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南景塵終究輕笑出聲,轉而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簡兮熟睡的臉龐,随即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
因爲迷藥的原因,簡兮睡得安穩,而四海樓客棧下卻響起了一聲聲馬蹄聲,深夜,幾匹馬奔騰在夜幕之中。
南景塵一離開,那小厮裝扮的男子便推開房門,古彥看着床榻上熟睡的身影,眉頭一皺,隻是深深看了一眼後,轉身離開。
他知道,南景塵派了修在她身邊,隻要他有什麽異動,立馬便會成爲修手下的冤魂。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了!
玄天尊尊主動了情,這對簡兮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一種災難?
誰知道呢!
隻不過他的出現,算是徹底斷了他的念想,他連跟那個男子競争的機會都沒有便已經輸的一塌糊塗了。
他離開房間後,站在門前,并未着急離去,隻是低低地自言自語道了一聲:“修,保護好她,算是我的一種懇求。”
說完大步離開,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臨近子時,南景塵達到閻王嶺的山腳下,看了一眼身後的雨烈和鬼魂,随即翻身下馬,提着夜明珠,大步走近了閻王嶺。
雨烈一臉沉色,自從前些日子在良禹山下時就從未舒心放松過。
他幼時便從奴隸市場被選中,訓練成死士,跟在九爺身邊十幾年,到頭來,始終都沒有看到真正的九爺。
至少他從來不知道九爺是何時在他幾乎日夜跟随伺候之下學會了寒冥冰此等至高之術,也從不知道,九爺什麽時候跟江湖武林門派打過交道,竟然能驅使玄天尊門下的人……
閻王嶺的野獸自從那天之後,少了一大半。又或許在這暗中還是有野獸的眼睛在盯着他們的,隻是在感知到南景塵的氣息時,誰都沒有先動手。
以強爲尊,弱者對強者下意識的怯弱是本性。
幾人行了半個多時辰,才來到屍王鼈的所在之地。
南景塵掃視了一眼這周圍,随即将視線放在某個方位,突然出聲說道:“本王來了。”
那黑暗中傳出聲響,這讓雨烈幾乎下意識的拔刀護在了南景塵的身旁,随後接着夜明珠的光亮,照清了來人的面容。
伯仲看了一眼滿是戒備的雨烈,又看了一眼帶着紅色面具的鬼魂,沒有說話,隻是擡頭看了一眼挂在高空之上的月銀,随即走到一旁,隻聽一聲石塊之間的碰撞聲,擦除一絲火花,随後周圍早就擺置好了火盆頓時點燃,視線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緊接着,他又去點燃了第二盆,第三盆……
直到這周圍成圓形的火盆都被點燃,通火燈明,伯仲這才回來,看了一眼南景塵,滄桑的聲線出口:“聽着,如果我預料的沒有錯,黑色神仙草應該長在了屍蟞的屍王身上,等會我吹響馭獸笛,将那些屍蟞全部引出來,一旦你看到黑色神仙草,立即獲取,因爲我不知道我能控制那些屍蟞多久……。”
他本就是門外漢,對馭獸一術談不上精通和随心所欲,所以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來驅使那些屍王蟞。
說完從懷中拿出一雙銀灰色的手套,将其遞給了南景塵,顯然是要預防在獲取黑色神仙草時,避免沾染上了屍王蟞的毒液。
南景塵伸手接過,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鬼魂,低聲說道:“見機行事。”
鬼魂點頭應了一聲,透過那紅色的面具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伯仲的身上,一旦他出現什麽問題,那她必須要控制住那些屍王蟞,不管是殺死他們也好,還是其他的也好,絕對不能讓其暴亂。
伯仲心思有些沉重,走到哪屍王蟞的跟前,深吸了一口氣,用腰間拿出一根黑色的笛子,吹響了起來……
笛聲一響,嶺中的其他生物皆給了反應,可那笛聲并不是在針對它們。
不知是在歇息的屍王蟞,聽到笛聲之後,平靜的表面下有了異動,随後聽着那笛聲的指令,一隻屍王蟞快速地爬了出來,順着伯仲預留出來的安全通道,爬到了安全區域去,靜靜的待着。
這附近原本都有撒了藥粉,但伯仲怕同伴的死會刺激到屍王蟞,越加難控制,故此預留了一條安全的線路和區域,他現在隻需要将所有的屍王蟞都引出來……
雨烈和鬼魂都沒有見過如此場面,皆是驚呆地楞了神。
眼看着屍王蟞已經出來了一大半了,林中突然響起了另外倆聲笛音,打斷甚至搶過了伯仲的笛音,那些屍王蟞突然變得狂躁不安起來……
南景塵看了一眼不遠處樹幹之上的倆道身影,眉頭一皺,轉而看向了身旁的雨烈和鬼魂,倆人得令,朝着那不遠的東籬和茗柒攻去——
雨烈和鬼魂的出手讓倆人不得不防守,沒有時間吹響馭獸笛。
雨烈更是忍不住對眼前的東籬出聲說道:“公子,九爺是爲了簡公子,有什麽事,還請公子能等九爺完事之後再說。”
原諒他,一時之間改不過來稱呼。
東籬微微一愣,眉頭緊皺,随即停了手,而一旁的茗柒早就一開始就被鬼魂的暗香迷暈了。
東籬将其放置在樹幹之下,看着那火盆旁吹着馭獸笛的伯仲,他可以暫且停手讓南景塵先拿到黑色神仙草,但那男子必須要死。
伯仲頭腦突然發暈,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顯然有些吃不消了。
南景塵觸及到那些屍王蟞的異樣,突然取出一枚匕首,甩手便向着伯仲飛去——
利刃劃破了他大腿的衣裳,劃破了他的血肉,疼痛讓他清醒過來,再次聚神變化着曲調驅使着屍王蟞。
眼看着那巨大的深坑出現在南景塵的眼前,他帶上手套,走近了一看,隻見一隻要比普通的屍王蟞要大出數十倍的蟞蟲正緩慢的沿着牆壁爬上來,而它的背殼之上,正是吸附着那通體幽黑的黑色神仙草。
南景塵不禁面露一喜,眼看着那屍王蟞就要爬到他的腳邊了,他伸手抓住了黑色神仙草的莖葉,耳邊的笛音突然驟然停止……
屍鼈得到了自我意識,那屍王蟞更是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大嘴朝着南景塵撲了過來,他連忙将手收了回來,一把将黑色神仙草從屍王蟞的背殼上取下,腳步一點,退後一旁。
與此同時,那屍王蟞口腔内突然有一根類似管子一樣的東西,迅速朝南景塵噴射毒液,南景塵眼疾手快,發動寒冥冰将那屍王蟞凍住,那屍王蟞迅速掉落回深坑之中,與此同時,南景塵的腳部傳來難以言喻的巨疼,他甚至來不及多想,發動體内寒冥冰的寒性,迅速将那腿上的毒性冰封,避免近一步的擴散蔓延。
而同時,那陸地上的屍蟞開始狂躁,不受控制的開始四處蔓延,隻是他們一旦離開了安全區域,身上就會被極其強烈的藥粉腐蝕,但這依舊不能阻止那些屍蟞們的想要離開的心。
它們踩踏着同伴們屍體鋪成的路,雖說最終隻有一小半逃離了出來,但哪怕隻有一隻,也足以毀滅整個閻王嶺的生靈了。
而與此,一聲笛音響起,驅使着那些好不容易能得到自由的屍蟞們掉頭回到了深坑之中。
最後一隻掉進深坑之後,東籬感覺五髒都絞着疼,突然反胃,一口鮮血控制不住的吐了出聲,嘴裏蔓延了鐵鏽味……
他看了看那癱軟在地上隻剩下半口氣的伯仲,又看了看身後依靠在樹幹上的茗柒,突然明白了那男子爲什麽要自己盜走馭獸決,而不是找茗柒幫忙。
那馭獸決需要足夠強大的内力和心神來掌控,怕是阿婆使用後也會傷神勞力,别提他們這些晚生小輩了。
南景塵拖着那隻僵硬的腿來到伯仲的身邊,看了看那隻剩下微弱呼吸的伯仲,心下一沉,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之上,開始傳輸内力護住他的心脈……
他現在還不能死,起碼要先幫他制成帝王蠱的解藥之後!
良久,伯仲的眼眸重要無力的擡了擡,看了一眼眼前有着重影的南景塵,細弱地出聲說道:“取天山峰的雪蓮水浸泡三天三夜,再将水給她服下即可。”
南景塵眉頭一皺,也就是說,明天她的毒發之日還不能解蠱?
得知道黑色神仙草的用法之後,他便收回了手臂,起身作勢就要離開。
東籬看了一眼那癱軟在原地垂危的伯仲,忍不住出聲問道:“不救他嗎?”
南景塵眸色一動,餘光撇了一眼那灰色的衣袍,冰冷出聲:“他早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如此還需要救嗎?”
話音一落,南景塵推開眼前擋着道的東籬,開始往閻王嶺的山下離開。
隻是離開之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腳小腿處,眉頭下意識的緊皺,轉而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山下走去。
身後的鬼魂和雨烈緊随其後。
東籬心情有些複雜,原來他根本就不用殺他。
他起身來到伯仲的身旁,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出聲問道:“你擅毒,也該懂救治之法,你需要什麽?”
伯仲扯唇,将臉偏向一旁,那虛弱的聲線時有時無地傳進東籬的耳朵裏:“沒用的,馭獸決耗盡了我的心脈,心脈一損,藥石無醫。”
東籬無言,沉默了一會,突然出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使用馭獸決會死?”
伯仲無力的阖上了眼眸,唇瓣一張一合,出聲說了些什麽……
東籬微微一愣,扯出一抹牽強的弧度,随即轉身離去。
……
等茗柒醒過來的時候,她在東籬的懷裏,已經離閻王嶺有些距離了。
她突然拽緊了東籬的衣裳,有些緊張地出聲問道:“他呢?”
東籬腳步一頓,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子,低聲說道:“我殺了。”
茗柒身子突然一僵,垂下頭來,将臉埋進東籬的懷裏,狠狠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氣息,似乎這樣就能止住鼻酸……
東籬看着懷中微微顫抖的小人兒,仰頭看着那漸漸灰蒙的天色,耳邊響起那清晰的字語:
别告訴她,我這輩子都是個壞人,讓我保留着身上的罪孽和惡名入地獄吧!
……
而在東籬他們離開之後,從黑暗中出來一抹身影,隻見她身着白袍,身上和發飾皆是男兒裝扮,可那張臉卻是男子沒有的白皙和明媚陰柔。
唐芷萱步子沉重,居高臨下的看着腳下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伯仲,嘴角突然泛起一抹冷笑,在周圍火光的襯托下,那雙眸中的淚光一覽無遺。
她笑着:“伯仲,你是不是特别開心呐?哪怕沒有爲龍岚死,也爲她跟别人的女兒獻上了生命,以爲這樣就會在她的心裏永遠留下位置和印象嗎?”
“真是可笑呢!”她笑着坐了下來,“黑色神仙草是你一早就想培育出來解龍岚身上的帝王蠱,阿道門人那丫頭也是十四年前擄走的,你策劃了二十年,就爲了今天的結果?”
“死了好啊!死了一了百了,沒有牽挂,沒有煩憂,走你的輪回……那我呢?”
眼淚無聲的劃過臉龐,盡管身在火盆旁,可入秋的是這般的寒冷,冷得讓她不由自主的打顫。
……
落後了幾步的鬼魂看着南景塵蹬在馬肚子上的腳,那寒氣還在泛着,顯然是受傷了,卻聞不到一絲的血腥氣味亦或是見尊主有任何異常……
旁邊的雨烈自然也看了出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出聲問道:“九爺,您腳上的傷,要不要處理一下?”
南景塵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腳,隻是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冷聲道了一句:“不用。”
他必須馬上在天亮之前趕回四海樓,他怕簡兮毒發…。
雨烈見此,也沒有再多說了,隻是一雙眸子始終停留在南景塵的腳上,心緒沉重。
那些個蟲子可不是什麽善主,也不知道被它們傷了的九爺是個什麽情況……
……
臨近寅時,幾人馬不停蹄的終于到達了四海樓。
南景塵翻身下馬,可右腳落地的那一刻,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撐,單膝跪了下來,那般狼狽。
雨烈連忙下馬想要去攙扶,卻被身旁的鬼魂伸手攔住,雨烈怒瞪着那張紅色帶有魂字的面具,但随後突然明白了過來,偏頭看着那佯裝無恙站了起來的九爺,随後拖着那條受傷的右腿,邁着别扭的姿勢,入了四海樓的大門。
雨烈和鬼魂站在原地,沒有立馬跟上去,他們不想見到他們心中的王是那般姿态的。
南景塵冷着眉眸上了三樓,推門進了簡兮所在的房間,見床榻之上還安睡的簡兮,突然送了一口氣。
他這才有空坐在桌旁,将自己的鞋襪脫下,查看自己小腿的傷勢。
那屍王蟞的毒液滲透了布料衣裳,僅僅隻是一滴,他的小腿已經能清晰的看見黃白色的腿骨,周圍的血肉已經完全溶解爛掉……
幸好有寒氣阻止了毒液的蔓延,或者就算能活命,這條腿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突然看向床榻上的簡兮,眉間的折痕不由得加深,轉而從懷中取出了一小瓶瓷瓶放在桌上,對某個方向低聲說道:“修。”
話音一落,南景塵的腳旁頓時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的單膝跪地,畢恭畢敬。
“命鬼妖,鬼獄,無痕三人立即前往天山峰。你留在她身邊,若是毒發,将藥丸給其喂下,務必保她周全。”
修隐擡眸看了一眼南景塵眸中的深意,随即低頭領命。
他将修隐留在簡兮的身邊,不僅僅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也是怕鳳燼不死心的追上來…。
他不能再失去她。
而他要去天山峰,不止取得天山峰上的雪蓮,還要那味白色的神仙草。
……
簡兮是被體内的帝王蠱發作而痛醒的,而當她一睜眼時,嘴裏被人強硬的喂了些東西進來,咽下之後,感受到體内的痛楚有所緩解,這才沒有掙紮……
等她雙眸變回黑色時,這才發現喂她藥的并不是南景塵,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修隐見她醒來之後,轉身便消失在房中。
簡兮有些莫名其妙,起身走到桌前喝了一大口涼水,隻是眸子觸及到桌上的白色瓷瓶之後,有些晃神。
她起身打開房門,便對上了迎面上來的雨烈,簡兮連忙出聲問道:“南景塵呢?”
她毒發這麽重要的時刻,他怎麽會不在身邊?
雨烈臉色沉重,眉頭一皺,搖了搖頭,并未給簡兮一個确定的回複。
簡兮面露不悅,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眉梢輕佻,“行,你不說是吧?我們回王府吧!”
說完擡步便下來樓。
雨烈臉上的沉色始終未能褪卻,遲疑愣神了一會,轉而大步跟上。
……
五天後,攝政王府。
今日的街上既不是鬧市趕集的日子,卻是熱鬧無比啊!
大街小巷的茶攤茶樓中坐滿了人,而這議論對象,無不是剛剛到城歸來的簡兮。
“聽說了嗎?那小太監回來了。”
“當然聽說了,那不是前段時間跟小白臉私奔了,這不都逃了倆個多月,讓人又給抓回來了!”
“聽說是在乾盛找到的,說是倆人還爲此打了一架,那姘頭被王爺就地處決了。”
“嘁~這笑話都鬧到别的國家去了,真是丢臉。”
“……”
自從四月份南景塵跟簡兮扯上關系,百姓剛開始還不敢言論,怕會觸怒到攝政王。
可後來,不管傳言說得多難聽,南景塵從來沒有出面鎮壓過一次,這百姓,也就越來越大膽,越傳越烈。
簡兮一回到攝政王府,首先便是去了南景塵經常待的書房,可案桌前并沒有那熟悉的身影。
她随後又問了老管家,可老管家說南景塵并沒有回過王府,這下徹底讓簡兮的臉上染上了擔憂。
上一次聯系不上南景塵,雨烈也是不說,而那次南景塵身受重傷,差點死在閻王嶺……
而這次簡兮想的簡單了,她以爲南景塵帶去去四海樓是因爲找毒物壓制她體内的帝王蠱,可那瓷瓶中有現成的毒丸,既然如此,那爲什麽又要去閻王嶺呢?
那就隻有跟那男子突然出現在東籬的新房中,搶走馭獸決,和他口中的黑色神仙草有關。
所以,昨天晚上她突然生起的困意導緻昏迷,是因爲南景塵在那個晚上又入了閻王嶺……
若是凱旋而歸,他定然不會不聲不息的離開。而雨烈一路上的臉色并不好,這越加說明了南景塵現如今的處境!
可這一路上,她威逼利誘,甚至都把刀夾在雨烈的脖子上了,他硬是不吐出半個字,她也真是沒辦法了。
簡兮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低着頭一副心不在焉樣子的雨烈,忍不住又是一聲重歎,擡步離了去。
剛回王府還沒一會,簡兮便又坐着馬車出去了,還命令雨烈不許跟着。
雨烈這次居然乖乖的聽話,站在府門口沒有跟上去,因爲他知道她的身邊有一個比他更厲害的人跟着,也許是九爺安排的,他有什麽理由不放心。
簡兮這一走,就是三天。
三天後,簡兮帶着東籬和宣冷流煙來到鷹爪山下,看着那雲聳直達天際的險峰,流煙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簡兮,這可是玄天尊的地盤,你這不會是想要上去吧?”
流煙和萱冷還不知道南景塵就是玄天尊的尊主。
可黑色衣帽下遮住了大半張臉的萱冷臉色有些異常,還不等簡兮回應,她突然退後了一小步,嘶啞的聲線那般難聽:“簡兮,不管你要做什麽,刀山火海我都會陪你,但這世間唯獨這鷹爪峰,我不能陪你上。”
三天前,簡兮突然一臉凝重的回到梨花村,不說分由的便要他們幾個人跟着她走,他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簡兮到底想要幹什麽!
簡兮眉頭一皺,流煙的是膽怯,她能理解,可萱冷話中的堅決是怎麽回事?
不過她現在沒有這麽多心思去猜測萱冷心裏的想法,她看了一眼流煙和東籬,抿了抿唇,随後出聲說道:“既然如此,你三人就在這等着我吧!”
說完擡步就要山上。
可還沒走一步,衣袖突然被人扯住,隻見東籬嘴角一扯,從懷中拿出那不離身的油紙包,從中取出一枚糖果,送入嘴中後才緩緩出聲說道:“你武功不行,我跟着你。”
話音一落,流煙也趕緊湊了上去,不過是湊到了東籬的身旁,皺着眉頭說道:“我武功也不行,你等會多顧着點我啊!”
東籬偏頭看了一眼攬着他胳膊的流煙,連忙将胳膊抽了出來,警告道:“我可是有婦之夫,你離我遠點。”
他們倆個比簡兮早半日到達橫元城,原本想着将茗柒安頓下來再去找簡兮的,沒想到她先找上門來了。
流煙頓時委屈,“東籬,你以前不這樣的,還記得你求着我要糖果時的樣子嗎?那時候可沒現在這麽……”
流煙話還沒說完,東籬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已經迫不及待的擡步上了山。
流煙連忙跟上去,嘴裏還不忘一邊嘟囔着。
簡兮看着前面那倆道身影,嘴角不由的揚起一抹弧度,但随即很快冷卻下來,轉身看着那還站在原地不動的萱冷,隻是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走了沒幾步,身後的嘶啞聲線突然想起:“簡兮——”
簡兮應聲轉過身來,隻聽萱冷繼續出聲說道:“三年前你救下了我,我爲天機閣效勞了三年,現在,恩情了時,可以離去了嗎?”
她們見面時,是在三年前,那時的她大約豆蔻年華,卻衣不蔽體,渾身上下大面積燒傷,沒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膚,嗓子更是受到重創,能活着已經是奇迹。
簡兮自問不是爲善之人,更别提有什麽菩薩心腸了。
當她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居高臨下的看着卑微倒地的她,隻是打量般的審視,許久不見救人之舉。
當簡兮轉身準備離去時,她擡起早已烏黑潰爛的手臂扯住了韓青兮的衣擺,費力地扯動了身子,潰爛發膿的身子在被牽動下疼得她緊咬銀牙,但卻依然沒有哼出一聲。
簡兮回過頭來,看着被染髒的裙擺,稚嫩的面容不禁一沉,沒人知道此刻這個小女孩心裏在想什麽?在嫌棄還是?
她此刻顧不了什麽,知道自己此刻身體的虛弱,這路上好不容易過個來人,如若自己再不抓住,恐怕自己真的就算有命逃出來,今夜怕是也會死在這兒,隻是自己的聲音無論在怎般用力,換來的都隻是入骨般的疼痛。
簡兮秀眉一皺,就這樣看着這個衣衫褴褛的女子,拼命的想要求救,卻隻能“嗚嗚”的發出難聽的聲音,誰也不知道光是這“嗚嗚”聲就得讓她承受怎麽樣痛楚……
她看着眼前這個似一臉嫌棄的小女孩,自己是瘋了麽?居然去求一個看似才十歲的小姑娘,看着有護衛在旁,以爲能救她一命,結果……
她無力的松開了扯着簡兮衣擺的手,就這樣趴在了地上,土腥味瞬間湧入她的鼻孔。這樣挺好的,起碼死在了外面……
隻是一句稚嫩的聲音讓她的死寂的心又跳動起來。
“把人擡上來!”
……。
她的身體得到及時的救治,隻是這嗓子能讓她再開口已是不易,何敢要求恢複以前的聲音,至于這容貌和身上的傷痕是她自己不肯醫治,任它結痂留疤。
她隻報了名字,并未再多說一句關于自己的任何信息,也知道事後簡兮曾調查過她的來源,在附近調查那幾日是有幾家家中發生過走水,盡管有傷亡,但沒有在大火中有丢失人口的……
三個月後,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簡兮想讓她離開,畢竟留個來路不明的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炸,她淡淡的說了一句:三月前的那一晚,萱冷已死,如今想留在小姐身邊還重生之恩,他日恩情了,自是離開時。
如此,她留在了簡兮的身邊,多次爲簡兮奔走在死亡邊緣中。
……
簡兮不知道任何關于過去的記憶,她隻知道,若是一個人有心離開,困住的隻是一具驅殼,那并沒有任何用。
她淡淡扯唇,輕聲說道:“我知道,若是我不松口,你亦然不會離開。這三年來,謝謝你了。”
說完轉身大步跟上了前面的東籬他們。
萱冷仰頭,看着那有些吃力攀爬的身影,掀開了頭上的衣帽,露出那半張恐怖猙獰的臉,黑亮的眸子輕動,轉而看向那鷹爪峰的山頂處,眉頭下意識微微蹙起。
簡兮,你可知,三年前追殺我的,就是這鷹爪峰的主人。
……
三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前面的東籬突然面露凝色,停下了腳步,從腰間将那黑色的馭獸笛取出,放置在嘴邊開始吹動起來……
不一會兒,一些小東西從他們腳邊串過,跑到了他們前頭,随後就這樣并空消失在視線當中。
這讓身後的簡兮和流煙看的一愣一愣的,厲害了,還有這種操作?
東籬回去之後沒有對自己阿道門人的身份坦白,但也沒想着瞞着流煙,所以絲毫沒有顧忌在她眼前施展馭獸術。
然而,流煙的注意力竟然完全沒有在東籬的笛音能驅使那鼠蟻身上,而是疑惑那些小畜生怎麽就突然憑空消失在前方了。
她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去查探,東籬有些無語的拉住了完全沒有腦子的流煙,重重歎了一口氣:“你難道沒看出來這周圍布了陣法嗎?”
流煙眨巴眨巴眼眸,突然震驚的張大了小嘴,身形一閃,躲到了東籬的身後,小心翼翼的看着前面的雜草樹木,也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啊?
東籬很無語,帶了倆個拖油瓶,待會真遇上點什麽,他們指定死翹翹。
簡兮推了一把愣神的東籬,沒好氣地出聲說道:“天機閣的閣主,你趕緊想個辦法啊!”
東籬忍不住白了一眼身旁的簡兮,終究換成了一個深呼吸,開始吹動手中的馭獸笛,驅使這山峰中更大一點的野獸代替他們去闖這陣法。
眼看着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不過進去多少野東西,都沒見出來過。
簡兮和流煙背靠着背坐在地上,一人無聊的扒着地上幹枯的野草,一人嘴裏叼着枯黃的野草,有些無聊。
尤其是耳邊還吹響着那談不上悅耳又說不上刺耳的笛音,越加昏昏欲睡了。
眼看着太陽挂在了正中央,東籬看着出來的小松鼠,臉上不由得一喜,伸手擦拭了一下額頭的薄汗,出聲說道:“找到通過的線路了。”
轉頭一看,簡兮和流煙倆人靠着睡得正香,這讓他的臉色不禁沉了幾分,走過去拿着手中的馭獸笛,一人給了她們倆一個栗子,合着他這麽辛苦,這倆都是來打醬油的啊!
額頭上的疼痛讓她們兩瞬間清醒。
簡兮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有些蒙圈的看了一眼不悅的東籬,拍了拍屁股坐起身來:“我們趕緊走吧!”
東籬:“……”
布陣都講究死門和生門,隻有掌握了正确的生門所在,便可輕易通過陣法。
按照東籬的所說,幾人小心翼翼的挪動着腳步,生怕自己踏錯了,會觸及陣法内的機關。
片刻過後,簡兮等人通過陣法後皆是松了一口氣,看着那距離山頂還要大半段路程,皆是歎了一口氣。
隻是幾人正準備再次啓程時,突然一道黑影朝他們而來,這讓三人呼吸皆是一置,屏息做好戰鬥準備。
之間來人身材玲珑,顯然是位女子,臉上的紅色面具右上角單字‘陣’,顯而易見就是這布陣下套之人。
簡兮和東籬都是知道這南景塵就是玄天尊尊主一事,将對方并沒有立馬攻擊,也就稍稍放了點心。
簡兮向前一步,出聲問道:“你尊主在嗎?”
鬼陣看了一眼簡兮,冷聲回應道:“尊主未歸,三位回去吧!”
盡管尊主并未吩咐,但狄縛回來之後,将簡兮的面相畫了下來,分發給玄天尊的諸位,讓他們都留個心,莫要得罪了不該得罪的。
所以,留守鷹爪峰的鬼陣雖說從未見過簡兮,卻是知道她的。
對于鬼陣的回答,簡兮顯然有些不信,硬是要去山頂看下。
鬼陣無奈,任由其上了山。
山頂處隻有一寬敞的大殿和一間房,那房中一張石床,别無其他。
就這麽大點的地,簡兮轉了好幾遍,始終沒有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而且平日裏的玄天尊除了留守的鬼陣之外,是沒有人的,哪怕他們并沒有任務,也不會留在玄天尊。
簡兮有些失落的坐在大殿的台階上,将臉埋進膝蓋中,有些疲憊。
這些日子來,她無不在擔心他,腦海中有一百上千種壞的結果不由自主的出現。
他不在王府,不在玄天尊,在那裏呢?
一旁的流煙眼睛發亮的頂着牆壁上突兀出來的石塊上放置着的夜明珠,下意識的咽了口水。
東籬看着簡兮失魂落魄的模樣,出聲問道:“你在找南景塵?”
簡兮擡眸無力的看了一眼東籬,随即淡淡的應了一聲,又趴在了手臂上。
東籬不經意地出聲說道:“那應該是在閻王嶺時,那男子跟他說了些什麽?”
這一出生讓簡兮眼神一亮,擡頭看向東籬,“那天晚上他果然進了閻王嶺,他是不是受傷了?”
東籬眉頭一皺,搖了搖頭,他确實沒注意南景塵有什麽異象,不像是受了傷的人。
簡兮眉眸一蹙,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受了傷,那他爲什麽不見我?爲什麽會不聲不響的離開?”
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麽,站起身來抓着東籬的胳膊,着急出聲問道:“你說那個男子跟他說了什麽?說了什麽?”
東籬看了一眼簡兮有些失控抓着他手臂的手,又搖了搖頭:“我離得有點遠,他們聲音又太小,我沒聽清楚。”
如此一說,簡兮身子一軟,松開了東籬,眸中的光亮再次褪卻,随即皺着眉頭疑惑出聲:“你昨天晚上也進閻王嶺了?是因爲什麽?”
東籬遲疑了一下,随後還是将事情的原委經過都跟簡兮說了個遍,不單單是那天晚上驅使屍王鼈的情況,還有上次他火燒閻王嶺時的經過……
簡兮聽後,一雙眼眸無神的看着地面,突然跌坐回台階之上,心中滿是複雜。
她以爲,待在鳳燼的身邊就是對他和自己最好的辦法。
可沒有想到,這倆個月多月以來,他一直在爲她身上的帝王蠱奔走和涉險,那她跟在鳳燼身邊的這些日子,更像是一種犯罪……
良久,簡兮收起思緒,擡眸看向東籬,嘴裏呢喃着:“不應該啊!他既然已經得到了帝王蠱相克之物黑色神仙草,應該第一時間給我解蠱啊!怎麽會消失不見呢?”
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哪個男子到底說了些什麽!
可東籬說他已經死了,這讓她去哪裏知道南景塵在這之後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