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離去之後,房間内的石床發出一聲試探性的悶響,随後緩緩向一側移動,狄縛和莊痕倆人從台階口探出頭來,确定簡兮離去之後,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們是知道尊主去哪裏了的,藏着躲着就是怕簡兮問起來,他們裏外不是,幹脆避而不見了。
地室之下的鬼靈坐在石桌前啃着手中的野果子,一雙無神的眸子看向對面那堵門,随即将手中的果核随意的一扔,朝着樓梯處的倆人叫呼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啊?”
莊痕和狄縛倆人對視了一眼,狄縛有些頭疼的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莊痕的肩膀,自顧自的轉身上了去,啓動石床上的開關,那石床緩緩移動,又将那出口堵住了。
莊痕也有些無奈,将自己臉上的黑色面具揭下,出聲說道:“尊主有令,命我等好好照看玄女。你若是有意,等尊主回來再跟他說吧!”
其實更多的是顧忌到他二人身上的傷勢還未好全,故此沒有派别的任務給他們。
鬼靈眉頭一皺,轉而小小的身子往後一仰,躺在桌面上,無聊透頂。
鬼靈不悅,莊痕也沒辦法心喜,但按照鬼靈惹事的性子,着實不應該現在下山。
“我再去給你摘些果子,等我回來。”莊痕說完,戴上手中的面具,走向樓梯,随後倆聲沉重的悶哼響聲,周圍頓時陷入了安靜,靜得鬼靈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不一會兒,那間房門突然被敲響,一聲一聲的富有節奏性,鬼靈本不想理會的,但無奈那耳邊一直煩躁地響着,隻好起身,轉動了牆上的機關,那道石門緩緩打開——
身上依舊是那一席綠蘿輕紗,可穿着者卻好似變了一個人。
梨念看着眼前的小身子,嘴角輕挽,加深了那眼角的皺紋,隻聽那溫婉的聲線開口:“你想出去,可卻奉命要看守我。但如果我逃了,你就有正當的理由出去捉拿我,不是嗎?”
鬼靈歪着小腦袋,那紅色面具右上角的靈字尤爲矚目,那空洞的雙眸直直地看着梨念,好似在思考她話語的意思……
……
三天後。
簡兮幾乎馬不停蹄的回了王府,一進府門便氣勢洶洶的朝着雨烈的住處所去——
午膳後的雨烈脫了外衣正準備休息,剛上榻還沒來得及躺下,門突然被人粗暴的推開,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簡兮那一張小臉已經湊了過來,氣勢洶洶:
“說,那天晚上你們從閻王嶺回來之後,南景塵又去了哪裏?”
雨烈有些蒙圈,但很快反應過來,将臉偏向一旁,低聲回應:“屬下不知道。”
簡兮挽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行,不知道是吧!”
說完偏頭對身後跟着的老管家吩咐道:“欺上瞞下,把雨烈綁起來。”
老管家微微一愣,擡眸看了一眼正在怒頭上的簡兮,随即抿了抿唇,低頭照做。
晚膳後,大院中,簡兮突然把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周圍架着火盆點着燭光,讓這入秋的夜也變得不那麽寒冷了。
雨烈手腳被綁着,不能動彈。
簡兮坐在不遠處,手中還有一杯溫暖的花茶。
她擡眸看了一眼雨烈,突然輕緩地出聲說道:“我一向不喜歡見到血腥,比起身體的懲罰和摧殘,我更喜歡在心理上給予重創。”
簡兮一字一句清晰地說着,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明明簡兮隻不過是一個太監,就算身處攝政王府,也沒名沒份,卻好大一副主人的架子。
“護衛雨烈隐瞞王爺行蹤,府中男子有沒有自告奮勇想要幫我教訓一下的?”簡兮不緊不慢地出聲說着。
下人們面面相顧,誰也沒有出手。
誰不知道這雨烈是王爺身邊的人,哪怕此刻在這小太監手中栽了跟頭,但王爺一回來,吃不了兜着走的還是他們這些奴才!
等了一會,沒有任何人出來,這個情況當然也在簡兮的料想當中,她再次出聲說道:“我與王爺是龍陽斷袖之好,作爲王爺的貼身護衛應該緊跟王爺的步伐。”說完跟身旁的老管家知會了一聲,隻見老管家将三個陌生男子引到了園中。
簡兮繼續出聲說道:“辦了那個男子,賞金百兩。”
話音一落,衆人嘩然,看簡兮的眸光越加的鄙夷了。
那三個男子倒是不覺得有什麽,本就是地痞流氓,女童男童沒少玩,能過把瘾又能拿到豐厚的賞錢,何樂而不爲呢!
幾人嚯嚯擦拳,面露淫蕩的朝着中間被綁着的雨烈走了過去……
雨烈眉頭緊皺,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人群中的簡兮,又想要玩之前的那招嗎?
思想着,那三名男子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甚至于其中一人還将手伸向自己的下手,做着下流的舉止。
“敢動我分毫,要了你們的狗命。”雨烈怒瞪,言辭兇狠地警告着。
果然,那三人頓時遲疑猶豫了下來,他們可不想丢了小命啊!
簡兮慵懶的擡眸,漫不經心地出聲說道:“大膽的做,有我在,他不敢造次。如果不從,我不介意用點其他更卑鄙的手段。”
簡兮如此一說,那三人膽子這才大了起來,紛紛将手伸向雨烈,衆目睽睽之下,雨烈的衣裳被撕爛扒開,十分狼狽……
而就在此時,簡兮身旁突然單膝跪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名禾低着頭,替雨烈求情道:“公子,屬下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公子體恤,不要爲難屬下們。”
就是說,南景塵讓他們不說,他們隻不過是遵從命令而已。
簡兮眸子輕垂,深深地看着跪在腳旁的名禾,淡淡的出聲說道:“我就想看看,你們這些人的嘴,到底有多嚴實。”
名禾擡眸看着那張一如既往蠟黃的小臉,可不同的是,那雙黑眸之中,多了那熟悉的冷漠。
而就在此時,雨烈除了被綁起來的雙腳處和手腕處還有殘留的衣裳之外,其餘已經被脫了個精光,在場的下人紛紛垂眸,不敢觀看。
其中一人的手還猥瑣的在雨烈身上遊走,雨烈狠狠的用頭與其腦袋碰撞,倆人的腦袋皆是青腫,那男子更是被他撞得跌坐在地上,捂着額頭痛呼。
簡兮冷冷的看着這一幕,偏頭看向不遠處那低着頭的下人,命令出聲:“去倆個人按着他。”
話音一落,幾個下人擡頭看着簡兮,面面相顧,誰也沒有出去。
直到老管家重歎一聲,點了名,才有幾個下人上前去,将掙紮着的雨烈按到在地…。
簡兮皺着眉頭看着地上掙紮的雨烈,不悅問道:“聽着,你就算是說了,有我在,南景塵也不會遷怒于你。我是怕他有危險,哪怕我不去,你總得讓我知道他的行蹤,哪怕就是他死了,我也得有地方去收屍不是?”
可簡兮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并沒有讓雨烈動容,他擡眸看着簡兮,也不怨不恨,隻是眸中卻十分的堅決:“九爺的命令便是天,雨烈不敢反天,公子隻需安心等九爺回來即可。”
簡兮深吸了一口氣,“哪怕受盡欺辱,也不透漏半句?”
“隻要雨烈還有一口氣在,必定會殺了這些人。”雨烈咬牙回應着。
這讓他身旁的三個男子有些顧忌,但又想起先前簡兮的話,沒慫,其中一個更是将褲子脫了,來到雨烈的身後……
就在差點的時候,那男子突然被一個茶杯砸中,額頭頓時流下一股暖流,隻見簡兮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一眼是地上的雨烈,煩躁的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院子。
簡兮一離開,那三個男子有些發蒙了,其中一個趕緊穿好衣服,趁着雨烈松綁之前,趕緊跑路才是。
沒聽見他剛才說要是有口氣,一定會殺了他們的話啊!
三個男子落荒而逃,甚至都忘記向簡兮讨要賞銀之内的事,一出府們便各自逃竄去了。
名禾起身,用腰間的彎刀将雨烈身上的繩子解開,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其實公子說得也對,有公子,九爺必定不會遷怒于你,公子也不會害了九爺,你又何必做到如此份上呢!”
雨烈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臂,沉聲說道:“九爺的處境和驕傲不允許我這樣做。”
名禾突然一愣,有些不太習慣這樣認真的雨烈,但由此說明,九爺現在的處境,真的很危險……
雨烈撿起那破爛的外袍圍住了自己的下半身,正想要離開,卻突然觸及到那倆個跪在原地的下人,眸子輕眯,出聲說道:“你二人下去吧!”
那倆人一愣,擡眸看了一眼雨烈離開的背影,這才額頭謝恩。
那三個男子說跑就跑了,但他們身在王府中,雨烈大人若是想算賬,那能跑到哪去!
等雨烈換好衣服想要去找那三個流痞的時候,卻發現他三人已經死在了深巷之中。
雨烈看着那三具屍體,輕嗤一聲:“惡有惡報,算你們走運,能死得這麽舒服。”
扔下這句話後,雨烈轉而離開,打道回府。
隻是他轉身之際,拐角處隐出半個身子,深深地看着雨烈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三具屍體,轉而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下早朝之後,上書房。
“噗——”南逸宸控住不住自己,将嘴中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噴了對面簡兮一臉。
簡兮一臉生無可戀的看着眼前失态的南逸宸,有些嫌棄地伸手擦拭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茶水。
南逸宸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随即再次确認出聲問道:“你是要朕給你頒一道皇昭,爲你挑選男寵?”
簡兮一邊用袖子擦拭着一邊漫不經心地出聲回應道:“對啊!”
話音一落,南逸宸嘴角的笑意收斂,突然湊近了些簡兮,眸中滿是意味深長:“簡兮,你知不知道這道皇昭一旦頒發,意味着什麽?”
簡兮一愣,仰頭對上南逸宸的視線,淡淡出聲回應道:“這意味着我可能會收到很多很多的男寵上門。”
南逸宸:“……”
自盤古開天地,始皇炎帝,還從來沒頒發過如此奇怪的皇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有些無奈地出聲說道:“你若是想要男寵,朕可以私下爲你挑選一批。”
爲太監挑選男寵,這也是史無前例了。
簡兮眉頭一皺:“不行,你送的我也要,這皇昭你也得下,萬一這不知道那個角落裏有愛慕我的人,或者有共同喜好的人呢!”
南逸宸:“…。”
簡兮如此強硬,這讓南逸宸的臉色沉了幾分,被一個太監指使牽制,要官給官,要人給人,這皇昭若是一下,那他豈不是就成了遺臭萬年的昏君!
簡兮自然也知道南逸宸在顧慮些什麽,她突然湊上前來,小聲的說道:“這事呢!你不白幹,這皇昭一下,一年後,我将乾盛的國土拱手獻給皇上,如何?”
話音一落,南逸宸瞳孔驟然放大,有些震驚簡兮居然會拿乾盛來作爲交易的籌碼。
他不說了解簡兮,但多少知道一些她的脾性,若不是有把握的事,她不會輕易許諾,亦或是許諾下的事,哪怕沒把握,也要将它化爲可能。
所以對她口中的話語更多的不是懷疑,而是驚訝。
震驚過後,南逸宸眸中轉化爲思慮,思想了許久後,他才出聲說道:“我橫元現在的國力雖說要勝于乾盛,但乾盛與兼容一國一向交好,就怕到時兵臨城下,乾盛向兼容求救,唇亡齒寒,兼容定不會坐視不管,到那時,可能蛇吞象,反被撐死啊!”
簡兮撐着腦袋聽着,随即淡淡的出聲回應道:“百年前打江山靠膽,現在的人平和安逸的生活過久了,思前想後,不願意承擔一點風險,顧慮得也就越多了。不過你放心,你隻管到時入城爲皇即可,前路的障礙,我自會爲你掃平。”
南逸宸突然一愣,直直地看着眼前那張蠟黃的小臉,有些出神。
這話怕是至今都沒有人對他說過,沒想到會出自一個太監嘴裏。
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應下,卻也算是答應了:“如此,攝政王能任由你胡作非爲?”
他可是聽說了皇城中百姓的議論的,太監……背叛攝政王跟人私奔,也着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談及到南景塵,簡兮的眉頭一皺,“這皇昭,就是頒發給他看的。”
南逸宸突然一愣,有些蒙圈,不知道這簡兮在玩什麽?
估摸着是倆口子鬧什麽矛盾了?
鬧就鬧吧!這昏君的罵名比起乾盛的國土來說,不值一提。
再說,成者爲王,史書的書寫者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提筆的。
倆人又扯了些有的沒的,最後劉全入内,擡眸看了一眼桌前談笑風生的南逸宸和簡兮倆人,隻是一眼便垂眸,出聲說道:“皇上,皇後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奴才說皇上沒空,但皇後一直未離去,奴才這才鬥膽進來通報一聲。”
南逸宸眉頭微微一皺,出聲說道:“讓她先回宮,朕随後再去看她。”
劉全看了一眼南逸宸,随後低頭應了一聲,正準備轉身回複皇後時,身後突然傳來身影叫住:
“别啊!早就聽聞皇後的美貌如仙人之資了,我這好不容易進趟宮,皇上不打算讓簡兮看看嘛?”
南逸宸:“……”
又不是猴子,你說拉出來看看就看看啊!
不過好在簡兮好難色,不重女,他亦然沒什麽好别扭的。
片刻,那身着七彩鳳衣的李若蘭邁着蓮步上前,視線看了一眼坐在南逸宸對面的簡兮臉上,隻是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轉而曲身行了一禮,低着頭等着回應。
“免禮。”南逸宸随意的說了一聲,“皇後可是有要事?”
李若蘭擡起頭來,先是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簡兮,随後将視線放在南逸宸的身上,唇角輕挽:“皇上……臣妾,卻有一事想要禀告皇上。臣妾……有喜了。”
她近段時間來老是食欲不振,就想着讓太醫開倆副消食解胃的藥,誰知一把脈,居然是喜脈。
第一時間得知後,她便迫不及待的來上書房,想要将這個好消息告知孩子的父親。
後面那三字就像是一擊重錘,敲打在南逸宸的心口,讓他有些發暈。
這個時候懷孕,可不是什麽喜事。
李若蘭看着南逸宸那滿臉的沉色,嘴角的笑意漸漸冷卻了下來,柳眉一皺,弱弱地出聲問道:“皇上,可是不想要麟兒?”
南逸宸眉頭頓時舒展,淡淡的出聲回應道:“不是,朕隻是擔心皇後年幼,身子不知是否能受得住!”
如此一說,李若蘭臉上的愁容這才褪卻,換上了羞澀。
一旁的簡兮也連忙出聲恭喜:“恭喜娘娘,賀喜皇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被賀喜的李若蘭越加羞澀了,南逸宸卻沒那麽開心了,可卻沒有将心底的不悅拿到臉面上來展示,他輕聲對李若蘭說了一聲:“朕立即拟旨昭告天下,皇後先回宮,朕處理完手中的事後,随後便去陪你。”
李若蘭嘴角輕挽,身子一附,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了上書房。
簡兮看着那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回過頭來誇獎道:“不錯啊!知書達理,溫婉淑惠,這丞相府走出來的女子就是不一樣呐!”
南逸宸看着還在調侃他的簡兮,不由地出聲說道:“我與她……不過就幾次的事,次日裏都用送去避子湯,怎麽會懷上呢!”
這個時候李若蘭懷上了,這就意味着,等她誕下龍子後,便是他危險來臨之時了。
盡管朝中的三王爺南懿玄已經赴往并州,這可就越加利于丞相李懷安行事了啊!
簡兮眉梢輕佻,出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皇後早就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偷偷更換了你的避子湯?”
南逸宸眉眸輕眯,搖了搖頭:“她不過十三,心思單純,在這宮中舉目無親,朕更加懷疑是不是那個環節出了錯,亦或是丞相李懷安早就知道了朕的動作,故此沒有說破,而是暗中挑亂了朕的計劃……”
簡兮抿唇,沒有說話。
大宅子裏出來的女子,心思單純的能有幾個,怕是自小在宅邸之中,正妾之間的明争暗鬥也看了不少了,尤其是還有一個身爲太後的姐姐,如此優良的基因,怎麽沒繼承個一星半點呢!
不過看南逸宸如此爲李若蘭說話,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否則就成了挑破人夫妻之間感情的罪人了。
再說了,南逸宸雖說表面上護着自個皇後,但疑心是皇帝的通病,私下裏肯定會去好好調查一番,他也不是笨蛋,她亦然不需要操這個心。
簡兮随意的從桌上拿起一塊點心,吧唧吧唧嘴,邊吃邊說:“十月懷胎,這十個月足以收拾重整朝剛了,你不用太擔心。”
簡兮如此一說,南逸宸眼眸一亮,眸中的煩憂散去,有些欣喜地出聲說道:“你的意思是,你會幫朕嗎?”
有了簡兮,卻是不用擔心了。
誰料南逸宸的欣喜還沒持續幾秒,簡兮木讷地搖了搖頭,輕松地出聲說道:“我得忙着男寵的事呢!還有乾盛那邊,顧不住你,你自己加油啊!”
南逸宸:“……”
所以剛才說的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風涼話?
手中的點心吃完,簡兮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行了,我得回家洗幹淨迎接我的男寵,先告辭了哈!”
說完轉身就走,隻是走了沒倆步,簡兮回過身來,一雙眼眸中布滿了自信的意味深長,隻聽她輕聲說道:
“擅謀遠慮者,得天下也。沒有一身令世人恐懼的武力,那就要身懷令世人贊歎的智力。古往今來,驅使匹夫之勇的,都是深謀遠慮者。李懷安隻不過是一個區區的身下臣,簡兮相信皇上的能力。”
最後一字落下,簡兮唇角輕揚,轉而大步離開了上書房。
愣在原地看着那上書房門口出神的南逸宸良久才回過神來,嘴角不由地輕扯,轉而眸子輕動,看着那桌前散落着的點心碎屑,嘴裏低聲呢喃道:“好一個擅謀遠慮者,得天下也。”
那簡兮你呢?你的深謀遠慮,謀的是什麽?慮的,又是什麽呢?
……
午時三刻,皇城下了倆道聖昭,一是皇後有喜,故而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第二道聖昭倒是有些意思,皇上親自爲太監簡兮擇男寵,凡是那太監看上眼了的,賞金千兩,賜良田百傾。
消息傳的很快,短短幾個時辰内,口口相傳的速度,不到半天,周遭的幾個州城就聽到風聲了。
百姓議論紛紛,有的說這新皇昏庸無能,有的說宦權當道,也有的,看個熱鬧,調侃着那黃金千兩和良田,說是能跟當今攝政王爺一同伺候一個太監,共侍一夫,不丢人…。
茶亭中坐着黑衣男子将頭上的鬥笠輕輕挑開,鬥笠下的眸子輕動,掃了一眼周遭說着笑的百姓,嘴角輕扯出一抹颠倒衆生的弧度。
共侍一夫……嗎?
……
翌日,簡兮起了個大早,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院中站了十多個男子,長得有俊朗的,也有五大八粗的,當然,還有臉上布滿了難堪和不情願的。
他們因爲各種原因站在着,但都有着同一個目标,那就是簡兮。
有些爲錢銀,有些爲樂子,有些則想通過簡兮的關系謀高就,總之各有所求,但眼前這個太監都能給予他們。
等了許久,眼看着那太陽都快到正中間了,可椅子上的簡兮躺在椅子上仰着頭,睡得正熟。
良久,終究有人安耐不住了,一着青袍的男子上前了一小步,提高了些音量,出聲說道:“草民楊正偉,見過大人。”
那人一出聲,吓得睡夢中的簡兮一哆嗦,坐直了身子,有些蒙圈的看着眼前彎腰作輯的男子,好大一會才緩過神來。
簡兮看了一眼那男子,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随即出聲說道:“你們把上身全部都脫了!”
這一出聲,讓衆人面面相顧,但既然都來到這了,也沒多顧忌,有人則開了個頭,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有一便有二,不過片刻,幾乎所有的人都脫光了上衣,直到最末尾的拽緊了自己的衣襟,猶豫不決。
簡兮也不關心,隻是站起身來,走到第一個男子面前,看了看那男子的相貌:“不行,嘴唇太薄,親着不盡興,淘汰。”
說完轉而來到第二個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相貌平平,身材也一般,但膚色偏小麥色,她喜歡。
“今天晚上就先玩你了。”
說完那被選中的男子,嘴角一扯,道了聲謝。
簡兮又來到第三個人面前:“太瘦了,會玩死你的。”
“你這肌肉不錯啊!”
“身高不錯啊!會劈叉嗎?能解鎖多少種姿勢啊?”
“你接受小皮鞭和蠟燭嗎?能玩囚禁嗎?”
一番下來,十幾個男子,簡兮僅僅隻淘汰了三四個而已。
她最後來到那未脫衣的男子面前,輕浮地挑起他低着的下巴,嘴角勾起弧度:“就喜歡你這種傲嬌悶騷的。”
男子身子一僵,這個意思,是将他留下來了?
簡兮不給男子多想的機會,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出聲說道:“管家,将他們安頓下來,我先去睡一覺,晚上才能有精神好好玩……”
管家眉頭緊鎖,低頭應了下來。
十來個人安排了住所,剩下的三四個被送出了王府,也因此傳出了消息,這千金良田易得。
連續三天,王府内進進出出的,十多年來,還是頭一次如此熱鬧。
簡兮看着周圍幾個坐着彈琴念曲的男子,眉間的憂愁始終未能褪卻。
一旁的男子看着簡兮許久未動的酒杯,主動将酒杯送到簡兮的嘴邊,簡兮看了一眼那白皙的男子,嘴角一扯,張嘴咽了下去……
而這一幕,剛巧被闖進來的雨烈撞見,瞬間将腰間的彎刀抽了出來,直接扔向簡兮的所在——
彎刀的刀劍沒入皮肉,簡兮身旁那喂酒的男子當場斃命。
這血腥的蔓延吓壞了在場的男子,紛紛慌忙爬起,離開了房間。
雨烈血紅了一雙眼眸,看着這周圍的散落了一地的酒肉瓜果,憤憤難消:“簡公子,簡大人!如今九爺未歸,你此舉是否欠缺妥當啊!”
上次找了一個李恒,這次越加過分大膽,竟然能令皇上親自頒發皇昭,鬧得人盡皆知,九爺在這橫元,在四國,俨然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簡兮臉有些紅,顯然酒勁上了頭,她撐着身子站起身來,将身旁男子胸前的彎刀抽出,晃悠着身子來到雨烈面前,将那彎刀的刀刃劃向雨烈的胸膛,刀刃劃破了衣裳,劃破了血肉,流淌出一抹血紅。
迷離的眉眸輕眯,輕嗅着彌漫在鼻尖的血腥味,眸子輕動,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了半個頭的雨烈,随即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家九爺算什麽?我簡兮是誰?就連皇上也聽我使喚,你家九爺隻不過是一個空有一副皮囊的……花瓶。”
話音一落,雨烈突然狠狠的抓住了簡兮拿着彎刀的手腕,那力道很重,讓簡兮覺着生疼,可盡管如此,硬是沒有表現出來,反而越加挑釁:
“怎麽?我說錯了嗎?硬都不能硬,算得上是男人嗎?”說完輕笑一聲,微眯了雙眸,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麽,繼續說道:“這麽說起來,南景塵那副皮囊我也看膩了,你雖說比不上南景塵,但好在是個正常的。你家九爺能不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要不然,我們在一起吧?這攝政王府,你是當家做主人,如何?”
簡兮說完,雨烈的眼眸瞪得通紅,抓着簡兮手腕的力道似乎能深深的将她的手關節捏碎。
簡兮始終沒有皺一下眉頭,隻是再次出聲:“平時你也看見了,南景塵就是我的一條狗,我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就算他現在在這,我照樣能在他面前跟别的男人上演活色生香的一幕,他敢坑半句聲嗎?誰讓他是個不舉的呢!”
話音一落,一聲清晰的巴掌聲響起,簡兮結實的挨了一巴掌,整個人被打倒在地,臉頰瞬間高高腫了起來,嘴裏還有甜腥味蔓延…。
雨烈氣得胸膛一起一伏,指着地上的簡兮怒聲道:“九爺視你爲珍稀之物,不惜代價和生命的保全于你,閻王嶺一行,他深受重傷,二行,他使用寒冥冰,冰封千百隻野獸,心神大損。三行,他爲拿到治療你蠱毒的黑色神仙草,被屍王蟞的毒液所傷,腿腳落下了殘疾,甚至不顧自身前往天下三險的天山峰爲你采集雪蓮水來浸泡黑色神仙草,解你體内蠱毒。而你,淫娃蕩婦,不知悔改,絲毫不念九爺的好,言語損九爺不說,還作出如此下賤沒良心的行爲,九爺真是瞎了眼!”
雨烈一字一頓,說得好生生氣,若不是九爺痛惜與她,他恨不得立即殺了眼前這個淫賤的女人!
而地上的簡兮突然回過頭來,眼眸中放着光亮,随即站起身來,伸手撫摸着自己高高腫起的左臉頰,欣喜地出聲說道:“這巴掌,算是我還你了。”
說完不顧雨烈作出反應,眼前那小小的身子已經快步跑了出去。
天山峰,南景塵去天山峰了。
雨烈呆呆的站在原地了許久,這才轉過身來看着那大開的房門,她方才說的還你,是指那晚找人侮辱他一事?
所以,這一切的目的,都隻是爲了讓他爲九爺鳴不平,一氣之下說出九爺的行蹤去向?
……
片刻,一席粗布青衣,紮着利落簡單的馬尾的簡兮騎在馬上,飛奔過城門,策馬而去。
馬上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天山峰的位置,便急切的出發了。
皇昭發出去了五天了,南景塵早該得到了消息的,卻這個時候還沒有歸來,說明他要麽很相信她,要麽就是沒辦法回來。
她不相信那個有着大男子主義的南景塵就算相信她也會安心任由她胡鬧,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回不來。
所以,她一直都在等雨烈受不了。
死士的嘴沒有辦法撬開,但忠心的屬下,卻會爲主子發聲。
簡兮的一舉一動被各路的力量都關注着,她一出城,便引來了無數力量的跟随。
當然,其中不乏那些想要了簡兮命的,卻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便被暗處跟随着的修隐解決了。
……
七天後,簡兮到達了兼容以南靠近乾盛邊境的天山峰。
才入秋沒多久,可天山峰的氣溫卻比其他地方都要來的低,站在山腳下,甚至能看到那高聳入雲,看不到頂的山峰處還有幾絲白霧缥缈。
山下的溫度都這麽低,山上肯定已經解凍下雪了。
簡兮看着那高峰,這種高度,怕是四國江河中第一高峰了,怕是到半山腰就處于缺氧狀态了,從閻王嶺開始到現在,估摸着已經過了一個月,這要是真的沒下來,身上的雪都有一尺厚了……
這一個多月的精神折磨讓她整個人頹廢疲憊不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控制着自己不去往壞的方面想,
她下馬在附近的村莊轉悠打探了一下,不過沒有收獲。
天山峰時常發生雪崩,這周遭氣溫惡劣,所以極少有村民選在這裏紮根居住,跟别提像南景塵他們這種人,行事隐秘,會被他人掌握到行蹤的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天機閣也一直都沒有查探到南景塵的消息。
晌午時分,簡兮準備了許多的幹糧和水,準備上天山峰看看,隻是還沒爬一會,一個帶着紅色面具的女子上前來,看着簡兮出聲說道:“公子可是再找尊主的下落?”
簡兮認得那個面具,自然也知道這是玄天尊獨有的等級劃分。
她面露一喜,連忙出聲回應:“南景塵呢?”
紅色面具下的鬼妖眸子一沉,低聲回應:“一個月前,我等跟随尊主上山采集雪蓮和白色神仙草,雪蓮屬下采到了,但尊主要的白色神仙草,搜尋了幾天未果,故此我等四人又上了一層,不過半日下來,我等頭暈目眩,正想撤下,突然雪崩,屬下與尊主,無痕,鬼獄皆失去了聯系。屬下已經在這天山峰山上和附近搜尋了半月有餘,但……”
簡兮臉上的欣喜漸漸褪去,也就是說,南景塵已經失去聯系大半個月了,至今生死未蔔……
她身形不穩,退後了幾步,随即跌倒在地上,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完全思考不了任何問題。
雪崩會将人埋與數米之下,同時失去溫度和呼吸,不過三五分鍾便會徹底失去氣息。
而南景塵若是有幸能逃離雪崩涉及範圍,那這半個月爲什麽沒有半點消息?
如果是她,死裏逃生之後,就算還想要取得白色神仙草,也該重新計劃一下,修整好之後再上天山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