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離南吟風的婚期将近,算上路程,他們早了十天出發。
南景塵本想跟她一同前往的,但簡兮硬是要留他在兼容處理國事,他拗不過她,隻得派了名禾和修隐保護她。
一路上,簡兮難得逍遙自在,不趕不慌的一路遊山玩水,硬是将原本隻需要五日的鹿城拖到了九日,直到南吟風大婚的前倆天才趕到了橫元邊境。
南吟風和梁千集結了一隊兵力在兼容和橫元的邊境處接待簡兮,直到那馬車優哉遊哉的駛來,南吟風和梁千這才下馬,擡步迎了上去。
簡兮掀開簾子看着馬車前的南吟風和梁千,心下不由得一喜,轉而跳下了馬車,剛想要上前,卻突然發現她這大馬虎,居然忘記準備了結婚禮物!
南吟風和梁千沒有明白簡兮的尴尬,上前出聲說道:“路上辛苦了,營帳中已經備好了上等的好酒好肉,就等你了。”
簡兮呵呵一笑,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名禾,張嘴無聲的說道:快去買點禮物,啥都行!
名禾一愣,這可是邊境,戰事的頻發地,既沒有小攤小販,又沒有娛樂消遣,讓他去哪買?
可前面的簡兮已經被南吟風和梁千一左一右的圍着走了,他連個求支招的人都沒有……
如果雨烈在就好了。
……
還未進營帳,練兵操場上傳來了整齊且中氣十足的口号聲,幾十名兵将穿着盔甲正在訓練,一切都是那般陽剛。
然而就是如此陽剛的軍營,多了倆個溫柔的存在。
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朝着梁千跑了過來,她的身後是一個穿着淡紫色的衣裙的素玉,一如之前見面時的那般溫婉。
簡兮看着跑到梁千腳邊的黎婳,眸中的探究很深意濃烈了許多。
而黎婳不像往常一般抱着梁千的腿就要往上爬,而是挪動了一下小腳步,試探性的伸手牽了牽簡兮的手,見她沒有拒絕和排斥的反應,這才勾緊了些,嘴角揚起一抹純真的弧度。
簡兮回以一笑,另一隻手搭在了黎婳的頭上,壞意的揉亂了黎婳精心梳好的小辮子,笑道:“小乞丐現在出落的越加漂亮了,看來跟在定北将軍身邊生活的不錯啊!”
“哎——”梁千剛想要開口提醒簡兮,黎婳不喜歡别人摸她的頭,也不喜歡弄亂她的頭發,可還未說出口,眸子觸及到那小小的身子并未像平時對他一般,又是踢又是咬的,也就将話咽了下去。
果然救命之恩還是要大于他這養育之恩嗎?
黎婳仰着頭,那别在左側的頭發也弄亂了,隐約露出那隻藍得純淨的瞳孔,那般奪人矚目。
簡兮微微一愣,蹲下身子來,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撫摸觸碰那隻藍色的眼睛,剛一碰到,黎婳有些不适的眨了一下眼睛,簡兮這才回過神來,将手收了回來,轉而出聲問道:“黎婳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戒七的人?”
黎婳眨巴眨巴眼眸,随即輕輕搖了搖頭,她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簡兮笑着點了點頭,随即站起身來,對身旁的南吟風出聲說道:“不是說有好酒好肉嗎?還愣着幹嘛?我可是好些日子沒嘗着酒味了,今晚上可不醉不歸啊!”
說完眸子一動,看着素玉那張清秀雅緻的小臉,壞意地出聲調侃道:“新娘子,今晚上借用一下你相公,不介意吧?”
素玉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嫣紅,低頭細聲道:“公子莫要取笑素玉。”
簡兮來勁了,伸手勾了一下素玉的下巴,淫笑道:“本公子就喜歡你這嬌羞的小模樣。”
這話語讓素玉的臉越加紅了,有些羞澀的看了一眼南吟風,轉而先行回到了營帳中。
南吟風有些無奈地輕笑,要不是從九哥那裏知道了這簡兮是個女兒身,如此調戲他的娘子,怕是怎麽也該翻臉不悅才是。
……
幾人喝在興頭上,側位的簡兮看着對面梁千身旁的黎婳,一邊夾着菜一邊佯裝漫不經心地出聲問道:“梁将軍,這小丫頭不好伺候吧?”
梁千擡眸,将手中的燒雞放下,附應道:“可不是嘛!麻煩事兒多着呢!”
簡兮眉梢輕佻,一邊吃着碗裏的花生豆,一邊出聲:“你也知道我什麽身份,這麽些日子來,跟閻王爺都是熟人了,确實照顧不了這丫頭,給梁将軍添麻煩了,在此,簡兮要敬上一杯才是。”
說完簡兮舉杯,與梁千一同将杯中酒液飲盡,随後酒杯一落桌,再次出聲問道:
“黎婳是個啞巴,當跟将軍已經有些時日了,你是否了解些她的情況?亦或是去尋找過她的家人?”
梁千放下筷子,看了一眼身旁低着頭吃雞腿的小身子,沒有顧忌的出聲說道:“這些日子,老子教她讀文識字,就想跟她好好交流下,家人什麽的,老子早就問過她了,她說她是孤兒,雙親都死了,問她還有沒有親戚之類的,說是村裏有場瘟疫,全村的人都死了,她是被自家的狗叼出來的,這才留了一命。”
“瘟疫?”簡兮下意識疑惑,這四國中發生瘟疫的案列雖說不少,但近幾年來确實沒有聽說什麽地方有瘟疫啊!
如果有,全村人都死了,不可能不被朝廷地方知道,再說了,瘟疫是病毒,具有感染性,全村人都死了,就她活着出來了,怎麽都覺得有些蹊跷……
簡兮還在思慮出神,梁千拽下一根烤豬的肋骨一邊啃一邊問道:“你怎麽想起來問這事了?”
“沒事。”簡兮敷衍回應:“就是想着如果她有家人的話,孩子丢了一定很着急,所以私下查探過黎婳的身世……”
簡兮說這話時,黎婳正在小口小口咬雞腿的動作明顯一頓,但很快又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吃着手裏的雞腿。
簡兮不動聲色地将黎婳的反應盡收眼底,随即擡眸看向那大塊頭的梁千,出聲說道:“這段時間給梁将軍添麻煩了,如今南景塵已爲兼容新王,我想要保護和撫養一個妹妹自然不在話下,就是不知梁将軍可否割愛舍得呢?”
簡兮這一番話語讓在場的幾個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梁千和黎婳。
梁千低頭看着身旁的黎婳,鼻孔一聲粗息,對簡兮出聲說道:“沒什麽割愛不割愛的,本來老子身在軍營,就不宜帶個小娃娃,如今你要了去,老子也樂得自在。”
梁千如此一說,合了簡兮的意。
黎婳也隻是低着頭,看着手裏的雞骨頭,突然有些食不知味,思緒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去。
場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寂靜和奇怪,南吟風一雙眸子在簡兮和梁千身邊轉來轉去,随後端起酒杯,對簡兮出聲說道:
“這杯酒要替這天下百姓敬你,如今你與九哥取下兼容,避免了倆方兵将交戰的損失和無辜,這杯酒,你可推不得!”
簡兮端起酒杯,笑道:“你何時見我簡兮推托過敬酒。”
話音一落,倆人相視一笑,共同舉杯,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素玉穿插在三人的桌前,給那空了的酒杯中添上酒液,等走到簡兮身旁時,簡兮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素玉的肚子,随即出聲說道:“素玉要不要想想本公子帶了什麽結婚賀禮給你?”
這話一出,營帳外站着的名禾呼吸有些紊亂,他隻從附近遊牧民家中買到了一些手工品,能作爲禮物送出去嗎?
素玉疑惑,輕搖了搖頭。
簡兮側着身子,單手撐着下巴,出聲說道:“我跟南景塵沒有孩子,我要收你兒子爲幹兒子。”
話音一落,不僅僅是南吟風素玉等人,就連營帳外的名禾也有些驚訝。
她跟九爺要是沒有子嗣,收他人爲幹兒子,那這以後天下易主,豈不就是十王爺的兒子……
這确實能作爲結婚的賀禮,可這賀禮太重了,素玉偏頭看向一旁坐着的南吟風,她可沒辦法自作主張應了下來。
南吟風扯唇輕笑,那多情且溫柔的桃花眼眸微微眯起:“你的一番好意我領了,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避都來不及,怎還會去伸手要呢!再說了,也有可能是個女兒啊!”
簡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經意地出聲說道:“沒錯,你确實不喜這權利地位,但你沒法決定你兒子的未來,他如果想要,那我就給他比其他人都要高出的起點,他若是不想要,到時我們也不會強求。既然是兒子還是女兒,等生下來不就知道了。”
簡兮這一番話進退自如,令南吟風沒有辦法拒絕,隻能應了聲好。
雖說九哥不是父皇親生,但好在也姓南,就不怕到時候他的兒子接手南景塵的天下,會要求他改姓了……
幾人又扯了些,一旁的黎婳掏出随身攜帶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和小手,自顧自的離開了。
梁千看着那桌旁的帕子,對還在喝酒的倆人說道:“你看着丢三落四的小毛病,你們等下,老子一會就回來。”
說完已然起身,擡步追上了先前離去的小身子。
等梁千那魁梧的身子彎腰離開營帳,南吟風這才收回視線,低聲問道:“你不也是個怕麻煩的,怎麽會突然提出要回那丫頭了?”
簡兮夾菜的動作一頓,偏頭對上南吟風那雙探究的桃花眼眸,扯唇一笑,漫不經心地出聲說道:“你不覺得那隻眼睛很好看嗎?”
“嗯?”南吟風下意識疑惑,在這軍營中,怕是隻有梁千,他還有素玉三人知道黎婳那隻左瞳的異樣,雖說奇特,但他并不明白簡兮這話中的意思,難道隻是因爲那隻眼睛好看才會收留她?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之前就不該給梁千的。
南吟風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那該吃吃該喝喝的簡兮,他猜不透眼前這個女子想要幹什麽,但他知道,他隻需要站在她的身旁就好,至少,眼前這個女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是個可以放心将後背交于她的摯友。
……
回到房間的黎婳悶悶不樂的縮回了自己的被窩中,梁千一進屋就看到那床上隆起的被子,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知道這丫頭沒回生氣要麽就是打他要麽就是一個人縮被窩裏生氣。
雖然他有時候也不知道這丫頭在生什麽氣,但不管對錯還是其他,哄好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後面鬧騰的還是他。
他伸手走到房内的臉盆架前,一邊小心翼翼洗着手中那輕柔的手帕,一邊出聲說道:“你不是很希望看到那小太監嗎?怎麽了?”
被窩裏的黎婳沒有出聲,隻是将自己的身子卷縮得更厲害了。
梁千洗的差不多了,看着上面白淨沒有污漬後将其搭在一旁,走到床榻前,試探性的想要掀開黎婳身上的被子,卻發現那被子下的下手拽得緊緊的,當然,這力道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他也沒強硬,松手出聲問道:
“你又怎麽了?是不是今天我們提起你的身世,你傷心了?”
他跟這女娃娃相處大半年了,還是猜不到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黎婳動了動身子,掀開被子冒出半張臉,圓鼓鼓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蹲在床榻旁的梁千,随即翻身,掀開被子,把小枕頭下的小本子和炭筆都拿了出來,認真地在上面一筆一劃的書寫着……
你就真的這麽想要把我送走嗎?
梁千看着那小本子上工整的字迹,原來她又是在生氣這個問題。
“吟風說,當時你之所以選擇了老子,不是因爲你選擇了老子。說不管去的是不是老子亦或是他人,隻要比那小太監官大的,你都會跟他走,這叫良禽擇木而栖。現在那小太監飛達了,你要是過去了,說不定還能是個小公主呢!怎麽也比這軍營的生活強……”
梁千說了一大堆,說到底還是想着她好。
黎婳有些心虛地低着頭,她确實是在确定了簡兮不想撫養她之後才想着跟在梁千的身邊的,更甚至是想要以後能幫襯到簡兮,所以南吟風說得沒錯,如果來的不是他,亦或是南吟風還是他人,她都會選擇試一試……。
梁千看着那低着頭的黎婳,以爲她還生着氣,連忙出聲說道:“要不然先這樣,你先回那小太監身邊,等這戰事一平,老子接你回将軍府。”
黎婳擡眸,拿過小本子,繼續寫着:你真的會來接我嗎?
梁千看着那本子上的字,咧嘴一笑,大掌下意識地搭在了黎婳的頭上,粗聲道:“當然,老子還等着你長大給老子送終……”
話還沒有說完,梁千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老犯同一個錯誤,連忙将手掌從黎婳頭上移開,還不忘伸手撩撥了一下那左側有些淩亂的發絲,一邊說着:“沒亂,沒亂……”
當然,黎婳一點都沒有客氣地雙手抱着那粗壯的手臂,張嘴就是一咬,輕微的疼痛讓梁千皺起了眉頭,也沒有制止,隻是出聲說道:
“老子皮糙肉厚的,擔心你的牙口……”
黎婳身子一僵,松開了梁千的胳膊,她确實咬不動。
不過她這回生氣不是生氣他弄亂了自己的頭發,而是說要養着她給他送終……
梁千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床榻上的小小身子,出聲說道:“老子讓廚房燒點水,你等會洗個澡早點睡。”說完已經轉身離開了營帳。
黎婳知道,他酒瘾犯了,好不容易逮着這麽一個機會,哪會輕易放過。
……
等梁千回到主營帳内時,次位上已經沒有了簡兮的身影,隻剩下南吟風一個人一杯一杯倒着。
“那小太監呢?”梁千漫不經心地問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南吟風一雙桃花眼眸含着點點笑意,出聲調侃道:“南景塵已經不再是往日的攝政王,如今可是兼容的新王,那簡兮跟着也飛黃騰達了,怎還能跟往常一樣叫人家小太監呢?”
世人都說這簡兮是跟着南景塵野雞變鳳凰了,誰也知道,那兼容本就是鳳燼送給她的。
梁千臉上有些煩躁之意:“少跟老子扯那些有的沒的,這南景塵雖說是兼容的新王了,但他兼容邊境的布防可他娘的一點都沒松懈,是敵是友還不知道呢!”
南吟風眉梢輕佻,沒有将梁千的話放在心上。他不管南景塵是敵是友,亦或是兼容對橫元是敵是友,他隻知道,這倆者之間的敵友完全由簡兮說了算就是。
說來也有些嘲諷和可笑,倆國之間的命運甚至是整個四國的命運居然全靠梁千那嘴裏的小太監牽動着,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兼容是敵是友,簡兮是來參加我婚禮的,你多多少少也看着我的面子上,對她客氣些才是啊!”
“還不客氣呢?”梁千有些暴躁:“皇帝來老子都沒率兵親迎過,今兒跟你一起迎接,已經給足你面,對她夠客氣了。”
他對簡兮的印象一直不好,隻因他們初次相見時,簡兮說她這一輩子就想死在溫柔鄉中,他便對此一直耿耿于懷。
如今依舊沒有對她改觀,之所以對她如此客氣,一半是因爲南吟風,一半,則是因爲她救了黎婳。
南吟風有些無奈,隻得舉起手中的酒杯,笑道:“行行行,還得感謝你梁千能如此看重我,這杯酒,一定要敬的。”
話音一落,梁千已經迫不及待的舉起酒杯了……
……
營帳内,素玉在給簡兮放洗澡水,等調好水溫之後,看了一眼桌子上趴着的簡兮,出聲叫道:“公子,洗澡水放好了。”
簡兮腦袋有些昏沉的擡頭看了一眼這周圍的環境,微眯着雙眸看向那冒着熱氣的浴桶,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突然對浴桶旁站着的素玉出聲說道:“素玉姑娘,這麽冷的天,一個人洗澡太寂寞了,要不要一起?”
素玉一愣,眨巴眨巴下眼眸,随即淡淡的應了下來,接着低頭就要去解自己的腰帶,吓得簡兮連忙按住了素玉寬衣解帶的手,嘿嘿一笑:
“行,你厲害,我對孕婦沒什麽興趣。”
素玉失笑出聲,“那公子下次還要不要再開素玉玩笑?”
“不不不,朋友妻不客氣,呸,不可欺。我也就是嘴賤,嫂子别往心裏去啊!”
素玉眉梢輕佻,眸中帶着笑意:“吟風喊攝政王九哥,你怎能叫我嫂子呢?這豈不是亂了輩分?”
簡兮:“……”
“行。”簡兮将手搭在浴桶邊上,“弟妹,你懷着身孕,不敢讓你操勞,我這自己來吧!”
“是。嫂子。”素玉憋着笑意,還不忘給簡兮施了一個女子的禮儀。
“好啊!素玉姑娘跟在南吟風身邊都學得這麽壞了,現在都會捉弄人了!”簡兮有些不自地出聲說道。
素玉沒憋住,笑出了聲,“誰讓你先前調戲我來着~”
事後南吟風怕她對簡兮有所芥蒂,便告訴了她簡兮是女兒身的事,這下沒有了顧忌,倆個人的關系自然親近了些。
再說了,簡兮都是她兒子的幹媽了,這不是親上加親嘛!
營帳内傳來了倆個女子肆意的玩笑聲,過往巡邏的兵将倒是有些疑惑,但也見怪不怪了,隻要這營帳沒有發生什麽危險就好。
……
大婚要比簡兮想的還要來的簡單,南吟風和素玉倆人甚至沒有拜堂,也沒有身穿喜袍,也許是顧忌這是在軍營,隻是擺了幾桌酒席,宴請一些五等以上的官兵吃喝,還給一部分的兵将放假,讓他們回家過年,而留下的兵将則會增加俸祿賞銀,也算是他成親,給這些邊境的将士們一些福利了。
算起來,還有半個多月便是除夕春節了。
南吟風和梁千跟那些士兵們喝得開心,素玉敬了倆杯酒之後,便跑到廚房幫忙了。
簡兮的酒量那裏敢上場,接着上廁所的理由,趕緊遠離了酒席。
邊境的冬天要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些,簡兮坐在小溪旁的石頭上,看着溪流緩緩的流淌,不知是那溪水當真如此好看,還是在思想着什麽。
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出現在簡兮的身旁,簡兮這才回過神來,偏頭看了一眼黎婳那張有些肉嘟嘟小臉,笑着出聲說道:“你怎麽來這了?”
黎婳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用炭筆在上面寫着什麽……
我能不能留在這?
簡兮剛開始還有些訝異黎婳居然會寫字,但随後才想起來梁千之前說過曾教她識文斷字,加上她隻是不會說話,本來腦子又不傻,現在用這樣的形勢跟她交流也就不那麽奇怪了。
簡兮歪頭,探究地看着身旁的黎婳,饒有趣味地出聲問道:“給個留下來的理由?你在這除了礙手礙腳,應該起不到任何作用吧?再說了,梁千也希望你能離開。”
黎婳眉頭一皺,這樣說來,她确實沒有任何理由再要求留下來,留在梁千的身邊。
簡兮說的也對,她确實起不到任何作用,隻會礙手礙腳,也是梁千幾番想要以不同的理由将她送走的原因。
黎婳的沉默讓簡兮扯唇,試探性地出聲說道:“之前不是有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戒七的嗎?那是因爲他一直在找你,我也不知道是你親人還是什麽的,就沒有告訴他你的下落。不過你既然不認識他,還好我沒告訴他你的下落,你說萬一是追殺你的,亦或是仇家那不就危險了?”
簡兮最後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顯然另有所指。
黎婳眸子輕動,腦中仔細思想着,确實不認識一個叫戒七的,而且她也沒有親人了,還真保不住就是簡兮說的仇人亦或是追殺的……
簡兮深深地看着黎婳,試圖想要從那張小臉上看出點什麽來,可惜黎婳的性子本來就沉悶膽小,加上不會說話,她也不知道什麽算異常!
“我查過了,近幾年來,尤其是在這四五年中,不止橫元,乃至整個四國都沒有發生過瘟疫。往後推的話,七年前,也就在橫元往東南方向的梨花村附近發生過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其次就是乾盛東部以北的姚家村也曾有過一場瘟疫,不過因爲官府的控制,将那一片嚴厲的封鎖,甚至将所有患有瘟疫的人都處死了,瘟疫這才沒有蔓延。再往後就是……”
不過再往後的那幾場瘟疫都跟黎婳的年齡不符,這也就是說,黎婳之前說父母都在瘟疫中喪命的說法是在說謊。
簡兮一邊說着一邊看黎婳臉上的表情,可惜并未看出什麽。
隻見她握着炭筆在本子上一筆一劃的書寫着:
黎婳沒有壞心思,不會害人的……
她隐瞞自己的身世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簡兮深深呼了一口氣,有些歉意地出聲說道:“抱歉,對于去調查你這件事,不是說你會害人,隻是怕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會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你的異瞳注定了你的不平常,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會強求将你帶在身邊,但我希望,你不要給南吟風和梁千他們帶來什麽災難……。”
簡兮說着說着,突然覺得自己說話可能重了,失笑出聲,将手搭在那小小的腦袋上,出聲說道:“看我這杞人憂天的,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翻起多大浪啊!”
黎婳擡眸,看着簡兮嘴角的笑意,心安的揚唇。
今年的冬天,是最溫暖的。
……
簡兮本來還想跟南吟風他們多潇灑幾天的,但兼容的南景塵撂了話,再不回去,他不介意用點特殊方式來教訓不聽話的她……
什麽特殊方式?還都是自私的借口。
簡兮無奈,爲了避免想象中的噩夢,隻好将行程提了上來,次日便跟南吟風他們告别,坐上了回兼容的馬車。
與來之時不同的是,簡兮身邊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子。
……
一回兼容,簡兮讓名禾帶黎婳下去安頓好,并且直接将名禾指給黎婳,照看她的安全起居。
并讓東籬去找一下樂吟和那戒七的和尚現在在何處,她有必要将黎婳的事情查清楚,不是不信任,更不想傷害她。就像是南景塵說的,一個透明的敵人和一個不清楚的朋友要來得安全得多。
南景塵急匆匆地便下了早朝,說實話,他就是有些煩倦這種皇帝的朝九晚五和麻煩,所以才讓南逸宸登基爲皇,現在他有些懷疑鳳燼是不是故意想要整他的……
一入寝殿,南景塵掃了一大圈,這才發現簡兮早已疲憊地睡下,睡得很沉,甚至連他鑽進她的身旁都沒有醒來的迹象。
南景塵沒有睡意,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不由自主地想要與之同步,卻發現這樣呼吸有些難受,無奈地扯唇一笑,在簡兮的鬓角旁輕輕落下一吻。
直到申時左右,簡兮這才有些要醒的迹象,睜開眼眸看着床頂,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南景塵僵硬着身子看着縮在他懷中的簡兮,身下早已難耐,憋得他異常難受。
就在某人滾動了無數次喉結之後,終究忍不住,将手伸向了懷中的簡兮……
簡兮感覺到異常,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身旁光着身子正試圖解她衣裳的南景塵,幾乎下意識的擡腳就踹在了某人的大腿上,将其踹下床,有些不悅地出聲說道:
“你就不能安分點?”
睡個覺都讓人不安穩,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南景塵摔得有些疼,但絲毫沒在意,越挫越勇地爬上了床榻,那包含隐忍的聲線越加低沉富有磁性了:“本王保證,随叫随停。”
簡兮一腳踹在了南景塵的胸膛上,嘴裏還不忘罵咧着:“去你大爺的,當我傻啊!還随叫随停,你這可比‘我就在外面蹭蹭’的可信度還低啊!”
南景塵伸手抓住了簡兮的腳,臉上浮現一抹被戳穿的不自然,但爲了能吃到,臉面什麽的,還是不能慫!
他眉頭一皺,有些委屈:“你這一去就是二十來天,本王憋了二十多天,再下去,你忍心讓它壞了?這可沒解藥了啊!”
簡兮:“……”
她這才多久沒見南景塵,以前那個酷拽高冷帥的南景塵去哪裏?
簡兮出神之際,南景塵已經先她一步,欺身壓了上來……
當然,某人的保證在興頭上時根本就沒用,這再次讓簡兮領教了‘男人在床上說鬼話’這一句的含義了。
……
幾天後,大年三十除夕晚,簡兮和黎婳在花園中堆雪人,一旁披着黑色外袍的南景塵遠遠地看着,并未上前。
名禾跟在他的身後,嘴一張一合,低聲地禀告些什麽:
“已經确實了三王爺私自收集糧草運往乾盛,他與之前還是太子時的左丘宇早有約定,裏應外合取得整個天下後,三王爺甘願爲臣,聽侯左丘宇的調遣。而那些私通外敵的罪證和信息已經送到了橫元皇帝的手中,可他并未對其有任何反應,隻是由皇上親自訓練的一批死士最近有了新的動作,目标好像是太後和丞相……”
南景塵淡淡的聽着,算下來,皇後腹中的胎兒已有七個月了吧!眼看就要生産了,他能不先着急的解決自我安危再說南懿玄……
内憂未除,還有外患,這橫元要比瀕危的乾盛還要來得容易對付。
“另外,大漠那邊也毫不掩飾,直接将裝有糧食的車隊駛入乾盛,有了大漠的支持,乾盛這個冬天應該能撐過去,等待來年開春,乾盛的危機怕是會很快就能得到緩解……”名禾有些擔憂地出聲。
“緩解?”南景塵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嗤,難道他們會天真的以爲他會給他們緩解喘氣的機會嗎?
“南逸宸想要解決丞相和太後,本王這個攝政王,自然要輔助皇上達成所願。”南景塵眸子一動,偏頭看向身旁的名禾,繼續出聲說道:“等他下手的時候,推他一把!一旦丞相這個憂患一除,給邊境的梁千和十王爺發令,命他們即可攻打乾盛。”
乾盛這塊肉,他賞給橫元了。
這是之前簡兮所承諾的,他不會讓她食言。
名禾應了一聲,轉而擡眸看了一眼那遠處堆着雪人的一大一小,轉身離開了禦花園。
南景塵看着簡兮臉上的笑意,眸子輕眯,他所願,想要守護的,隻是她腳下的平安。
……
簡兮給雪人按上眼睛之後,看了看凍得鼻子通紅的黎婳,蹲下身子來,将黎婳那凍僵的小手放在手心中,拉到嘴邊來,往裏面哈了一個熱氣,雙手搓揉着掌心中的小手,想要以此來讓她暖和一些。
然而這很有愛的一幕落在南景塵眼裏确實極爲諷刺,他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
他能爲簡兮傾盡自己的所有,卻注定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
晚膳的年夜飯,簡兮将東籬一家人都請進了宮,桌前坐了些人,這才沒有那麽寂寞。
簡兮吃着吃着,看了一眼站在黎婳身後的名禾,随即出聲說道:“今天除夕,你也别拘禮了,坐下了一塊吃吧!”
“這……”名禾有些爲難,擡眸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南景塵,将他沒有任何異樣之後,這才對簡兮道了一聲謝,随意的落坐在最後,等宮女爲他添了一雙筷子,他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始吃飯。
“哎對了,你把雨烈那小子發落到哪裏去了?好久不見他出來蹦跶了,有點想他了……”簡兮一邊吃一邊漫不經心地出聲問道。
這一聲讓坐在最尾的名禾身子一僵,擡眸看了一眼主位上已經冷漠着臉色吃着碗裏飯菜的南景塵,抿了抿唇,低頭心不在焉地吃着碗中的米飯。
雨烈這近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在苦練左手劍,也有些成效了。可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跟九爺說讓雨烈重回黑煞衛的事,他在想,要不要告訴簡兮,讓簡兮在九爺面前說說好話,說不定雨烈就能回來了……
南景塵隻是夾了些眼前的青菜放入簡兮的碗中,淡然出聲:“食不言寝不語,有什麽事,吃完飯後再說。”
簡兮擡眸看了一眼對面的坐着的東籬的阿婆和他娘親等等,抿了抿唇,将堵在喉嚨口的話又憋了回去,低頭吃着碗裏的飯。
以前年夜飯都是回鄉下的奶奶家過的,一家人圍着一張小桌子,歡聲笑語的隔着街道都能聞到溫馨團圓的味道,可現在……
也不知道爸媽他們是怎麽過失去她的第一個除夕的……
一場年夜飯在無言中很快的便結束,東籬和茗柒要送長輩回去,先行告辭,黎婳要早些睡覺,也由名禾帶回了寝宮去。
簡兮坐在桌前,看着周圍的忙碌的宮女太監撤着桌子上沒吃完的食物,接着又把整個桌子都搬出去了,她沒辦法,隻能挪了一個地,有些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