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兮和祈衍皆是仰頭看向那地面靠近的火光和腳步聲,直到那地面上聚集了大量的侍衛,她呆愣地向身旁的祈衍,忍不住吐槽:“這就是你說的沒有人看守?”
祈衍眉頭一皺,掃了一眼地面上圍成圓圈的士兵,意味深長地調侃道:“這可不像是單純的看守啊!”
“呵呵——”簡兮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偏頭看向身後牢籠中倒地不醒的老媪,這就是她口中的要活下去嗎?
這時,那地面上圍着的侍衛突然讓了一條道出來,倆個擡着步攆的男子率先進入到簡兮他們的視線當中。
緊接着,步攆輕輕的放了下來,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矮小身子從步攆上下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那深坑之中的簡兮和祈衍,随即偏頭,好似對身旁候着的紫色衣袍的女子說了些什麽——
随後,绮羅拔出腰間的佩劍,高聲喊道:“貪婪的世人妄想染指神明的衣角,在此,神明膝下的臣民巫族将待替,對亵渎不敬的世人作出懲罰,将你們的鮮血和肉身,交于神明。靈魂,得禁锢于污穢的野獸腹中,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一落,簡兮和祈衍哪怕再怎麽心大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尤其是這陣勢,還身處對自己不利的地勢環境,這可不妙。
绮羅眸子輕垂,看了一眼簡兮和祈衍二人,轉而繼續高聲呐喊道:“沉睡的野獸聞到貪婪的味道得以蘇醒,閘門,開!”
最後一個字一響起,以圓形站在地面上的幾個一等侍衛将地面上的圓柱吃力的轉動,按下了圓柱下的開關,隻聽一聲鐵器隻見的摩擦聲,簡兮他們身旁那關押着野獸的牢籠緩緩的向左移動……
簡兮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後背抵在身後牢籠的欄杆上,呼吸不由得緊張了幾分,轉而偏頭看向身旁難得認真的祈衍,試探性地出聲問道:“喂,你武功很厲害吧?能對付幾隻?”
祈衍偏頭看了一眼身旁不敢再怎麽掩飾也無法鎮定的簡兮,眉頭一凝,沉聲道:“一隻就很吃力了。”
而且身處這巨坑之中,連逃都沒辦法逃。
這一大片的空地,甚至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就算能有命活下來,那裏還有精力去對付上面那些侍衛……。
而就在此時,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牢籠已經完全被打開,裏面一隻稍稍瘦弱的斑點豹那兇狠饑餓的目光鎖定了簡兮和祈衍他們,猛的一下朝他們跑了過來——
祈衍來不及思考,拔出腰間的佩劍,突然朝着簡兮揮砍而去——
簡兮瞪大了雙眸,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着那在火光下泛着紅色的刀刃就這樣朝着她砍了過來——
随後,一聲兵器與鐵器之間的碰撞摩擦聲刺痛着她的耳膜,她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那刀劍落在了她身旁的銅鎖上,留下了一到淺黃色的印記。
“該死的!”祈衍低聲咒罵了一聲。
突然拉着簡兮的手就往那豹子的方向跑——
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把那把鎖砍開……。
簡兮幾乎整個人都被祈衍拉着跑,腳尖甚至有時候還沒有來得及落地,便因爲要強行的跟上祈衍的速度還被整個人拽着跑。
不是說不會救她嗎?
不是說人死債了嗎?
反正以他的身份,隻要跟她撇清關系的話,想要活命也不是沒可能的吧?
現在是在做什麽?
隻是一瞬間,簡兮還在失神,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她整個人因此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隻見祈衍提着劍閃身到豹子的一側,躲過了那鋒利的前爪和細長尖銳的獠牙,一劍刺進了那豹子的腹部——
簡兮重重的摔在地上,因爲力道之重,導緻她在落地之後,身子滾了一圈,肩膀處的衣料有些磨損,不一會兒便被鮮血染紅。
也不知道是因爲痛疼還是因爲其他,簡兮的頭腦有些發重發暈,她吃力的想要爬起來,掌心突然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東西……
“卧槽!”
牢籠之中傳來了一聲暴躁的謾罵聲。
這一出聲讓祈衍回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豹子,轉而擡眸看着對面正在虎視眈眈朝着他們試探前進的猛虎,他下意識地連連後退,餘光瞄了一眼牢籠中的黑暗,關切地出聲問道:
“你沒事吧?”
話音一落,那原本黑暗的牢籠中慌忙的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祈衍見簡兮并無大礙之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可下一秒……
走到他跟前的簡兮突然将滿是那豹子糞便的手擡了起來,惡心地往祈衍身上蹭,一邊蹭還一邊強忍着反胃的不适,嘴裏還不忘罵咧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之前還想着你這人也不壞嘛!懂得英雄救美,你特麽是不是早就看我不爽了,趁此機會故意整我來着!”
祈衍黑沉着一張臉,鼻尖全是那屎臭味,還有身上衣料上那黑色黏糊糊的……
他垂下的手掌突然用力的收緊,那一雙眼眸微阖,強忍着想要将眼前這個女人拍死的沖動。
還不等簡兮擦幹淨,視線觸及到祈衍的前方,瞳孔驟然放大,也顧不得手上還未擦幹淨,連忙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深吸了一口氣,嚴陣以待,準備好攻擊和防禦的狀态。
而下一秒,祈衍突然走到一旁,伸手拉過那沒入了一大半的欄杆,欄杆下面帶着圓球滑軌,輕而易舉的便從拉動起來,從而将簡兮關在了牢籠裏面。
簡兮身子一軟,有些蒙圈地看着欄杆外面的祈衍,他這是在幹什麽?
祈衍轉過身來,看着簡兮那呆愣的神色,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從欄杆外将手伸進去,執起簡兮的左手,附身低頭,将簡兮的手背抵在他的額頭上,那輕佻的聲線一如既往的令人不爽:
“要是你死了,我會失去很多樂趣的。”
話音一落,簡兮眉頭一皺,剛想要将手抽回來,祈衍已經快她一步放開了她的手,随即握緊了手中的劍,轉身看着那朝着天方潭正中央虎視眈眈的猛虎,想來那畜生是被關久了,身上的野性也消散了不少,尤其是那豹子還死在了他的面前……
但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體力有限,不能打持久戰,必須盡快解決,否則的話,不單單是他,他們倆都會死在這。
如此一想,祈衍眸色一冷,提起手中的劍便沖了上去——
待在牢籠裏的簡兮呆呆的地看着那與猛虎搏鬥的祈衍,身體不知從何處開始生起一股冷意,迅速蔓延至全身,入骨髓。
她突然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人,那抹玄色的黑衣與閻王嶺百獸戰鬥時的情景了。
第一次閻王嶺爲她收取毒物之時,他身受重傷,胸膛上野獸的爪痕現在依舊還留着淡粉色的傷疤,怕是永遠都消散不了了。
事實證明,隻要跟她牽扯上關系,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不管是她身邊的任何人。
她可以厚着臉皮的利用他人,當絕對不收取他人真心的人情。
簡兮突然仰頭,将視線放在地面上那白袍之上,高聲喊道:“他乃可汗的弟弟,耶律祈衍。國師效忠大漠,可汗膝下稱臣,如今竟然對耶律王子殘忍下手,這若是傳了出去,國師和巫族在大漠還有什麽威嚴和信任!”
正在跟猛虎打鬥的祈衍聽到這話,身子一頓,下意識地看向那牢籠中的簡兮,她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又是何時得知的?
而這一分神被猛虎掌握住時機,前爪猛然一揮,祈衍猛然緩過神來,不得不防禦後退,用劍身橫在胸前,那鋒利的爪子在刀身上迅速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響——
绮羅眉頭一蹙,看向那與猛虎戰鬥的身影,顯然有所懷疑簡兮話中的真實。
耶律王子在幼時就已經癡傻,怎會出現在這?
但那女子說的若是真的……。
绮羅轉過身來,看向身旁的白袍,小心地出聲說道:“國師大人,要不要去王子府證實一下?”
那白袍輕動,大大的帽檐遮蓋,看不清楚她的臉,那蒼老的聲線傳來:“死人又怎麽會将對巫族的不利傳出去呢?”
绮羅擡眸一愣,内心有些複雜,但終究收斂,沒有再說什麽!
簡兮呆呆地仰頭等着上面給反應,可許久過去了,那刀劍插入了猛虎的脖頸處倒地不起,緊接着又放出了一頭足足有倆丈高的棕熊……
簡兮有些不可置信,原本拒絕了雨烈和東籬就是因爲祈衍的身份權利也許更加管用,但沒有想到這禅婆如此不将大漠皇室放在眼裏,哪怕祈衍是王子,哪怕他身後是可汗,也不爲所懼。
簡兮低頭,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握住欄杆的手不由的抓緊了幾分,在這樣下去,可能真的會死在這……
冷靜,冷靜一點,想想有沒有别的辦法,冷靜……
簡兮一遍又一遍的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全部擊敗那些困獸才能讓禅婆有下一步的動作。
可祈衍的動作明顯比之前慢上了幾分,以人力對上那樣野蠻原始的力量到底還是吃力了,再這樣下,等到祈衍精疲力盡之際,那後果也顯而易見了。
簡兮蹲了下來,有些疲憊地捂着臉,聽那卓茜的口氣,想來禅婆百年前就已經預算到她今日會來了,肯定是因爲她對她所謂的計劃有所影響,所以今天晚上不管她說什麽,鐵了心的要她名喪于此了。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
後悔自己的不學無術,如果當初一開始在南景塵教她武功的時候,她好好學以運用的話,也不會落入今日這般被動的情況。
要是東籬在就好了,他的馭獸笛能輕而易舉的驅使這些野獸乖乖聽話……
這個念頭一出,簡兮突然諷刺的勾唇嗤笑出聲。
簡兮啊簡兮,你真是沒用啊!
從一開始全部都是靠着身邊的人,不管是南景塵也好,還是天機閣,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和守護,她怕是有幾條都不夠浪的。
她還在埋怨自己沒有任何技能和主角光環……
等等,主角光環?
簡兮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将地上的佩劍撿了起來……
……
棕熊的皮毛極厚,可身子笨重,祈衍靈活的移動,專攻下盤,利刃一次一次的加深那腳腕處的韌帶,直到那棕熊的一隻腳失去了力量,突然跪了下來,祈衍這才氣喘籲籲的退遠了些,靜觀其變。
那棕熊似乎被惹惱了,身子趴在地面上,張着大嘴沖祈衍怒吼了一聲,那聲響令人耳朵發癢,甚至有些刺疼。
還不等祈衍作出下一步的攻擊,那棕熊已經迫不及待地朝着他奔來,速度之快,令祈衍瞪目,剛想要閃躲,眼前突然飛揚起一些細紗,那棕熊的眼睛進了沙子,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身子刹不住,閉着眼睛朝着祈衍沖了過來。
祈衍腳尖一點,側身一閃,那棕熊眯着眼睛,沒有攻擊到目标而不自知,還沒有停下,随即狠狠的撞擊在了牆壁上,沉重的身子倒地,發出一聲悶哼聲。
祈衍沒有心思去顧那頭棕熊的死活,而是呆呆地看着那不遠處的身影,長長的衣袍被風帶動,那一雙飛揚的眉帶着少許的英氣,而在眉下的是一雙比鮮血還要紅的眼眸。
紅瞳,如那老媪所說,她真的是紅瞳。
那紅色的雙眸就像是帶着緻命的吸引力一般,讓他不由自主的忍不住想要靠近,也确确實實下意識的擡步正在向她走去——
而就在離她隻有幾步遠的距離,簡兮突然忍不住蹲下了身子,銀牙緊咬,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
祈衍剛想要跑過去問個情況,卻被簡兮厲聲喝道:“站住,不要靠近我!”
那一聲令下像是帶着魔法一般,祈衍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他真的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簡兮的掙紮!
簡兮單膝跪着地上,手中的利劍插進了沙子裏,強撐着自己的身子,盡量讓自己看上不去不那麽狼狽。
可體内的帝王蠱叫嚣得實在厲害,她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祈衍看着簡兮手中的劍柄上緩緩往下流的血液,眉頭頓時一蹙,他把她扔進牢籠中的時候,有傷到手掌嗎?
而令他訝異地一幕出現了——
隻見簡兮将握着劍柄的手松開,伸出舌頭舔舐着那掌心上的劃痕,将那血液舔舐地幹幹淨淨。
血色的瞳,嘴角的鮮血,那個樣子像極了所謂的怪物。
簡兮舔舐幹淨掌心中的血液之後,身體的痛疼得到緩和,随即站起神來,将插入沙子裏的劍拔了出來,轉而看着祈衍,出聲說道:“你退到一旁,隻要我沒死,不要出現在我的身邊。”
話音一落,簡兮突然提着劍朝着祈衍攻擊而來——
祈衍看着那雙紅瞳離自己越來越近,心突然漏了一拍。
簡兮腳步一側,繞過眼前的祈衍,猛然朝着他身後已經緩過神來的棕熊攻擊而去——
“喂喂喂,要不要把所有的畜生都放出來,我好一次性解決啊!”
簡兮跳躍上那棕熊的身子,居然左右雙手持劍,雙手揮動着,毫無章法的劃破了那棕熊的血肉,狂妄的叫嚣着。
祈衍有些呆愣地低頭看着自己不知何時空了的右手,是這那個時候蹭他不注意的時候将他手中的劍取了去的嗎?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像是觀看一場表演似的看着那一雙血瞳中的冷意和嘴角的鮮血,無疑,她的武功内力在他之上。
畢竟,他癡傻了二十年,也是近倆年才恢複了正常。
可她到底是誰?
那一雙血瞳,那嗜血的模樣,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嗎?
绮羅和地面上所有侍衛也是第一次看到紅色的瞳孔,更是第一次見能有人那樣遊刃有餘的淩駕在野獸之上。
想當初他們爲了捕獲這些野獸,死傷不計其數,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
白色衣帽下的眸子毫無波瀾地看着底下快速攻擊的身影,蒼老的聲線沒有一絲溫度:“将所有的閘門打開!”
绮羅眸子一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白袍,但很快回神,高聲命令這周圍的侍衛:“全數打開閘門。”
話音一落,那些侍衛紛紛使勁地轉動身旁的圓柱,按下了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