将這江山拱手讓人不全是因爲她嗎?
不過那不重要。
南景塵伸手撫摸上簡兮的臉龐,那手心剛觸碰到簡兮的臉頰,就被她偏頭躲開了。
他寵溺一笑,聲線中帶着少許的無奈之意:“好,既然你想要爲皇,爲夫豈有不成全之理。”
簡兮低着頭,沒有去看那眸中的愛意和溫柔,因爲她知道,那并不屬于她。
……
寅時。
天才剛有些灰蒙,可大殿之上已經聚集了兼容的文武百官,其中還包括南逸宸等人。
南吟風和梁千等人面面相顧,不知這深夜被傳召到大殿之上有什麽要緊的事?
良久,那一身黑色衣裳出現在衆人的視線當中,隻不過不是男子的裝扮,還是裙擺女兒裳。
一身黑色燙金埋銀的黑色衣袍,腰間一根同色的腰帶束緊,将那女兒家的腰身曲線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來。
三千發絲依舊慵懶的隻用了一根紅色的發帶綁于發尾處,發帶末尾處帶着銀色的小鈴铛,身子一動,那鈴铛發出細碎的輕響。
柳眉不描而細長,一雙杏眸不如往日的靈動,帶着那生人勿近的陰冷意味,鼻梁小挺,小嘴緊抿着,帶着少女的櫻粉。
膚色也不如之前的蠟黃,變得如羊脂一般細膩光滑,氣質脫塵,完全全的與之前在婚宴上跟他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簡兮是倆個模樣。
這病了一場,人變了個樣兒不說,連氣質性格都收斂清冷了不少。
南景塵走在簡兮的身後,視線緊鎖眼前那瘦小的背影,她創立天機閣,深受十餘年的内力修爲,都隻是爲了圖謀這天下……
那他們的相遇甚至今日的情境,也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中嗎?
簡兮,你到底還有什麽秘密?
簡兮眸子平視着眼前的龍椅,随即轉過身來,看着這滿朝文武百官,最後将視線鎖在了南逸宸的身上,當着衆目睽睽之下,身子一傾,落坐于金黃威武的龍椅之上,讓衆人不禁發出一聲唏噓,面面相顧,不知這簡兮是何意?
南逸宸南吟風等熟悉簡兮的人,眸中皆帶着疑惑,不知這簡兮此舉有何深意?
氣氛頓時有些莫名的緊張,還是那穿着武将朝服的司徒七率先出來,上前一步,朝着簡兮冷聲喝道:“大膽,那可是吾王之位,你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還不快快下來!”
顯然,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管教。
其實也怕南景塵或是在場的南逸宸有所不悅而遷怒到他的女兒,誰不知道這天下已經易主,更是有傳說南逸宸準備統一國号,在四國國土的中心點再建皇城一說。
簡兮冷冷地看着眼前一臉怒意的司徒七,漫不經心地出聲回應道:“我知道這是吾王之位才坐的!”
此話一出,衆人的眉頭又是一皺,紛紛對上位者的簡兮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簡兮這一番話絲毫沒有給司徒七顔面,這讓司徒七臉上有些挂不住,心口的怒火多了幾分,但視線觸及到龍椅旁站着的沉默着的南景塵,心口的火又好像被什麽堵着似的,發不出來,又燒得他難受。
幾番深呼吸調整之後,十幾年來對簡兮的愧疚和愛意終究選擇讓他放縱她,隻要她開心,禮儀規矩的,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司徒七淡然了,可南逸宸不淡定了,他皺着眉頭上前,有些不解地出聲問道:“簡兮此舉是何意?”
簡兮嘴角扯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右手手肘撐在龍椅的扶手上,手心拖着下巴,嘲諷道:“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我簡兮出爾反爾,不想将這萬裏江山讓給你一個無能小兒了。
幾天前在去見了閻王一面,好說歹說才肯放我回來,突然覺得人生苦短,什麽都想要嘗試經曆一下,人生百味,除了這皇帝沒當過之外,其他的,也沒什麽留戀在意的了。”
簡兮這話裏帶着極強的攻擊性,讓南逸宸很是不喜,頭一次對簡兮有了厭惡之心。
就連一旁的南吟風也有些看不下去,出聲緩和道:“若是如此,那我等能來參加你的大婚和登基禮,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這意思很明顯,他們放棄了兼容,不僅僅是顧着和簡兮的友誼,更顧忌她身邊還有個九哥相助,他們此生都不想與之爲敵。
簡兮眉梢輕佻,似乎對南吟風的識相很是滿意,随即出聲糾正道:“你錯了,我要的不僅僅是兼容,還有乾盛,大漠,包括橫元!”
話音一落,在場的人無一不是處于呆愣懵逼的狀态,文武百官皆是面面相顧。
要說他們新王南景塵能有如此大的野心,他們自是樂見的,可看現在這個樣子,這剛大婚不久的王後好像遠遠要強過他們的吾王,難道,百年後還要再出以爲諸葛女皇嗎?
梁千性子暴躁,站出來直指簡兮,不滿喝道:“簡兮,你出爾反爾,此乃小人之舉。不顧友誼同盟,非君子之道!”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可以将命交于我,如今我并大恩大德并未取他性命,隻不過是要了些他的身外之物,你們何必如此激動。”
簡兮微眯了雙眸,那眉頭的不悅和眸中毫不掩飾的殺意讓梁千等人瞧見了更是呼吸一置,這絕對不是他們所認識的簡兮。
南吟風抿了抿唇,将視線放在了南景塵的身上,出聲求救道:“這也是九哥所想嗎?”
顯然,南吟風想要打兄弟間的親情牌,但結果令他失望了。
南景塵視線從未離開過身旁簡兮那張小臉,聽南吟風談起自己,眸子這才一動,看向下位者的南吟風,不帶一絲感情溫度的聲線低聲響起:“她之所願,便是我所求也。”
南吟風那以往滿是溫柔多情的桃花眼轉而被憂傷和失望所替代,但乾盛和大漠都是簡兮和九哥在前面擔着風險謀來的,歸還盡管心有不甘,但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橫元也索要了去,這就僅僅隻是野心的問題了。
南逸宸直直地看着簡兮,突然認真地出聲問道:“朕想知道,你會爲了得到整個江山而做出什麽?”
“大漠的可汗死于亂軍之中,耶律祈衍逃竄不知去向。左丘宇也被你小人之心處死,而左丘時川和你以及十王爺都在這大殿之上,你說,國若無主,會如何?”
簡兮淡淡地說着,就好像再說一件無關要緊的事一般。
南逸宸等牽扯其中的皆是一愣,有些陌生地看着上位者的簡兮,雖說臉色不如之前的那般蠟黃,但五官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左丘時川本不想作聲,因爲他早已沒了國,可對于眼前反常的簡兮實在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關心問道:“簡兮,你可是身體還未痊愈,神志有些不清?”
她剛才那番話,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若是南逸宸不就範退讓,她不惜取他們一幹人等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