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算是給了她一個離開的理由和借口。
南景塵并沒有急着回應,隻是擡步将簡兮送上床榻之後,突然單膝跪地,拖着她的左手,在手背上留下淺淺一吻。
低沉的聲線富有醉人的磁性:“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來做王,由你來做我南景塵的王。”
簡兮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南景塵,腦子突然有些放空,要知道,南景塵生在男尊女卑的時代,更有權利地位,他們甚至之前還爲南景塵的大男子主義而有些争執,她甚至選擇了退讓,認爲這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不容易改變,可如今,南景塵就這樣跪在了她的眼前,橫元的攝政王,玄天尊的尊主,如今兼容的君主,說要奉她爲王。
突然,簡兮發出一聲怪異的笑聲,狡詐的看着他,嘴角全是得逞的弧度,誇張地出聲說道:“算你識相,要是敢應下來,老子就把你吉吉割了,去你的三宮六院,佳麗三千。”
南景塵:“……”
他真是敗給她了。
簡兮想用玩笑來緩解剛才的嚴肅,可繞是如此,南景塵依舊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沒有起身,隻見那雙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薄唇輕啓:
“本王在遇到你之前,追求的隻不過是統一四國的野心而已,沒有想過兒女情長,兒孫滿堂的絲毫,甚至有時候在想,統一四國後呢?本王該怎麽辦?所以,本王一直在拖慢整個計劃的進度,視天下爲玩物,遲遲沒有出手。所幸,所幸本王遇到了你……。”
簡兮内心有所動容,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因爲太過強大,所以覺得生活無趣,失去了所謂的理想和奮鬥目标,他這一輩子,似乎注定不能擁有平常人的幸福。
南景塵繼續出聲問道:“本王想過,四國吞并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本王沒有等到成親日,而是在你及第後便迫不及待的要了你,你可知是爲何?”
簡兮眉頭一皺,仔細想了想,随後出聲說道:“可能是你憋得太久了吧!”
話音一落,南景塵失笑出聲,看着簡兮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眸中有些摸不透的情愫,“鳳燼費盡心思的給了本王一個東平侯的身份,甚至繞了一大圈,就是想在你及第那日,将整個兼容送于你,你叫本王如何不急,如何不憂呢!”
簡兮身子一僵,甚至覺得有些發冷。
她想起了之前她跟鳳燼的玩笑話,她爲王,而他便在後宮每日等待她的歸來。
這話鳳燼實現了一半,将整個兼容作爲及第禮物送給了她,而他選擇用具假屍銷聲匿迹。
那場婚禮,從一開始鎖定的就不是要南景塵成親從而讓她死心,而是那些百官的命。
用文武百官,換來了一個朝代的更替,這無疑是損失最小的代價。
所以,鳳燼的付出讓南景塵覺得有危機感了嗎?
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要了她……
确實,他有些患得患失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并不是無所不能,最起碼,他掌控不了簡兮的心。
簡兮将南景塵拉了起來,輕輕地投入他的懷抱中,什麽也沒有言說,隻是用行動給他安心。
她在擔心他三宮六院,而他擔憂她移情别戀,前者是控制不了這個時代的現局,後者是因爲對自己的不自信。
這大概就是愛情。
片刻,簡兮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擡頭對上那深邃的眸子,出聲問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說後來你恢複了理智,單單是獄炎火和攝心術根本不足以驅使你對鳳燼下跪,因爲這完全可以從其他方面入手,鳳燼芥蒂于你,不管你是真癡還是假呆,他都不會相信你,那你那一跪,不是有些憋屈了?”
南景塵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想不明白,而選擇這樣一個笨辦法呢?
南景塵眉眸微眯,氣息突然紊亂了幾分,他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出聲說道:“簡兮,還記得在王府時,玄女爲了證實自己的能力,對你說了櫻蘭高校,而對本王,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簡兮突然一頓,皺着眉頭思想,心思猛然一沉,那玄女梨念确實有真本事,不然不會得知她在現代所念的高中。
南景塵繼續出聲說道:“諸葛子月,百年前司空皇室的皇後,也是跟司空平起平坐,掌握了攝心一術的女皇。”
簡兮有些莫名其妙,出聲問道:“這跟你有什麽關系?等等……”簡兮突然想起了些什麽,眉間的折痕越來越深,轉而試探性的問道:“你是被橫元皇帝撿回來的孤兒,而你又想統一四國,那玄女又故意跟你提起那女皇的名字,你該不會是那女皇的後代吧?”
南景塵嘴角輕扯出一抹蒼涼譏笑的弧度,一個輕吻落在了簡兮的額頭上,溫柔的聲線入耳:“當年諸葛子月帶着她唯一的兒子逃出皇宮,依舊被緊趕追殺,最後諸葛子月被乞丐淩辱,羞憤咬舌自盡,而在湖面上打撈上她兒子司空涼的屍體。本王自然不是那女皇的什麽後代,而是……。”
簡兮直直地看着南景塵那如潑墨般的深邃,看着那薄唇一張一合,吐聲着:
“本王就是那溺死的司空涼。”
簡兮身子一顫,突然想起了以前一些被忽略掉的細節,橫元以黑色爲禁色,多是祭祀時才着莊嚴的黑色;
他不喜肉葷,是說那會讓他想起人肉的味道,而從小便養在皇宮的九皇子根本就不可能淪落到去吃食人肉的地步;
因爲前世溺水而亡,偌大的攝政王府見不到一個水池之内的,那天在百花樓,她化爲紅瞳,與他一同落水時,難怪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因爲他怕水;
而攝政王府的馬車上懸挂着鈴铛,說是平常人家有人死後,會在頭七的晚上在家門口懸挂鈴铛,以招無家可歸的冤魂……。
所以,南景塵……他是來複仇的!
南景塵看着簡兮出神發愣的模樣,眉頭一蹙,有些緊張地出聲問道:“你……在害怕本王?”
這一出聲拉回了簡兮的思緒,她輕搖了搖頭,出聲說道:“沒有,不管你是南景塵也好,司空涼也好,我都不會害怕。”
她都是二十一世紀魂穿過來的,就不允許别人重生嘛!
那麽問題又來了。
“這跟鳳燼亦或是攝心術有什麽關系嗎?”
南景塵臉色突然沉了幾分,帶了幾分嚴肅和冷意:“攝心術能操控他人的意識,本王對之前操控的記憶毫無,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一般,而傳言,攝心術更是能随意操縱他人的記憶,肆意安插調整,甚至是删除。所以,本王在想,司空涼的記憶片段是不是也是這攝心術所爲?”
“不是吧大哥!”簡兮扯起一抹牽強的弧度,有些不可置信:“你這樣說得我有點害怕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二十一世紀飛速發展的科技片段應該不太可能是攝心術強加給她的吧?
簡兮下意識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她起先還覺得鳳燼爲了不讓那些百官洩露出去自己身懷獄炎火和攝心術一事而殺害那些官員有些過于殘忍了,現在看來,倒是有些理解了。
攻心爲上,緊緊隻是聽到這攝心術三字便可令心理防線坍塌,着實有些可怕。
氣氛突然一下變得沉重起來了,因爲誰都不知道這攝心術是何人所用,亦或是施展攝心術需要何等的條件,他們甚至不知道有沒有中過招……
簡兮眼眸輕擡,突然想了一個人,随即欣喜地出聲說道:“玄女,玄女能知過去言未來,故此一定可以知道誰人懷有攝心術。”
南景塵眉頭一蹙,輕歎了一口氣:“早前曾将玄女關押在玄天尊,但鬼靈看管不力,已經讓她逃脫了。”
簡兮一愣,突然沒了方向,不知如何是好了。
南景塵挽唇,“會玄算之術的,可不止玄女一人。”
簡兮擡眸,心下了然,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
片刻,年老的太醫充滿了小心翼翼和拘謹的爲簡兮把着脈,可許久過去了,又是換左手,又是看眼睛舌頭的,就是沒說是個什麽情況。
南景塵眉宇之間的沉色也越來越濃烈,他隻是讓太醫來看看這幾日他的粗暴有沒有傷到她而已,至于檢查這麽久?還是身子有什麽問題嗎?
良久,太醫才擡眸看了一眼一臉陰沉的南景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弱弱地出聲說道:“啓禀吾王,下臣……下臣無能,檢查不出她體内中了何毒。”
簡兮和南景塵皆是一愣,這才回過神來簡兮體内還存有帝王蠱的一事。
南景塵低沉出聲:“不用理會她體内的毒,檢查一下她身子有沒有其他的不适和異樣?”
如此一說,那太醫這才暗自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道來:“抛去體内的毒素之外,無外乎有些氣脈不順……”
太醫說了一大堆,最後說來說去就是要多修養,好生調養就是了。
太醫一離開,不自禁地擦拭了一下額頭滲出的密汗,回頭看了一眼那宮殿,趕緊快步回了太醫院。
南景塵将簡兮被褥外面的手放回被子裏,細心地爲其蓋好,随即出聲說道:“這倆天你好好休息,兼容内亂,乾盛那邊還需收網,本王還得派修去大漠查探一下玄女是否回了大漠國,如有必要的話,随意抓個巫族懂玄算之法的女子,算算這身懷攝心術一人是誰……用不了多久,這一切很快就能平息了。”
“乾盛的國土,我已經許諾給了南逸宸。”簡兮抿了抿唇,有些心虛自己的自作主張。
“無事。”南景塵淡淡地出聲:“本王不屑這萬裏江河,若是有心,亦然能在從他手中拿回來,此前先不能讓你食言了。”
簡兮點了點頭,安心的扯出一抹弧度。
隻是倆人的溫情還沒存續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齊天大将軍,您……您不能進去啊!”
幾個小太監跟着一個身材魁梧壯實的男子身旁,想要拉扯,卻又不敢。
年僅四十有餘的司徒七憤然朝着簡兮和南景塵的所在而來,首先将那床榻前站着的南景塵,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即冷聲喝道:“司徒家跟随效忠了兼容幾代皇帝,安國侯的子嗣早已滅絕,不知道橫元的攝政王怎麽會突然成了吾王的表哥啊?”
一來便直接開門見山的質問,如此直爽的性子,倒是符合他用兵之人的豪爽。
“先王在世時,直接頒發的聖旨,齊天将軍應該去陰間質問先王才是。”
南景塵絲毫沒有給予司徒七任何顔面,鳳燼也不知道打的什麽心思,将百官聚集,唯獨将忠心耿耿的武将齊天将軍司徒七調遣邊境,難道還想着日後靠他翻盤嗎?
“你——”司徒七氣得直指南景塵的鼻子,眼看這暴脾氣就要上來了,好在後面氣喘籲籲跑上來了司徒甯,一把跪了下來,還不忘抱着司徒七的大腿,出聲說道:
“舅舅,先王的決定是不會錯的,如今兼容内亂不止,舅舅還是先消火跪拜吾王吧!”
爹爹非得他跟着這火爆舅舅入宮,他本來想着先去找人了解下這幾日宮中的情況,誰料一扭頭就不見舅舅的身影了,吓得他連忙趕上來,生怕惹出了什麽事兒,會株連九族……
床榻上原本想要當透明人的簡兮在聽到司徒甯的聲音後,下意識側了個身,探出了半個頭,想要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而這一探頭,正好被司徒七和司徒甯看見了,司徒甯有些訝異,欣喜地下意識出聲問道:“簡公子,你怎麽會在這?”
簡兮呵呵一笑,沒有出聲回應。
南景塵則眉頭一凝,不知簡兮何時認識的司徒甯?
但要數這其中最大反應的人就是司徒七了。
隻見他直直地看着簡兮,楞神了片刻之後,突然氣勢沖沖地朝着簡兮而去,吓得簡兮不自覺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南景塵更是以爲他想要傷害簡兮,還未等他近身,便率先出手,倆人一守一攻,就這樣打了起來——
盡管司徒七作爲武将,對上南景塵卻并沒有多麽狼狽,可他的眼神時不時地看着床榻上的簡兮,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當然,像南景塵這種對手不使出全力對付還出神的後果自然是敗下陣來。
他被擊倒在地,咽下了口中的鮮血,在司徒甯的攙扶下起來,視線一直都沒有脫離床榻上坐着的簡兮,有些怪異且支吾地出聲說道:“龍……是龍岚嗎?”
簡兮眨巴眨巴眼眸,懵逼地看着司徒七,又看了看南景塵,有些摸不着頭腦。
一旁的司徒甯也有些錯愕,随即拉了拉司徒七的衣袖,出聲說道:“舅舅,你莫不是糊塗了?那是簡兮啊!不是舅娘,人家才十四五歲呢!”
他時不時地能聽到‘龍岚’這個名字,不管是從爹爹娘親的口中,還是在醉酒後的舅舅口中,這個名字對于整個司徒族系來說都不陌生。
聽說,舅舅至今未娶,便是在等多年前的一位女子……
經司徒甯這一出聲提醒,司徒七這才回過神來,仔細看了看簡兮的面容,确實稚嫩了,跟十六年前的女子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一晃十四年過去了,她繞是再美,也不可能保持着當年的模樣。
況且,若真是十六年前的那個女子,不可能出現在南景塵的床榻之上。
是他激動了。
可天底下真的有人能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再次想要朝簡兮靠近,可觸及到床榻邊的黑袍,到底有所顧忌,隻得在不遠處停下來,出聲問道:“請問,你家中可是還有其他人?亦或是,你的娘親是誰?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龍岚的女子?”
當年龍岚對她的家世背景隻言片語都未有所提及,世界上能有這如此相似的倆張面孔,若不是母女,那肯定是龍岚還有什麽姐妹兄弟,總之定然有所關系才是……
他找了她十四年了。
簡兮有些莫名其妙,還在懵逼當中,但很顯然,她跟那個叫做‘龍岚’的女人有着一張很相似的臉,而那名叫‘龍岚’的女人跟眼前這位齊天大将軍有着非同尋常的關系。
簡兮看了看司徒甯,又看了看司徒七那緊張的模樣,突然一下子換上了憂傷的神色,細弱地出聲說道:“我娘死了,我從小就四處流浪,乞讨爲生,至于我娘叫什麽名字,家裏還有什麽親戚,我當時年紀太小,根本不知道。”
這話說得不止司徒七和司徒甯一愣一愣的,就連第一次聽到簡兮說起身世的南景塵也頓時升起一抹憐惜之意,以後隻想好好加倍的疼愛眼前這個小女人。
“那你爹呢?”司徒七試探性地出聲問道,好像離答案已經很接近了。
簡兮擡眸看了一眼司徒七,輕搖了搖頭,佯裝柔弱地出聲說道:“以往我也常問我娘這個問題,可我娘總是說,我爹是個蓋世英雄,要拯救天下蒼生,等安定四方後,便來接我……”
簡兮這麽一說,司徒七已經将自己對号入座了,根本沒有任何懷疑簡兮話語中的疑點,更是沒有再多問,而是将視線放在南景塵身上,突然單膝跪地,雙手作輯,恭敬且正聲說道:“吾王,下臣需要證實一件事,還望吾王恩準。”
南景塵看了一眼突然跪地臣服的司徒七,随即将視線放在床榻上的簡兮身上,眸中有些深意。
片刻之後,太監取來了一個裝着清水的碗,司徒七率先割破自己的手指,在碗中滴上了一滴血液,随後那太監将裝着血液的碗呈到床榻前——
簡兮看了一眼那碗中的紅色,又看了看匕首上還殘留的血迹,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唇,擡眸看了一眼南景塵和司徒七等人,終究還是無路可退,執起了那匕首,輕輕劃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液滴進了碗中……
幾人立即圍了上來,看着這場滴血驗親的結果。
直到倆滴血液自動融合時,司徒七一愣,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十六年前,他與龍岚相識,倆年後突然失蹤,他找了她十四年,結果她沒找到,卻找到了他們的兒子…。
兒子?
等等……
司徒七缺一根筋,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看着床榻上的簡兮,又看了看身旁的南景塵,眉頭突然皺緊,一臉複雜,氣得胸膛一起一伏,不說分由的便朝着身旁的南景塵出手,嘴裏還不忘罵咧着:“好你個南景塵,之前不是傳說你有隐疾嗎?甚至還斷袖小太監,你還禍害我司徒七的兒子!不殺你,我如何對得起龍岚!”
南景塵:“……”
面對司徒七的攻擊,南景塵有些顧忌,隻能防守。
簡兮扶額,看着暴脾氣的司徒七,出聲說道:“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就是被斷袖的小太監。”
這話音一落,司徒七身子立即一頓,停下手來,僵硬的轉過身去看着床榻上的簡兮,突然一口氣沒提上來,倆眼一翻,竟然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吓得司徒甯趕緊去攙扶……
自個兒子流落在外十四年,被南景塵禍害了還不說,居然還成了太監……。
……
司徒甯有些吃力的背着司徒七離去,還不忘回頭看了簡兮一眼,眼神裏滿是複雜之意。
簡兮眨巴眨巴眼眸,滿臉的無辜。
南景塵坐在榻前,突然将簡兮攬入懷中,溫柔出聲:“沒想到你受了那麽多苦,本王應該再早些遇見認識你才是。”
簡兮忍俊不禁,失笑出聲:“如果我告訴你我剛才都是瞎掰的,你會不會打我?”
南景塵:“……”
剛才簡兮那憂傷的樣子,說得他都心疼的想哭了,結果你特麽在逗我?
簡兮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眼神亂飄:“那個……咳咳,鳳燼故意留下手握重病的齊天将軍司徒七,就是知道他忠心,他日就算想要翻盤拿回兼容王位也輕而易舉。既然……我長得那麽那麽像他的夫人,不能白瞎我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啊!這樣的話,就算鳳燼現在就回來,因爲我這個‘兒子’,司徒七多少會有些猶豫爲難吧!”
“那剛才都滴血認親了!”
“靠滴血就來認血緣關系簡直就是扯淡,基本上隻要血型相近的就能融合,大概那司徒七跟我一樣是A型血吧!”
南景塵眉頭一蹙,不懂簡兮口中所說的‘A型血’是什麽意思,他出聲問道:“那你的真實身份呢?你的爹娘呢?”
簡兮有些煩躁地饒了繞頭,解釋道:“在第一次禦花園遇到你之前的那個晚上,我落過水,在地牢中跟你說失憶了,這是真的。我真的對以前的事,比如我家在哪?我爹娘是誰?我這十四年前是怎麽過的,我都不記得了。”
簡兮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根本不敢看南景塵的眼睛,天機閣閣主的身份她現在可以很輕易的和盤托出,但你要怎麽跟一個古代人解釋她是來自未來的?
信不信是一回事,她隻是不想生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南景塵看着簡兮,沒有出聲,隻是将其按壓,讓簡兮睡下,爲其蓋好被子,随即出聲說道:“好好休息下,什麽都不用想,晚膳本王會回來陪你吃——”
簡兮淡淡的應了一聲,随即閉上了雙眸。
簡兮一睡着,南景塵便掐滅了大殿中多餘的燭火,同時自言自語地出聲說道:“司徒七也不是什麽愚笨之人,簡兮爲了穩住拉攏司徒七而編謊,若是司徒七有心想要去查,定會起疑,你現在就讓橫元的狄縛制造簡兮那十四年前的過往,尤其是要讓司徒七知道,她的娘親就是一個叫龍岚的女子。”
若是讓司徒七知道簡兮在說謊,怕是會因此針對記恨上她。
話音一落,燭台上最後一隻燭光也掐滅了,寝殿之中頓時昏暗了不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床榻的所在,随即黑袍一動,離開了寝殿。
……
兼容雲台上的古德寺。
古德寺已經存有上百年的曆史,因久經失修,寺廟寒摻,故此香客并不多,倒也落得個清淨。
一身佛袍的戒七輕晃動的手中的掃把,将地上的枯葉掃成一堆,随後裝進箥箕中……
樹上的樂吟一身嫩黃色衣裳,三千發絲紮成了利落的馬尾,僅用一根黃色發帶緊束,顯得幹脆。
雙腿随性的一前一後的擺動,一雙眸子低垂,看着那樹下清掃落葉的戒七,難得安靜。
午時,戒七跟幾個年老的和尚一起用膳,膳食很簡單,一碗清粥白水,碟裏的是院子裏自己種的青菜,也僅僅隻是用開水燙了一下,無味枯乏。
對面屋頂上的樂吟手裏拿着油紙包着的燒雞,一把扯下一個雞腿,大快朵頤,吃得好不歡快。
午膳後,老和尚要打坐午休,戒七提着一桶泔水去院子裏澆菜,前些日子又新撒了一些菜種,得好好照養施肥,不然他們這個冬天可能就難過了。
樂吟蹲在不遠處的草叢中,嘴裏嚼着枯黃的雜草,視線從來就沒離開過那忙碌的身影。
晚膳前,戒七在佛前敲着木魚念着佛經,佛像後的樂吟靠在掉漆的金身睡得迷迷糊糊……
月上梢頭,戒七将洗澡水潑了出來,窗前的一個身影慌忙的迅速閃過,躲在牆的一側呼吸緊張……
子時,當周圍都陷入沉靜時,戒七所在的房頂上躺着一抹身影,直直地看着高空之中的彎月,盡管寒風瑟瑟,卻有幾分惬意。
隻是睡下的戒七聽到一聲物體落地的聲響,同時還帶着一聲痛呼聲,他幾乎想都沒想,連忙掀開被褥起身打開了房門——
一開門便看到了卷縮着摸着自己臀部和腰的樂吟,想必是睡得太沉了,從屋頂上滾了下來……
樂吟一看到突然開門的戒七,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呵呵笑道:“那個…。晚上好,今天晚上的月亮真不錯,呵呵!”
戒七擡眸,順着樂吟的話看向那高空,卻發現那前半夜還高挂的彎月,此刻已經不知躲哪去了。
樂吟的神色越加有些不自然了,剛想要出聲說點什麽,突然止不住的打了一個阿秋,緊接着就是第二個,第三個,身子還忍不住的微微顫抖,顯然抵不住這已是寒冬的夜。
戒七眉頭一皺,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出聲說道:“先進來。”
樂吟稍稍一愣,随後一喜,扶着被甩疼的屁股和腰邁着别扭的姿勢走進了屋。
寺廟中的生活并不享受,更像是一種受苦。
有些破舊的廂房維修了一次又一次,繞是在屋裏,比外面也感覺不到多暖和,甚至還能很明顯的感覺到有些地方在灌風進來……
戒七點燃了一盞煤燈,将其放在屋裏的四方桌上,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樂吟,又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瓶藥酒,将其放在桌上,出聲說道:“你自己揉揉,如果不行,明日下山去看大夫吧!”
說完不顧樂吟反應,自己順手拿起搭在床榻邊上的衣裳,走出了房間,很明顯是顧忌男女有别。
樂吟看了看桌子上的藥酒,又偏頭看了看自己後背,手指試探下的揉了揉,感覺到痛意之後,又莫名的咧嘴一笑,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片刻,屋内突然傳來一聲痛呼尖叫,戒七眉頭一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輕敲房門,低聲問道:“阿彌陀佛,施主,你還好嗎?”
樂吟脫光了瑟瑟發抖,使勁轉頭看向自己青黑了一大片的尾椎骨的部位,肯定是掉下來的時候碰到了地上的石頭。
她看了一眼那門口,眸子一轉,突然小心翼翼不弄出聲響地趴在地上,哭喪着一張臉,出聲叫喚道:“戒七,我摔倒了,起不來了。”
如此一說,戒七來不及多想,連忙推門而入——
可一推開門,便看到那桌旁不着一縷趴在地上的樂吟,隻是一眼,戒七便慌忙的轉過身來,右手立于胸前,阖眸低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可一顆心突然狂跳可不停,就連呼吸也顯得急促紊亂了起來。
樂吟聽着響在耳邊的阿彌陀佛,偏頭看着那轉過去的背影,忍不住給了戒七一個大大的白眼,這個漂亮的女子赤裸躺在他面前,還念什麽阿彌陀佛啊!
想是這樣想的,但她眉頭一皺,佯裝痛楚的樣子出聲說道:“戒七,你先别念經了,現在佛祖可沒法救我,我腰在掉下來的時候傷到了,再這麽一摔,不知道是不是斷了,你這出家人講究慈悲爲懷,總不會見死不救,就這樣讓我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吧?”
如此一說,戒七也猶豫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樂吟看着那猶豫不決的背影,又出聲說道:“你要不然先扶我起來,然後我再穿上衣服什麽的?”
戒七心下一沉,也隻好先這樣。
他小心翼翼的後退,腳跟觸碰到樂吟腳的時候,不敢轉過身去看,隻是試探性的伸過手去,低聲說道:“你抓住我的手。”
樂吟看了一眼在自己小腿上方的手心,又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出聲說道:“你手那麽遠,我夠不着啊!”
話音一落,戒七無奈,隻好将手再伸過去了一點……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樂吟還趴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都特麽要被她捂熱了,這和尚是不是存心亦或是早就看穿了,想讓她就這樣一直躺着啊?
“可以了嗎?”戒七走近了幾步,将手又伸過來一點,出聲問道。
樂吟連臉都沒裝,看都沒看,有些無力地出聲回應道:“你還是讓我就這樣躺着吧!挺好的,就算不疼死,我也要凍死了。”
你想想,寒冬臘月的,關着身子躺在地上,這不存心找病嘛!
戒七收回了手臂,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随即阖上眼眸,轉過身來,蹲了下去,試探性的伸了伸手,想要去攙扶樂吟,可指腹一觸碰到那軟軟的肌膚時,他像是觸了電似的立馬縮了回去……
樂吟将下巴放在手臂上,偏頭看着身旁緊閉着眼眸的戒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顯然心情很好。
戒七有些幾個深呼吸的調整,将掌心伸到了樂吟的面前,低聲說道:“把手給我。”
樂吟看着眼前那雙素白的手心,突然一愣,想起了之前跟他去往乾盛的路途中的時候,她緊跟在身旁,死皮賴臉地想要去牽他的手,卻終是被他有意無意的躲過,那幾個月來,她能挨着他的衣角就算不錯了,跟别提有什麽肌膚之親了。
良久的沒有反應讓戒七再次出聲問道:“還夠不到嗎?”
話音一落,掌心中傳來了冰冷,戒七抿了抿唇,順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勁……
掌心中的小手感受到溫暖,漸漸暖和了起來,而戒七另一隻抓着樂吟手臂的手也像是火一般燙,整個臉到耳朵尖都是不自然的紅。
樂吟挑眉,看着戒七那緊閉的雙眸,眸中滿是笑意。
可當她起來的時候,牽動到腰後受傷的部位,還是忍不住因爲痛疼倒吸了一口冷氣,曲起的腿,想要起身的動作有些吃力遲緩……
良久,将樂吟扶起來之後,一等她站穩,戒七便迫不及待的松開了手,看樣子好像是在避開什麽瘟疫似的。
樂吟不悅嘟唇,眸子一動,佯裝失重的樣子朝着戒七懷中撲去——
戒七幾乎下意識睜開了眼眸,這可觸及到懷中那張滿是笑意的小臉時,眉頭頓時一皺,幾乎下意識的伸手推開了懷中的樂吟……
本來腰上就有傷,加上戒七因爲有些不悅,而沒有掌握好力道,那一推,真的讓樂吟失重,驚慌失措的向後倒去——
就在又要與大地來此親密接觸時,樂吟的腰上多了一隻手臂的支撐,可因爲下腰的彎度,樂吟還沒來的欣喜英雄救美,隻聽腰椎骨突然發出一聲咯咯的輕響,一聲尖叫的疼痛呼響徹了整個古德寺的上空——
……
戒七漲紅了一張臉,幫床上趴着的樂吟蓋好了被子,随即出門,對門外聚集的幾個老和尚中的其中一個出聲說道:“方丈,她……她是小僧的一位故友……”
他有些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樂吟的身份,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更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一個女子爲何會出現在和尚的屋中……
方丈深深地看了一眼戒七,悠悠地出聲:“阿彌陀佛,佛門乃清淨之地,留不得女眷,但顧忌那女子帶傷,我佛慈悲,她可以留下來暫住,等傷養好之後便速速離開。”
戒七低頭,“謝方丈。”
方丈還想要出聲說什麽,但張開的嘴又閉上了,終究化作一句:“阿彌陀佛。”
随後轉身離去。
方丈一離開,其餘的幾個也皆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