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黑袍的南景塵臉帶金色面具,一雙潑墨般冰冷的眸子輕垂,藐視高傲着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四人,其中便有上次在鷹爪山出現的鬼靈和莊痕,隻是還多了另外倆個身影,其中一個面帶黑色面具,右上角單字狄,腰間斜跨劍鞘,顯然是用劍者。
而另外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身材玲珑凹凸,顯然是個女子,臉上的紅色面具單字爲魂,排名第十七。
“進去之後,不要驚動嶺中野獸,更不要與之直接發生沖突浪費時間,哪怕就是将整座山翻個遍,也一定要找到黑色神仙草。”
那不可質疑的命令一下,讓單膝跪在地上的狄縛,莊痕,鬼魂和鬼靈異口同聲地應了一聲。
随後,南景塵從桌上的盒子中取出幾顆嬰兒拳頭大的珠子,沉聲道:“入嶺不可使用明火,用夜明珠照明,一旦入夜,不過分散太遠,保持一定的距離掃蕩整片閻王嶺。”
夜晚的山野要比白天的危險大得多,而且黑色神仙草通體爲黑色,一葉三瓣,株高不過四五寸,要找起來實在是猶如在石場找一粒塵沙一般困難。
可閻王嶺的危險他是領教過了的,不可能多派人手進去搜羅,否則隻是徒添冤魂而已。
相對比那樣漫無目的的去尋找一株不起眼的黑色植物,他倒是對一個人很感興趣,一個出現在閻王嶺的人,一個将他打成重傷的人……
醜時片刻,一行人騎着馬朝着閻王嶺的所在奔去,隻是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身影從角落中現身,看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馬匹,心思一沉,随即轉身騎上身旁的馬匹,雙腳一登,驅使馬兒向閻王嶺的方向跑去——
……
一到閻王嶺,帶着銀色面具的修便現身跟在了南景塵的身後。
修的現身讓狄縛等幾人呼吸一置,他們雖然同在玄天尊,隻知道門派中有多少個人,這麽多年來,甚至有些連人都沒有見全,跟别提見過直接跟随尊主身旁的二隐了。
他們原本來之前還在想,隻是入嶺找個植物,費的就是時間罷了,但尊主能一次性出動修隐和他們四人,看來這一行,并沒有他們想的那般簡單和輕松。
一行六人散開,每個保持在三尺的範圍内,一入嶺便開始地毯式的搜尋,不放過任何一顆長得相似的植物。
隻是整個閻王嶺總面積8平方公裏,若是按照這樣的速度,他們在怕是找上個一年半載的也不太可能能有所收獲。
晌午時分,狄縛手持桃木劍上前,有些渾厚且滄桑的嗓音響起:“尊主,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啊!”
南景塵眉眸輕眯,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狄縛,沉了氣息。
确實,這樣耗損的時間實在是太多。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
就在此時,林中突然響起一聲失慌的尖叫,衆人紛紛回頭,隻見不遠處的一個火點在跳躍着,一個白袍老頭正使勁的朝着他們跑了過來,而他的身後跟着一大裙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瘋狂且快速的朝着那老頭追去——
南景塵眉頭一皺,一眼便認出了那老頭的面目,随即冷聲對不遠處的鬼魂出聲說道:“救他。”
鬼魂得令,一躍上前,待那些蟲子飛近了些許後,這才從懷中掏出一枚精緻的圓球,抛撒遠處,那圓球落地裂開,從中散發出一陣清新伊人的花香……
隻是這南景塵他們卻沒有心思去聞這花香,紛紛屏住了呼吸,不攝入一點花粉的味道。
鬼魂是有名的制香師,其香味亦能殺人。
不大一會,那一團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突然像是失去了翅膀一般,像是雨點一般的急速從半空中落下,掉落在草叢中,掙紮着扭動着,發出嗡嗡嗡的響聲……
身爲神醫的伯仲在吸入那花粉的時刻就已經察覺不妙,可爲時已晚,晃悠着身子看着眼前重影的鬼魂,終究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莊痕用刀身之間的空擋将伯仲套了進去,随即将其扔到南景塵的腳邊,候在一旁,等待着指令。
南景塵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昏迷的伯仲,眉眸危險地眯起,陰冷的聲線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一般:“回四海樓。”
……
服用過鬼魂解藥的伯仲醒來時已經是申時了,他一睜開眼,便看見了站在他床榻旁的南景塵,那金色面具着實吓了他一跳,連忙坐起身來。
等平複心情之後才出聲說道:“想不到攝政王爺竟然是玄天尊的尊主……”
話音還未落,原本放在伯仲腰間防身用的匕首突然到了南景塵的手裏,泛着冷芒的刀尖指着他,隻聽那冷的瘆人的聲線響起:“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駭人的氣勢讓伯仲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唾沫,但佯裝冷靜淡定的模樣出聲回應道:“你還沒有找到黑色神仙草,那女子身上的蠱蟲還未解,你不會殺了我!”
這像是有恃無恐的肯定句。
可話音一落,南景塵身子突然一動,手上的匕首迅速的貼近了伯仲的脖頸,刀尖沒入分毫,刺痛感襲來,随後感覺那刀尖處好似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
鼻尖蔓延着熟悉的味道告訴他,是血腥味。
南景塵真的會動手殺了他?
伯仲的眼眸中開始出現慌亂……
南景塵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金色面具,一雙眸子冷冷地看着眼前一頭青絲的伯仲,冷聲問道:“你跟來閻王嶺有何目的?”
伯仲眸中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盡管很快便消失不見,但還是被南景塵捕捉到了,隻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出聲說道:“神仙三味草就算是我也未能得見過,若是有幸能得見這黑色神仙草,犯險又如何?”
伯仲是醫,對藥材有所執着确實說得過去,可就是這樣的通順達理,才會勾起南景塵心中的懷疑。
他的匕首再次近了一分,剛剛流得有些緩慢的血液又開始加急,伯仲下意識的吞咽一口唾沫,喉結滾動,甚至能感覺到那刀尖是有多麽鋒利……
“你對閻王嶺的執着和好奇出乎了本王的意料,本王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你跟本王說黑色神仙草能解簡兮的體内的帝王蠱,其實是在利用本王替你進閻王嶺?”
這話一出,伯仲身子一顫,瞳孔驟然放大,随即又慌亂掩飾,出聲解釋道:“毒物能壓制那女子體内的帝王蠱這是你有目共睹的,隻要這毒性強過帝王蠱,能解也不一定……”
但顯然,這樣合情合理的解釋已經不能再說服南景塵了,他将手中的匕首收回,冷漠吐聲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一顆一顆的去找那黑色神仙草,隻是按照如此速度,一年半載都沒個結果,到那時,那女子挺不過去死了,本王倒也落了個輕松。”
這話讓伯仲眉頭一皺,南景塵能不能耗得起那一年半載不說,可他着急,若是真如他說的,那女子挺不過去,最後死了,南景塵也不找了,這也絕非他所願。
思量良久,伯仲突然響起了什麽,随即出聲說道:“黑色神仙草數量有限,滅絕的速度如此之快,更是因爲它無法向其他植物一般開花結果,但它通體堅硬如剛,火石不滅,隻能将其放在淨水中滿滿釋放毒性……既然時間緊迫,不如火燒閻王嶺!”
這提議并沒有讓南景塵喜出望外,而是眉頭緊蹙,随即出聲說道:“火燒閻王嶺定然會使其中的野獸四下逃竄,若是跑出閻王嶺危害百姓,怕是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閻王嶺中野獸的兇猛他是見識過的,一隻倆隻還好,若是這嶺中有百隻千隻逃竄了出去,無疑是場大災難。
伯仲嘴角發出一聲輕蔑的不屑,“那嶺中的畜生離開閻王嶺活不了多久的,不然這麽多年來也不可能相安無事。王爺若是有擔憂,可派遣一隊軍隊在嶺外聽候調遣,以防萬一。”
如此一說,南景塵這才放過了這個問題。
可閻王嶺中樹木草叢蔥郁,根本就沒有雜草腐木,要想燃起來,怕是沒那麽簡單。
再說,這比幾個城鎮還要大的閻王嶺,樹木高聳直天,若是真燃起來,怕是不燒個半月都不可能。
而且在燒毀之後,要在廢墟當中尋找一顆矮小的黑色植物,也并非易事。
如此興師動衆,不比他一點點找簡單,他這個提議的目的當真隻是爲了替他找到黑色神仙草?
突然,南景塵眸色一動,好似想到了什麽,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伯仲,冷聲道:“就依先生所言,你好好休息。”
說完已然轉身,大步離開了房間。
南景塵離開後,伯仲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摸向脖頸處的傷口,觸及到指腹上的血液時,眸色沉了幾分,但轉而更多的是希望和期待。
……。
南景塵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随即出聲對候在一旁的莊痕出聲道:“看好了。”
“是。”莊痕低頭應了一聲,南景塵這才擡步離開。
……。
回到房中後,南景塵站在窗旁看着不遠處的日落西山的晚景,眸中充滿了戲谑和陰冷,他喜歡一層層的揭開那虛僞的皮囊。
今晚的四海樓注定了不平凡,南景塵大量的從附近的城鎮收購易燃的油料,而四海樓作爲天機閣的暗業,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梨花村。
長年帶着黑色衣袍遮蓋面目的萱冷看着紙上傳遞上來的信息,眸中滿是無奈之意。
閣主聯系不上,東籬也不知去了何處,整個天機閣沒個當家做主的,這讓她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一男子慌忙進來禀告:“古彥私自去了攝政王府。”
萱冷眉頭一皺,怒喝一聲:“荒缪。”
那聲線那般嘶啞難聽,“速速去攔下他,千萬不能讓他再落入攝政王的手裏。”
早幾天前就有消息來報,百面将軍流煙一回到橫元城就被人虜獲,四下查探一番才知道這背後對流煙下手之人竟然是攝政王南景塵。
而鳳燼帶走簡兮的那天晚上,他們本有探子跟随的,但良久不見消息回報,等他們趕到的時候,附近不止是他們的人,就連南景塵的黑煞衛也死了許多,随後他們才知道簡兮跟着鳳燼一路遊玩……
而事後南景塵抓走了流煙,顯然是遷怒,又想重演上次古言處斬一事,其目的終究隻是爲了逼迫簡兮現身和妥協,按理說,南景塵沒有達到目的,流煙應當不會有危險才是,一切都等到他們聯系上簡兮之後,等待她的回應再做處理。
她言明了不能輕舉妄動,可這古彥終究是意氣用事了。
……
攝政王府。
古彥也知其舉沖動了,但他實在是不對那個男子抱有任何善意的想法,而且正是得知了他此刻正在閻王嶺,他才要冒險入王府打探流煙的所在。
南景塵雖然不在,但留下的黑煞衛卻在古彥一入王府時就已經察覺了他的所在,可風磐卻讓他們靜觀其變,莫要打草驚蛇。
王府占地面積極大,四月份被簡兮燒毀了的寝殿還在修建,但是看其規模,好似比以前更大更奢華了一般。
古彥沒有像無頭蒼蠅一般亂闖,而是将視線放在了平時南景塵走動的地方開始搜尋,最終将目的鎖在了南景塵常在的書房。
可圍繞在書房周圍的隐秘氣息他都能依稀的感覺到,說明這裏面确實有重要的東西亦或是其他,不然不會花費如此精力去守護。
可流煙是不是在裏面另當别論,能否進去才是他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
良久,隐于暗處的古彥終究還是決定行動,直接出現在了書房的門口,正要推門而入,果不其然,一聲刀劍出鞘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古彥開門的動作一僵,轉過身來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風磐,眸子一動,直接開門見山的出聲問道:“百面将軍現于何處?”
風磐冷面相待,并未出聲回答他,隻是那手中指向他的劍尖淩厲了幾分,随即冷漠出聲說道:“擅闖王府者,殺無赦。”
話音一落,風磐握着劍柄的手越加用力了幾分,随即猛烈的朝着古彥的所在攻去。
古彥輕松抵禦,十招之内,便卸下了風磐的兵器。
風磐眸子低垂,看着被挑傷的手腕,有些難以置信此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何種境界,他可是從黑煞衛中提取出來的精英,竟然不過十招便敗下陣來……
那之前擒住此男子的那人武功豈不是更高?
“再問你一遍,百面将軍到底在何處?”古彥劍指風磐,冷聲問道。
風磐不爲所動,依舊沒有回答,下一刻,空氣突然流動,揚起地上的塵土細紗,他的身旁突然多了十幾個身着黑衣的暗衛,手中的彎刀已經準備就緒……
……
一進城就被莫名其妙的抓了起來的流煙待在這散發着惡臭陰暗的暗室簡直都要瘋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她哪個仇家幹的好事,也不知道多少天過去了,還沒見到人。
是仇人的話,怎麽也得給她用用刑,灌辣椒水什麽的吧?
難道還想就這樣關着她,讓她老死在這破地方?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流煙眸子一動,走到欄杆旁突然蹲下捂着肚子痛呼道:“哎喲,肚子疼死了,來人呐!”
果不其然,不過一會後,一個每日給她送飯菜的男子過來查看,十分粗魯地将腳伸進欄杆中,踢了踢跪坐在地上弓着身子的流煙,沒好氣地出聲問道:“怎麽回事?”
流煙緊皺着眉頭,佯裝十分難受的模樣看向那站在欄杆外的男子,艱難地出聲說道:“肚子……肚子絞疼,好難受,會不會死啊?”
一提起死這個字眼,那男子臉上多了幾分遲疑和猶豫,王爺臨走的時候可是吩咐過了要好生看待,不能出任何差錯,要死這人死在他的眼皮子低下,那他指定吃不了兜着走啊!
該死的,這以往抓進來的那個能活着出去的,先前來了個毛頭小子不說,王爺親自帶他出去了。
這回又來個要好生照看的大爺,合着這地牢都成招待所了啊!
流煙一下又一下的痛呼聲讓男子不敢再多想,招呼了另外一個人來,一起打開了銅鎖鐵鏈,剛要去攙扶地上流煙,卻不知她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同時還往他們臉上撒了些什麽東西,一聲聲尖叫痛呼聲立即從牢籠中傳來,倆個男子紛紛掩面,揉拭着刺痛不适的雙眸……
流煙趁此,将其中一個男子推到牆邊,抱着他的頭就往牆上撞,直到他不省人事沒有了掙紮後,才解決另外一個……
不得不說,他們倆個都太輕敵了。
地牢的面積不大,都是用來關押秘密且十分重要的人,不止外面層層暗衛保護,這地牢中也時時都點有令人無力乏神的迷香,爲的就是防止發生意外。
而且每個進來的人都會搜身,将所有的武器都卸掉沒說,至于流煙,身爲女子,連珠钗耳環等等任何金屬物品都給她沒收了,沒料想居然會有反擊……。
流煙氣喘籲籲的看着地上靠在牆昏迷不醒的倆個人,嘴角不由得微微牽引,随即将一個男子的衣衫扒了下來……
他們怎麽也不會猜想到撒進他們眼睛裏的是早膳的湯汁,她一口都沒喝,全倒自己衣料上了……
不大一會兒,一身男兒裝扮的流煙從牢門中出來,轉身看了一眼,過道的盡頭是一堵牆,看來那邊應該到底了,所以出口應該是在反方向……
果然,就在流煙都看到半露的樓梯台階了,正要擡步走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哎,那女子怎麽回事?”
流煙的身子頓時僵住,随即抿了抿唇瓣,低着頭,掐着嗓子學着起初那男子的聲線出聲回應道:“沒什麽事,估摸着就是吃壞了肚子而已。”
她現在臉上沒人皮面具什麽的,隻要這人走近亦或是細心點就能發現,在沒有武功的情況下,她隻能乖乖走回那牢房了。
誰料等了許久都沒有什麽動靜,流煙小心翼翼的擡眸看了一眼,卻發現桌前坐着一個正在飲酒的男子,手中的酒瓶就沒有放下過。
流煙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正想着悄摸着離開,剛踏上第二層台階,後面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幹什麽去?忘了我等不許離開地牢嗎?”
流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面露爲難和慌亂,腦子裏思想着該如何回應時,那男子突然眉頭一皺,将酒瓶放下,站起身來摸向了放在一旁的劍,出聲說道:“轉過來。”
他看到了流煙腳下因爲匆促沒有換的鞋子。
流煙長舒了一口氣,作好了回牢房的準備轉過身來,可當她轉過身來之際,後面突然響起一聲沉重的悶哼聲,隻見她後面那長長的樓梯之上,一道石門正在緩緩移動……
流煙下意識面露一喜,顧不得那拿着刀劍的男子,擡腿就要往那出口的方向跑……
“喂,站住,我叫你站住!”男子醉意全沒,提着刀便追了上來。
眼看着就要到出口的位置了,身後的男子突然追了上來,抓住了她背後的衣領,兇狠地出聲說道:“還想跑,看王爺來了如何處置你!”
“王爺?”流煙下意識呆愣出聲。
男子以爲是南景塵要進來,誰知道出口處突然進來一道陌生的身影,滿是滿身都是血迹,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别人的。
“你是誰?”男子瞳孔稍稍放大,有些慌亂的出聲問道。
古彥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男子,随即将視線鎖定在被他輕易禁锢的流煙身上,上下打量,見她并無大礙,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流煙也有些意外古彥的出現,但更多的是突然的感動和心疼,一絲暖流從心底開始遍延全身,突然覺着自己其實并沒有那般不堪,對于有些人來說,也是重要的。
哪怕這并不是愛。
古彥握緊了手中的劍柄,腳步一動,迅速閃現在流煙面前,提起手中的劍便朝着流煙的下腹刺去——
利劍噗呲刺進了流煙身後的男子腹部,他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那男子捂着止不住流血的腹部,眼前一黑,身子無力的滾下了樓梯,倒在了樓梯口處,身下的血液染紅了一大片。
流煙嘴角不由自主的牽扯着,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視線卻觸及到古彥左手被劃破的衣裳,衣裳下的血肉還在淌着血,那般恐怖。
流煙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使勁的抿着唇不然自己哭得太難看,眸子上下打量他身上還有什麽地方受傷了,卻發現腰上和大腿等等好幾處的衣裳都被劃破了,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裳,整個人散發着難聞的血腥味……
失血過多讓古彥頭腦發暈,但依然強撐着清醒,看了一眼眼前哭成淚人兒的流煙,嘴角扯出一抹安心的弧度,低低的說了一聲:“你的這些眼淚留到我死的時候再哭吧!現在該回去了。”
說完已然轉身,走在了前頭。
流煙自問不是什麽柔弱之人,可再次觸及到前面古彥背後的倆道傷口時,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泛濫。
她有什麽理由不對他癡心呢!
倆人出了書房後,流煙這才發現書房外面死十幾個暗衛還有幾個家丁下人,顯然這些傷都是在這裏留下來的。
流煙看着提着劍走在眼前的古彥,突然覺着有些看不透這個認識了幾年的男子。
她從來不知道古彥的身份背景,也不去過問他是如何跟簡兮認識的,但她所了解到的古彥武功并沒有強到一個人便可對付南景塵的數十黑煞衛的地步。
她突然頓足,伸手拉住了前面古彥的衣角,出聲問道:“你在天機閣之前,是誰?”
回過身來的古彥微微一愣,看着眼前那還帶淚痕的流煙,微眯了雙眸,沒有回答。
……
四年前,他帶着一身的傷躲進了一座宅邸中,本想暫避一時,喘口氣,誰料房中有人。
他也沒想到如此偏靜的小院住着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見床榻上的她睡的安穩,松了一口氣,便坐在桌子旁開始脫掉上衣處理臂膀上的劍傷。
“該死”歸痕低低沉呼出聲,完全忘了房間還有他人,會不會有吵醒一說。
不僅全力追殺他,還在劍上淬了如此劇毒。呵呵,既然做到如此地步,又何苦追窮呢!
歸痕放棄了自救的念頭,看來今日真該死在這了,歸痕不禁失笑出聲,回顧此生過往,自己都覺得就是個笑話!
“想活麽”
歸痕在嘲諷自己時,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
房間除了床上的那個小人,誰還有如此年齡的聲音。
歸痕來到床前、借着月光看着稚嫩的臉依然閉着眼,拔出手中的劍,月光下的劍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劍頭直指心髒…
“想活麽?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何況,我随時可以改變主意!”那女娃娃向着劍翻了個側身,眼睛蓦然睜開,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透着幾分淩厲和陰冷。
女娃娃這一舉動吓得歸痕急忙收回了手,他這一生決不傷女人。
“目的!”歸痕可不覺得這個小女孩有救他的本事,更何況若真有那個本事,也不是什麽善意之人,否則爲何知他身受重傷不救治确問他想不想活,更别提害怕一說……
“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你認爲可好?”簡兮嘴角輕扯,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清鈴般的聲音溫柔的響起。
歸痕輕皺眉頭,他沒從這句話裏聽出玩笑之意,但他也不認爲,是表面的意思,當前重要的是無論是否真實,隻要是希望,哪怕如蛛絲般細,他都要抓住!
“好”歸痕說完便暈了過去……
簡兮坐起身來,一雙眸子輕垂,看着床榻邊上昏迷過去的歸痕,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等他醒來後,他沒曾想她竟真要他以身相許,并自顧自的給他取名“古彥”,說是什麽爲了他新的人生開口好頭,甚至于歸痕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的名字。
那年,簡兮十歲,他十七。
四年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咒,竟然真的跟了個黃毛丫頭,隻是他不得不心服,如此一個女子,怎能不令他臣服呢……
……
他單名歸,痕位,排名十一。
四年前,二隐其中的涼隐突然将他還有翎痕,止痕,鬼冷等三人召集,說要離開玄天尊。
玄天尊門下等人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感恩尊主救命之恩是一回事,可也厭倦害怕了這一聲在刀刃血泊中度過。
他對四年前的那個晚上還記憶猶新,那晚下着細雨,他們出逃不過幾個小時,身後便有人追了上來,翎痕和止痕在那場反抗中斃命,他和涼隐鬼冷等幾人也分頭逃竄,失去了聯系。
……
盡管當時的簡兮年僅十歲,卻是個聰明人,從來沒有過問過他以往的事,不問他以前是什麽人,身上的傷和毒因何而來……
後來,他跟随着她創立了天機閣,從寥寥幾人變成了現如今在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門派。
他有時候會想,隻不過是從一個坑跳入了另外一個坑,與他在玄天尊時有何區别?
盡管如此,他也離不開。
隻是因爲動了不該有的情。
……
古彥的沉默讓流煙有些慌亂,剛想要出聲說什麽就算不說也不會爲難強迫之類的話語,可還未出口,古彥的身子突然猛的朝前倒去,吓得她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可重力連同她一起被拽倒,倆人雙雙摔倒在地。
古彥昏倒在流煙的身上,四周都是橫躺着的屍體,周遭的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裳,鼻尖全是血腥味。
她看着天空中的層層雲彩,那藍得深沉,烈陽高挂懸于頭頂,那般刺目。
……
翌日。
南景塵沒有興師動衆的派兵支援,而是就近抓了幾百村民帶着油料前往閻王嶺。
推着闆車的百姓一看前面不遠處就是閻王嶺了,步劃突然慢了下來,不敢再往前走了。
這突然收集這麽多油料不會是……
其中一個年級稍大點的老者突然松來了扶着闆車的手,慌亂跑到前面南景塵的馬前,不說分由的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求道:“哎呦,這位公子可是要将這些油料送往閻王嶺?使不得使不得啊!”
馬兒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後面的百姓一聽這油料是要送往閻王嶺,臉上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将闆車一松,不約而同的跑到南景塵跟前跪着,連連叩首阻止。
南景塵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五百人,眸中絲毫不爲所動,他偏頭,看向身旁馬上的莊痕,伸出了手——
莊痕呆愣了一下,随後立即明白過來,将背上的魇過刀遞到了南景塵的手中。
南景塵接過揮動,直指跪在地上的男子,冰冷的聲線帶着不可質疑的強勢:“誰再言說一句,本尊立即送他去閻羅殿。”
此話一出,衆人面面相顧,誰也沒有再敢多言說一句,甚至已經有人起身,又走回了身後那闆車旁。
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誰都可以欺淩,惹不起,惹不起!
那最先出來的長者也是左右爲難,最終還是決定開口,因爲他的村莊離閻王嶺最近,這要是大火燒了起來,閻王嶺那吃人的畜生跑了出來,那第一個遭殃的便是他所在的村莊……
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擡起頭來時,地上不少的碎石子還留在額頭上,他顫抖着聲線出聲說道:“閻王嶺是閻羅王的地盤,不能燒啊!燒了會有大禍的啊!公子您……”
話還沒有說完,南景塵手中的魇過突然猛的一下脫手,那淩厲的刀頭輕而易舉的将那長者攔腰斬斷,力道之重讓刀身插進了地面,鮮血頓時滲進那褐色的泥土中……
“啊——”
這一殘忍血腥的場面頓時讓不少膽子小的驚吓出聲,哪怕是膽子稍微大點的看到那變成倆半的屍體也忍不住顫抖,更有别向一旁嘔吐起來的……
相反騎在馬上的幾人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似乎發生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條性命的流失,而是畜生的斬殺亦或是什麽無所謂的事。
他們早已習慣鮮血。
南景塵透過金色面具,居高臨下的看着衆人膽寒的模樣,薄唇輕啓:“現在,可以啓程了嗎?”
話音一落,衆人連爬帶滾的從地上站起身來回到之前的位置,閻王嶺一燒後面會發生什麽他們不知道,但若是現在不按照這位爺的吩咐去做,指定沒命。
南景塵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手中的缰繩一拉,馬兒擡起四肢從屍體上跨了過去……
身後騎着馬跟着的伯仲神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屍體,終究化作一聲長歎,将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扔在了屍體身上,轉而緊跟上了前面的南景塵。
不管是戰王南景塵,還是玄天尊的尊主也好,殺人如麻這個字眼好像都跟他脫不了幹系。
而剛才那個舉止談不上對,也确有緣由,畢竟若是處理不好,這些百姓罷工什麽的,他們這一行便會被耽誤了下來。
殺雞儆猴的故事,需要果斷和狠絕來執行。
原本他是建議南景塵調動附近能用的兵力亦或是衙差等等,可他貌似不想要用攝政王的身份來處理此事,故此才抓了這些百姓。
不過聽說每人給了十兩銀子,隻要他們運送油料,達到後便可離去,如此美差,其中有一大半的百姓都是自主動送上門來的……
……
大量的油料運行拖慢了他們整個行駛的進度,原本隻需要一個多時辰就能趕到閻王嶺,硬生生直到午時才到達閻王嶺的附近。
南景塵命他們将大半個閻王嶺圍了起來,分散開後,倆人擡着一個油桶入嶺,桶中的油料灑盡即可出來。
南景塵看了一眼抱着油桶入嶺的百姓,偏頭看了一眼身旁馬上的修隐,冷聲命令道:“你跟我從另一頭入山,剩下的,留在原地待命,若是火勢蔓延不起來,立即傳消息給四海樓的鬼魂,讓她再準備油料命人送過來。”
說完雙腳一登馬肚子,手中的缰繩一拉,馬兒撒腿跑了起來。
身後的修隐縱馬緊随其後。
他故意留了山後那頭沒有澆油,前面的火一旦燒起來,那些野獸定會往安全的山後聚集,如此說來的話,想必定會有所收獲才是。
站在原地的同樣還有伯仲,他眼看着百姓全部進入閻王嶺,最終出來的不過一大半,不少人哭着喊着從閻王嶺跑了出來,臉上的驚恐仿佛在告訴别人,他剛才遭遇了怎樣恐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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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片段》
“你不是殘廢?”
蘇如熙看着北宸離,疑惑的開口,這個男人,前世今生都是在扮豬吃老虎!
北宸離若有所思,然後一點一點靠近蘇如熙:“你看到的兩條腿肯定沒有,至于那第三條,你要不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