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柒甚至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可冰晶的刺芒卻在離茗柒心髒還有一寸的距離停住了,沒有再前進半分。
“你若是交出黑色神仙草,本尊便饒你一命。”南景塵高傲的施舍道。
茗柒看着眼前的冰刃,呼吸一置,佯裝無恙的冷聲回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沒有的東西,你要我交什麽?”
南景塵眉頭不悅的皺起,“黑色神仙草就在這閻王嶺,你阿道門人能驅使百獸,占山爲王,怎會不知黑色神仙草!”
話語之間不僅夾參着冷意,更是帶有一絲狠戾之氣。
這也就是爲什麽他願意聽從伯仲的建議,費事勞力的要火燒閻王嶺的緣由。
與其花時間去找,不如直接讓這閻王嶺的主人拱手交出來的好!
茗柒眸子輕垂,眸中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不說,那男子定然會取她性命,可若是說了……
思量之際,一頭銀狼突然從某處沖了出來,可它的背上似乎還托着一個男子?
“哎哎哎,你就不能慢點,我中午的食兒都要被你颠出來了,慢點,慢點——”
話音還未落,銀狼突然猛的一下停住腳步,背上托着的男子因爲慣力被甩了出去,打了好幾個滾兒摔在了紅毛猩猩的身旁。
他吃疼的皺緊了眉頭,摸了摸被摔疼的屁股,有些别扭的站了起來,眨巴眨巴的看着這周圍的冰晶和黑色玄衣的南景塵以及個頭如山丘的紅蓮。
“我滴個乖乖。”男子擡眸,看着那紅毛猩猩碧綠的眼眸,忍不住發出一聲贊歎。
南景塵面具下的眉頭皺得越加深了,眼前這個少年,不就是那天機閣的閣主嗎?
他怎麽會在這?
是簡兮派來的?
東籬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而令茗柒感興趣的是,方才這少年出現時,是坐在了銀狼的身上……
空氣就這樣突然寂靜了,直到東籬回過神來,看向那玄衣的南景塵,臉上一喜,下意識出聲問道:“哎?你怎麽會在這?外面那火不會是你放的吧?”
南景塵臉色黑沉,越加看不透的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和善單純的少年,他可不認爲他近日裏所有的動作能逃過天機閣的眼。
所以他現在是在跟他裝傻嗎?
南景塵的沉默讓東籬笑容有些僵硬尴尬,随即将視線放在了紅毛猩猩掌心中的紅衣茗柒身上,他眼睛一亮,腳尖一點,擡步攀登上了紅蓮的軀幹,來到茗柒的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包油紙,打開後從中取出一顆三角的糖果遞給了茗柒,出聲說道:“你就是阿婆說的白姨的女兒,我的未婚妻吧?”
這一出聲不止讓茗柒有些蒙圈,就連南景塵也同樣訝異。
他突然想起來上次在夢香坊,他說要成親一事,所以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那他也是阿道門人?
天機閣的閣主竟然是馭獸一族……
這是有心要重出江湖嗎?
多年前,馭獸一族在江湖乃至國朝中都占據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隻是當時不知從何處傳出說馭獸一族的秘術能操控百獸,亦能迷亂人的心智……
自此,人們将捧到了天下的馭獸一族又拉了下來,當時百獸跟人的大戰至今還存留在史冊當中,也就是因爲見證了馭獸一族的可怕,這才更加堅定了消滅的決心。
從哪之後,馭獸一族遭到了滅門誅殺,自此在江湖中銷聲匿迹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列子已經不止一次向世人展示過了。
茗柒看着眼前東籬那張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和他手中的糖果,眉間的折痕越加深了,她甩手打掉了東籬手中的糖果,冷漠出聲道:“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口中的阿婆,亦不是你口中所謂的未婚妻。”
東籬偏頭看了一眼沒入在草地中消失了的糖果,眸中劃過一抹可惜,卻也不惱茗柒,依舊和聲說道:“阿婆說,我們定有娃娃親,你自小就被人擄走了,現在我找到你了,自然要接你回去成親才是。”
茗柒一愣,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東籬,師傅不是說她是孤兒嗎?
南景塵看着那紅衣女子眸中的慌亂和不解,又看了看她身旁吃着糖果的東籬,眸子一動,将冰消融,默不作聲的退到了一旁。
他的目的是拿到黑色神仙草,眼前這個女子明明知道卻不說,用強亦或是要了她的命都不是他的本意,到不如讓天機閣的閣主幫他拿到。
以他跟簡兮的關系,這個忙,應該會幫的吧!
黑色神仙草是毒,一般人留着毒藥根本沒什麽用……
東籬回味着口中的糖果,看着茗柒那複雜的臉色,随後抿唇一笑,上前拉扯着茗柒的衣裳,出聲說道:“你快快跟我回家吧!阿婆和娘親他們該等急了。哦~還有你的娘親也很想你。”
“娘親?”茗柒呆愣的呢喃這無比陌生的倆個字,掙紮和糾結漸漸浮現在那張精緻的小臉上,随即戒備性的看着身旁的東籬,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什麽阿婆娘親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孤兒,突然有個男子出現在你的眼前,不說分由的便要拉着你回去成親,還說她的娘親……
東籬也不急躁,緩緩說來:“我也是最近才聽阿婆說的,你的娘親跟我娘是表姐妹,十六年前,你娘生你之時,突然被一個黑衣人将剛生下來的你搶走了,這一離去,就是十四年。本來隻是路過,每想到居然這麽有緣會碰到你,想來也是老天爺得知我倆婚期将至,故此成人之美。”
他們之前說定的是,在女兒及第之時,便是他們大婚之日。
這一番話讓茗柒眉間的折痕越加深了,一雙眸子直直的看着東籬,好似在思量他話中的真實性。
一旁默不作聲的南景塵倒是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那着青衣長袍的東籬,他可不相信天機閣的閣主隻是單純的路過。
而且依據他所說,他們找了這女子十四年,十四年的時間足以搜遍整個江山角落了,那之前怎麽可能會不涉足閻王嶺呢?
況且,單單看着女子站在紅毛猩猩身上就斷定是他要找之人顯然有些唐突了,隻能說明了,他一開始就見證了這女子駕馭百獸時的場景,至于現在才出現,應該是怕他會傷及這個女子吧!
再說了,看他上次談及家中給他安排的婚事時,他可是滿臉不情願,現如今,怎麽搞的很着急似的?
反正他不會相信東籬,尤其是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和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但是在夢香坊時,他曾問過簡兮知不知道這天機閣閣主的真實身份,而簡兮的回答看起來不像是知情的,如此城府,看來今後必須得讓簡兮遠離這天機閣閣主遠遠的才是。
東籬就像是在說一個十分簡潔的故事,這并不能一下子就說服茗柒接受他話語中的信息,她擡眸看了一眼眼前的東籬,又看了一眼那倚靠在樹旁的南景塵,一副了然的樣子出聲對東籬說道:“你們倆是一夥的,想要騙取黑色神仙草的下落!”
話音一落,還不等東籬解釋否認,茗柒抽出腰間的黑笛,不由分明的朝着東籬攻去——
無奈之下,東籬隻守不攻,那雙眼眸有些戲谑的看着招招淩厲卻招招落了個空的茗柒,嘴裏還不忘念叨着:“阿婆說了,女孩子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若是讓白姨看見你如此對待你的未婚夫,也該數落你才是……”
東籬的聲線很是溫柔,帶着糯糯的少年音,可偏偏就是那不痛不癢的語氣讓茗柒的怒意越加濃烈,可偏偏她的武功還不如這吃糖長不大的毛小子,真是氣死她了。
可不是,東籬過早的便涉足江湖,馭獸一術從未在人前施展過,身上自然得有幾分本事,否則怎麽在江湖上混。
而茗柒自小生活在閻王嶺從未出去過,身上的三腳貓功夫也是自個摸索出來的,根本不夠東籬和南景塵他們這些人看的。
良久,茗柒的氣息明顯紊亂了,可東籬卻臉不紅氣不喘的,就像是逗弄一隻小貓似的逗着她,她卻隻能氣得幹跺腳。
不一會兒,倒是一旁的南景塵看不過去了,低沉出聲道:“你們若是想打情罵俏随意,但在此之前,先将黑色神仙草交給本尊。”
這一出聲拉回了倆人的思緒,東籬撇了一眼那黑色玄衣,随即沖茗柒出聲說道:“他要黑色神仙草估摸着是要救人命,你若是有,就将那草給他了呗!”
這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語氣和态度讓茗柒火冒三丈,之前的冷漠早已不複存在,舉起手中的黑笛就要打他。
東籬幹脆也不躲了,任由那黑笛重重的敲打在他的腦袋上,發出一聲輕響的同時,那疼痛感也一同襲來。
東籬下意識的出聲呼痛,皺起了眉頭,伸手去撫摸被打到的額頭,一雙眼睛看着茗柒,好不委屈可憐。
茗柒也有一瞬間的慌亂,本以爲他會躲的,沒想到會打中。
她氣急了,力道下得很足,東籬光潔的額頭上漸漸浮現一抹青紫,還有些微腫。
她抿了抿唇,轉過身來,不再去看可憐兮兮的東籬,随後沒好氣的出聲回應道:“黑色神仙草是不可能給你們的,你們死心離去吧!”
拒絕的話語讓南景塵眸中的冷意越加濃烈了,隻是還不等他出聲,東籬皺着眉頭有些不解的搶先問道:
“爲什麽呀?黑色神仙草是毒,對于你應該沒什麽用啊!”
茗柒回頭看了一眼東籬,又看了看那一身殺伐之氣的南景塵,暗下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出聲說道:“黑色神仙草是師傅多年來培育的心血,他是不會将它送給你們的。”
師傅?
東籬微眯了雙眸,所以,這女子口中的師傅,應該就是當年擄走她的男子。
南景塵的眸子裏也多了幾分意味,閻王嶺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毒物窟,其背後不可能那麽單純,顯然是人爲造成。
所以,這紅衣女子口中的師傅是制毒的高手。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南景塵收起思緒,沉聲開口:“本尊既然大費周折的進來了,就不可能一無所獲的出去,你既然做不了決定,就帶本尊去見你的師傅,本尊親自向他索要。”
“不行。”茗柒想都沒想便脫口拒絕了,“我将你帶到師傅面前,豈不是置師傅于死地。”
她又不傻,方才這男子想要黑色神仙草的下落都要對她下手,剛才那場面換到了師傅面前,也必然重複剛才的情節。
她雖然不相信這小白臉說的話語,但他能駕馭靈狼就足以說明了一些問題,她回頭要将這些疑惑好好問問師傅才是。
南景塵失去了耐性,突然将手臂輕擡,伸向紅毛猩猩手臂上的茗柒方向,東籬見狀,眼疾手快的伸手将身旁的茗柒懶腰抱起,随後腳尖輕點,立于紅毛猩猩的頭頂,看着地上的南景塵,那少年音溫聲響起:
“若是換做是之前,我定然是你手下敗将,但你此前施展寒冥冰,消耗了過多的心力,若是尊主再對我未婚妻不敬,在下也有意想要請尊主賜教。”
南景塵微眯了雙眸,如此,便是要護那女子,有意跟他作對了?
所以,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出現,就是等他使出寒冥冰,消耗心力,消減他的力量?
茗柒心跳加速,臉色突然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一雙眸子看着東籬的側臉,突然覺着有幾分俊朗帥氣……
這念頭一出,茗柒眉頭一皺,氣呼呼的掙紮着,東籬看了一眼那滿是不情願的小臉,隻好将其放了下來。
等茗柒站穩之後,她甩手便給了東籬一巴掌,氣道:“輕薄無恥小人,誰是你未婚妻!”
東籬又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那白皙的臉上立即浮現清晰的指印,甚至還有一些紅腫。
他委屈地皺着眉頭,一隻手捂着被打的左臉,扁着嘴小聲地嘟囔道:“打得好,夫人教訓的是。”
“你——”茗柒伸手指着東籬,氣得沒有話語反駁。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若是這小子反抗與之對立,她還能心安理得,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被打了還說打得好的懦夫,她真是無可奈何了。
一旁再次被忽略的南景塵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恩愛就不能關起房門來折騰嗎?非要一直挑戰他的耐性。
冰晶在不知不覺中化爲了一灘水迹,東籬眸子輕動,看着那紅毛猩猩身上少量的冰晶,随即小聲的對茗柒出聲說道:“冰晶化了,等會我拖住他,你趕緊走。”
話音一落,茗柒還有些呆愣,随即狐疑的看着東籬,出聲問道:“你爲什麽要幫我?”
東籬笑:“因爲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幫你難道還幫外人不是。”
說完不等茗柒回應,從懷中掏出油包,重新拿了一顆糖果遞給茗柒,出聲說道:“我叫東籬,你呢?”
茗柒垂眸,看了看東籬手中的糖果,依舊沒有伸手接過,隻是也不如之前那般冷漠,淡淡的回了一句:“茗柒。”
東籬揚眉,将手收了回來,又将油包重新塞回懷中,臉色不如之前的慵懶輕松,突然多了幾分沉色:“你走吧!”
盡管南景塵施展寒冥冰消耗了太多的心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幾斤幾兩他很清楚,所以真的沒有自信能打敗南景塵。
但隻要拖住,給她争取逃脫的時間就好。
如此一想,東籬腳尖輕點,飛身而下,随後穩當的落在了南景塵的面前,嘴角一扯,幹淨溫和的少年音輕響:“在下實在是不想跟尊主動手,看在簡兮的面子上,可否請尊主放過她?”
不提簡兮還好,一提到簡兮,南景塵身上的陰暗越加濃烈,一雙眸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東籬,低沉出聲:“你應該不會不知道本尊要這黑色神仙草就是爲了簡兮,那神仙草于她來說沒有任何用,卻是簡兮救命的良藥,孰輕孰重,你心中難道沒有掂量?如今還敢談論簡兮,看着她的面子上,你如此之舉,可是又将她置于何地?”
這番話讓東籬沉默了,心虛得無法反駁。
簡兮對他來說是好友知己,他是萬不想看到她每月承受帝王蠱的折磨的。
可茗柒是他的未婚妻,她立場若是堅決,不将神仙草的下落告訴南景塵,那她必定逃不了一死……
場面瞬間讓東籬陷入倆難僵持的狀态,而茗柒站在紅蓮的頭上看着下面沉默的倆人,抿了抿唇,沒有出聲,也沒有聽從東籬之前所說的逃走。
她隻是不想欠他的人情,僅此而已。
突然,一個灰袍老者就這樣慢慢騰騰的從遠處的灌木叢中走了過來,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等他走近了時候才發現,此人衣袍褴褛,衣服上有着不少的補丁,寬大的外帽蓋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見口鼻處那亂糟糟的胡須,顯然是個男子。
紅毛猩猩上的茗柒一見到那抹身影便下意識出聲喊道:“師傅。”
說完連忙驅動身下的紅蓮,大步走到男子跟前,從紅蓮身上跳了下來,走到他的跟前,出聲說道:“師傅,他們幾人想要黑色神仙草,還防火燒嶺,百獸也死傷無數……”
話說到最後越來越弱,有幾分自責之意。
男子伸手将衣帽掀下,看了一眼眼前的茗柒,有些低啞的聲線淡淡響起:“我知道了。”
火勢一開始的時候他便知道了,隻不過先去處理火勢的蔓延,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想要黑色神仙草,跟我來。”那男子沖南景塵扔下一句話後,轉身就走。
“師傅?”茗柒有些訝異。
東籬上前,看了一眼走在前頭的男子,對茗柒輕聲說道:“等解決了黑色神仙草的事,也該讓你口中所謂的師傅給你一個交代了。”
說完不顧茗柒是何反應,擡步跟了上去。
南景塵不語,眸中帶着難以捉摸的深邃,緊随其後。
隻留下站在原地愣神的茗柒和她身後的紅蓮,她突然有些不想跟上去……
……
行了許久,就在幾乎快要達到山頂之時,男子突然停了下來,指向前面一片幽黑的土壤,說道:“你要的黑色神仙草,說不定,就在裏面。”
南景塵和東籬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東籬疑問出聲:“裏面?”
前往就是一片黑色的土壤,面上毫無一物,哪裏來的神仙草?
東籬擡步,想要走過去查探一番,卻被後面追上來的茗柒高聲攔道:“你等等。”
說完後,偏頭對身旁的猩猩紅蓮出聲說道:“去撿個小東西來。”
話音一落,她跳了下來,大猩猩紅蓮似乎聽懂了一般,轉身原路返回,快步回到起初他們打鬥的地方……
東籬看着那遠去的紅色身影,擡步來到茗柒的身旁,問道:“哎,你是怎麽馴服那麽大塊頭的野獸的?”
雖說猩猩最通人性,你若是在外面能看到那耍猴之人,這很平常,但是閻王嶺中的生物可不比其他,何況還是那麽大的塊頭的,難道她就不怕那猩猩的野性随時爆發……
再說了,阿道門人的馭獸之術主要是用笛音操控動物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他可沒見她與那紅毛猩猩相處時有吹響黑笛。
茗柒眸子一動,餘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青衣,唇瓣輕啓:“強者爲尊,再兇猛的畜生,都怕鞭子。”
他不知道,當年她還不過八歲,就被師傅強行将她扔到了紅蓮的身旁,也是在哪個時候,無師自通,學會了馭獸術。
不過因爲時常要跟紅蓮相處,不可能經常見馭笛吹響,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頭野獸認清楚,誰才是她的主人。
等六個月後,師傅來找她時,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的傷口遭到蟲蟻的啃食,鮮血已經結痂流盡,若是師傅再晚來一天,她已經同紅蓮同歸于盡了。
東籬忍不住眉頭一皺,說得好像是那麽一回事沒錯,但是從那張小嘴裏說出來怎麽就那麽不讨喜呢!
他不喜歡她身上有太多故事。
許久,幾人都沒有說話,直到猩猩紅蓮從他們剛才打鬥的地方撿回來幾具屍體,茗柒發令,讓紅蓮将那些屍體抛向不遠處的黑色土地。
大猩猩紅蓮聽話照做,輪起手臂就猛地向前一扔,那銀狼和豹虎的屍體猶如一道閃電一般從衆人的視線中閃過,速度和力道之重再次讓衆人唏噓,隻是還不等他們感歎,那些野獸的屍體準确無誤的砸到那片黑色的土地,隻是,接下來,令他們瞳孔放大,爲之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那并不是土地,而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蟲子。
那些屍體一接觸到地面,那些小蟲子猶如餓了許久一般,四面八方地湧了過來,一個一個争先恐後的想要去争搶食物,那僅僅隻是幾具屍體,多也不過七八百斤,那些小蟲子的數量卻還在增加,不一會兒,那密密麻麻的蟲子竟堆得有一丈有餘的高度,最後,一哄而散。
想來那幾具屍體,已經被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了吧!
全程下來,不足三分鍾,倆隻銀狼,一隻豹虎,七八百斤的屍首,就這樣,不到三分鍾,竟連皮毛都不剩。
男子淡淡地看着那恢複如常的平面,偏頭看向一臉震驚呆愣的東籬和神色複雜的南景塵,嘴角一扯,嘲諷道:“如此,你還想要黑色的那味神仙草麽?”
東籬僵硬地回過頭來,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呆愣出聲問向一旁的茗柒:“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茗柒沒有着急回應,隻是彎腰,執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輪起手臂,扔進了前方的黑色領域中,隻是,并未像之前那般的大動作,那些小蟲子,放佛吃飽了一般,又或是瞧不起那塊小的波動,隻是那石子迅速的淹沒在那片黑色的領域中,不見了蹤影。
茗柒這才緩緩吐道:“屍王鼈,一種隻喜歡吃肉的小東西,個頭隻有嬰兒的拳頭大小,不止是嘴中的毒牙,身體的内面也能分泌毒液,能滲入到皮膚,使之迅速麻痹,壞死,從而捕殺,吃掉。”
聽了茗柒的回應,東籬幾乎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一點都不想沾染這種小東西。
金色面具下的南景塵一臉沉色,冷聲問道:“你确定,黑色神仙草就在裏面?”
如果是的話,那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想盡辦法取出來。
男子挑了挑眉,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态,随意出聲說道:“不确定,但是有次見到過,現在不知道了。”
說完轉身作勢離去,他不認爲,在他們看到了屍王鼈的恐怖之後,還能做那種赴死的舉動。
隻是還未走出幾步,身後那陰沉帶着幾分殺意的聲線砸地響起:“黑色神仙草是你培育的,你再敢言說一句話廢話,本尊便把你丢進那屍王鼈中去。”
先前那紅衣女子明明就說了,黑色神仙草是她師傅培育的心血,現在跟他說什麽不知道,顯然是不想輕易地将黑色神仙草交出來了。
至于這黑色神仙草是否在這屍王鼈中還是個未知數,不排除這男子隻是單單的想以此爲誘餌,讓他們命喪于此。
男子腳步一頓,一雙布滿年華的眸子輕垂,看着腳下黃褐色的泥土,随即轉過身來,對上南景塵那金色的面具:“黑色那味就在裏面,你若是有本事拿出來,那便是你的,若是沒有本事,你就是把我扔進屍王鼈中也無濟于事。”
話音一落,南景塵突然身形一動,還未等他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掐上了那男子的脖頸,一雙眸中飽含着危險的冷意:“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說話之時便作勢真的要将那男子扔進屍王鼈中,吓得茗柒連忙上前阻攔道:“師傅沒有說謊,黑色神仙草真的在裏面,但是我們拿不出來,否則怎麽還會等到現在。”
聽茗柒如此一說,南景塵眸子一動,心思一沉,突然松手放開了手掌中的脖頸。
男子因呼吸不過來,紅了一張臉,好大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這也讓茗柒舒了一大口氣。
可南景塵卻并未因此輕易放過他們,他朝着那塊黑色的區域上前一小步,不過方圓二三丈,就是不知道那些屍王鼈的數量有多少,他的寒冥冰能不能作效……
“黑色神仙草怎麽會在那些屍王鼈裏面?”南景塵沉聲問道。
男子勾唇,低沉的聲線有些暗啞,反問道:“黑色神仙草的主要存活需求是什麽?”
南景塵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随後出聲回應:“是毒。”
黑色神仙草主要的養分來源于毒素的吸收。
男子看着那塊黑色的區域,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屍王鼈分泌的毒液不正是黑色神仙草最好的去處嗎!”
話音一落,一旁的東籬不淡定了,插話問道:“可黑色神仙草是植物,不是生長在土裏的嗎?”
可對面光秃秃的,這周圍更是寸草不生,黑色神仙草在哪裏?
不等男子作出回應,站在東籬身旁的茗柒白了他一眼,搶先回應道:“誰告訴你植物就一定長在土裏?”
東籬剛想張嘴說些什麽,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随即把嘴閉上了,什麽話也沒有說。
南景塵有些傷神地阖眸,暗下重歎了一口氣,轉而繼續問道:“那這些屍王鼈如此厲害,怎麽會隻這個範圍内活動?”
這東西若是在閻王嶺中活動,怕是整個嶺中的生物都将不會有幸免……
“你認爲,我會讓他們的活動範圍擴大嗎?”男子對上南景塵面具下的眸子,那有些渾濁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趣味的光芒,語氣中飽含着自信的氣息。
“那你幹嘛不弄死他們啊?”東籬又忍不住插話道,這種危險的東西留着幹嘛?
“我要是能弄死,還會站在這樣跟你說這麽多廢話!”男子皺着眉頭,失去了耐心的回應着。
原本培育屍王鼈隻是爲了給黑色神仙草提供養分,但沒有想到它們的繁殖和生長速度超乎了他的預料,這才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南景塵蹙眉,沒有着急出聲,隻是暗下思量,這世間萬物,必生生相克,這就是所謂的食物鏈,而站在這食物鏈頂端的,就是人類了!不可能沒有制它之法才對!
而且他一直有一個思想不明之處,這男子究竟是誰?爲何要培育黑色神仙草?這閻王嶺突然變成了毒物窟是否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男子嘴裏套不出什麽實話來,東籬偏頭小聲的問向身旁的茗柒:“真的就沒有對付之法了嗎?”茗柒看了一眼東籬詢問的雙眸,抿了抿唇,有些遲疑,不大一會兒,最終還是壓低了聲線,小聲的告知了東籬:“這周圍師傅撒了一些藥,隻能限制住它們的活動範圍,至今沒有辦法除掉他們。”
東籬眉頭一皺,提議道:“用火怎麽樣?”
這世間萬物,用火肯定錯不了,一定能拿下。
茗柒淡淡的看了一眼東籬,不冷不熱地說道:“你試試?”
澆上一層油,再用火燒,它們都有辦法脫離,而它們身上的那層毒液,就是最好的保護套,隻要一瞬間分泌足夠的毒液來清洗它們身上的油……
而且,它們外面的那層盔甲,如同龜鼈一般,非常堅硬,火攻起不來多大的作用,再說了,這麽多的屍王鼈,火勢還沒起來,就被撲滅了。
而且,這些個屍王鼈可不是沒有腦子的那種。
“呃…”他能想到的,茗柒和這男子怎麽會沒有想到呢!
他思來想去,隻得化作一聲重歎,“那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麽?”
茗柒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給他,沒好氣地出聲說道:“若是有辦法,我跟師傅早就拿到這黑色神仙草了,還用等你們來?”
東籬撇了撇嘴,視線放在那些黑色的屍王鼈身上,良久,突然眼眸一亮,好似想起了什麽,從懷中取出一隻不過倆三寸長的白色短笛,隻見他倆頭一拉,那隻短笛竟然伸縮成五六寸的笛子。
茗柒微微一愣,但随後好似想到了什麽,剛想要出聲阻止,耳邊早已響起了那旋律獨特的笛音——
糟了。
笛音吹響後,果然,那屍王鼈不如之前的那般平靜了,表面上開始爬動,這讓東籬一喜,說明馭獸之術對那些蟲子起到了作用。
可下一秒,那些屍王鼈突然不照笛音指示,猛的一下朝他攻擊而來——
東籬吓了一跳,隻見那些屍王鼈快速的堆積,越來越高,前頭的那幾個開始朝東籬跳躍攻擊而來……
東籬剛想要閃躲,還未來得及,身後的紅毛猩猩已經将其抓了起來,護在掌心中。
隻是有許多的屍王鼈因此跳到了紅毛猩猩上,它們有些快速的朝着坐在紅蓮肩頭的茗柒爬去,有些則張開它那隐藏的利嘴,一口咬了下去,同時還不忘注射毒液……
紅毛猩猩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其他,仰天一聲怒吼,響徹在山嶺的每一處角落。
“師傅~”茗柒朝男子求救,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男子剛動腳步,那玄衣黑袍已早他一步,隻見紅蓮身上幾十隻爬動着的屍王鼈身上突然覆蓋上冰晶,随後掉落在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
茗柒頓時松了一口氣,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連忙站起身來擡頭看向紅蓮那雙碧綠的瞳孔,着急問道:“紅蓮,你沒事吧?”
紅毛猩猩粗大的鼻孔微張,哼了一聲,似乎在告訴她,它沒事。
隻是下一秒,紅毛猩猩那高大如山的身子突然向後倒去,連同帶着肩膀上的茗柒也失去了平衡,随後那大地顫抖,發出一聲重響。
紅蓮倒在地上,屍王鼈的毒素讓它全身乏力,甚至模糊了他的視線和其他感官。
原本護着東籬的手掌也張開來,東籬躺在掌心中,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發暈的腦袋,回過神來時,就已經見紅毛猩猩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它的耳旁,穿着與它毛發相得映彰的茗柒哭得聲淚俱下,好不凄慘。
東籬有些發愣的看着,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麽愚蠢的行爲。
同是阿道門人懂馭獸之術的茗柒怎麽可能沒有想過用馭笛來驅使屍王鼈……
他皺着眉頭走到茗柒的身旁,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終化作一句:“對不起。”
茗柒布滿淚痕的小臉揚起來面對他,一雙眼睛血一樣充紅,眼眶中的淚水源源不斷的往下流淌,可那雙眼睛卻含着比起初見到他們時還要來得仇視:“若是紅蓮有事,我便要你陪葬。”
東籬眉間的折痕越加深了,卻自知理虧,沒有再作甚。
茗柒擡起小手,随意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起身大步跪到灰袍男子跟前,含着哭腔哽咽道:“師傅,師傅您救救紅蓮,救救紅蓮呐!”
男子剛想要作甚,可視線卻觸及到南景塵身旁掉落了一地的屍王鼈身上的晶體開始迅速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