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九,乾盛。
京城的繁華程度見證了一個國家的昌盛,對于橫元城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就民風而論,橫元重文,談吐講究論個理字,而乾盛也不知是受乾盛國君的影響或者跟頒發的政策有關,武夫要相對比文人更加多一些。
一身粗布麻衣,帶着帽笠,滿嘴的黑色胡茬子的男子端坐在同福茶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帽檐下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看着樓下街道上擁擠的百姓和叫賣聲,尤其是那巷子口跪着的幾個身着褴褛的乞丐,在他看來是那般的刺目明顯。
他出生皇室,自小又被神醫伯仲傳授救人行善之術,心裝天下蒼生,此生唯願便是能見這街道沒有乞讨之人,角落中不見鼠蟻的存在,那高挂的太陽能用照這蒼生大地……
可如今才看來,他高估了自己。
連自己的娘親都保護不了,談何護佑他人?
明日午時,便是遊街處斬之日。
想到此,左丘時川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一個女子的名聲名節大于天,父皇竟然如此不念舊情。那遊街之苦,母妃怎能忍受得了……
不行,今夜必須救人。
坐在左丘時川對面的男子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見他神色着急,遲疑了一下,随即小聲說道:“公子,九爺定能護夫人性命,還望公子能沉住氣,莫要壞了九爺計劃,得不償失。”
男子如此一說,左丘時川這才回過神來,有些疲憊且無奈的看了一眼男子的勸說,終究還是深歎了一口氣,隻求明天的計劃能順利,到那時,他便帶着母妃遠離乾盛……
……
乾盛皇宮。
金碧輝煌的寝殿,周圍燭火通明,鳳凰牡丹屏風遮住了内室的大好風光。
隻見那稀有的紫檀木雕的床榻之上側躺着一個年過四十有餘的男子,隻見其身着一身明黃金絲龍袍,那袍上隐約可見的龍身足以說明了主人的身份。
左丘淵連一雙略帶滄桑年華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眼前正舞動着她那纖細的腰肢的女子,視線赤裸裸的在女子暴露的腰肢,手臂,胸脯,以及那裙擺是不是飄揚而露出的白皙長腿之上。
良久,那女子最後一個動作停止,左丘淵連上唇的胡子微微一動,那沉穩的聲線傳來:“愛妃這舞姿怕是天上的仙女看了都要羞愧,令寡人大飽眼福啊!”
女子直起腰肢,邁着長腿,每走一步,那寬大裙擺處隐藏着的蝴蝶就好似活了一般若隐若現,每一步都充滿了姿色,令人賞心悅目。
若說她的舞姿是仙人之資,那張臉,便勝過仙人。
那精緻的臉龐像是修改過後呈現出的完美比例,朱唇含丹,鼻梁高挺乃旺夫振興門庭之象,真正可值得一提的是那雙美眸,用狐媚二字,十分恰好。
那步劃慵懶,雙眸妩媚,就連聲音,都酥人入骨:“國君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身份低賤,怎敢跟那天上的仙女相比。”
話音一落,女子落坐于左丘淵連身旁,唇角微微勾起,那雙眸更是攝人心魄。
左丘淵連哪能抵擋住此等誘惑,雖說那女子并未言說舉止其他,但這足以撩撥起任何一個男人内心深處的欲望了。
他伸手将身旁的女子一把扯出懷中,女子一聲嬌嗔,雙手抵在左丘淵連的胸膛,阻止了那雙邪惡大掌的下一步行動。
“妾身今日有些不舒服,國君還是去王後哪吧!”女子幽怨吐聲。
如此一來,左丘淵連隻好壓抑心頭的欲望,趕緊先哄好這女子再說:“傾城可是惱了寡人昨夜去了至德宮?”
花傾城唇角一抿,否認道:“妾身不敢,妾身地位卑賤,不敢惱國君,更加不敢對國後不悅。”
話是如此,但左丘淵連怎會不知這女兒心,一聲輕笑,好言好語的解釋道:“你也知那是國後,這後宮佳麗多許,寡人一月足足有二十多天在你這歡華殿,其他妃子暫且不論,但國後那邊寡人怎麽也要敷衍幾分,給國後些許面子吧!”
一朝國君對一個妃子如此低聲下氣的解釋求歡,她花傾城乃乾盛第一人。
自從花傾城一年前選秀入宮,原本還平平無奇的一張臉,就在面見國君翻牌之時,突然像是變換了一個人一般,姿色力壓群雄,左丘淵連一眼便看到了她,更是直接從錦繡宮将其帶走,當天便侍寝,翌日更是連跳幾級,直接封爲美人。
後面才知道,這花傾城爲了不引人注目,故意将自己扮醜等待面聖這個時機……
都說花無百日紅,可這花傾城入宮以來,獨得恩寵,就來前些日子新選入宮的秀女等等都未臨幸。
朝中群臣和百姓都知這花傾城,雖說國君對這花傾城偏愛,但未沉迷美色,受到什麽影響,談不上禍國殃民一說,也就沒有對其過多言論。
既能得君心,又能堵悠悠之口,無疑,花傾城是成功的。
盡管左丘淵連如此低聲下氣,可花傾城依舊沒有所謂的受寵若驚,态度立場始終沒有動搖半分,那嬌嫩的聲從那如桃花粉嫩的唇瓣中溢出:“國君真是折煞妾身了,您乃萬人之上,國後母儀天下,萬不是妾身能計較之人。隻是今日妾身身子卻有不适,怕是會給國君龍體帶來晦氣,那妾身罪過可就大了。”
如此幾番拒絕下來,左丘淵連也沒好再強迫,隻是伸手扯過那柔弱無骨的小手,着急關切問道:“身子有恙就好好躺下歇息,太醫可有來看過?”
花傾城眉角輕揚,柔聲道:“太醫診治過了,并無大礙,開了些許藥,說是要調養幾天。”
如此一說,左丘淵連的眉頭突然皺起,調養幾天?那不就意味着他幾天都吃不着味了?
這可不行!
“寡人記着,禦藥房還有一隻千年人參,稍後寡人便命人将人參送來,還望愛妃的身子能快些好……”
……
左丘淵連又磨蹭了許久,甚至哪怕花傾城不能伺候,也不願去其他妃子寝宮。
正想着留下來一次用膳時,禦前太監上前來細聲通報:“國君,太子在書房求見,已等候多時了。”
左丘淵連這才起身,又跟花傾城寒暄了幾聲,這才擡步離去。
花傾城理了理被弄亂的衣裳,一雙眸子不同于左丘淵連在是的那般妖魅,反而多了幾分冷漠和慵懶。
“娘娘,可是這些膳食不合胃口?奴婢這就去吩咐禦膳房重做……”
近身伺候的宮婢細聲說着,随後便轉身就要去吩咐人将眼前的膳食撤掉,可還未邁倆步,就被花傾城擺了擺手,阻攔道:
“不必了,将這些撤下去,備好浴湯。”
“是。”宮婢應了一聲,轉而吩咐室外随時準備伺候的三等女婢上前來将那些還溫熱着的精緻膳食撤走。
……
歡華殿内室設有專門沐浴的浴池,寬七尺,長二丈,連國後的至德宮都未有如此奢華享受。
白霧漂浮在浴池的半空之中,水面上撒滿了白日裏剛摘下來的新鮮花瓣,芬香繞梁。
恰當的水溫讓人的疲勞頓時消散,那雙美眸微阖,感受着身子被溫暖緊緊包裹,隻覺着舒适無比。
她花傾城不過十八年華,卻在這深宮之中活了一年有餘,其中的艱辛苦難,隻有自己知道。
不一會兒,一個宮女提着一桶熱水進來,将桶放在浴池邊上,細聲禀告:“娘娘,醉天下的桑舞姑娘來了。”
話音一落,那美眸緩慢睜開,餘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慵懶地出聲:“讓她進來。”
“是。”宮婢應了一聲,随即起身退了下去。
緊接着,一個穿着淡粉衣裳的女子邁着蓮步上前而來,她一出現,周圍的宮婢皆識趣的退了下去,隻剩下花傾城和那女子倆人。
在乾盛,你可以不知你當地父母官叫什名誰,但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醉天下的桑舞姑娘。
橫元有一樓,名憐生樓,乃從古至今來第一個立了招牌的倌人坊。
而乾盛有一樓,名醉天下,其女姬個個國色天香,且賣藝不賣身,怕是你腰纏萬貫也垂涎不了女兒香。
桑舞乃醉天下的花魁頭牌,其舞姿千金難求,哪怕身在青樓,可那清冷的天資和舞姿虜獲了多少公子哥的心。
而這桑舞能自由出入這乾盛皇宮,是與這寵妃花傾城有關系。
傳:花傾城的舞藝就是從這桑舞身上學來的。
傳:這花傾城之所以能盛寵不衰,就是學來了那青樓妓女狐媚人的本事。
傳:……。
桑舞低頭看了一眼花傾城阖着的眼眸,接着跪坐在台階之上,伸手撫摸清洗着那長如瀑布的發絲,輕聲說道:“一國之君對你言聽計從,深得君寵,你還有什麽憂愁的?”
花傾城睜開了雙眸,看向一旁可将這宮中任何一個妃嫔比拟下去的容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反問道:“那你呢?醉天下的花魁頭牌,多少公子哥一擲千金隻爲博美人一笑,可你開心嗎?”
桑舞眸色一暗,洗頭的手微微一頓,随即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繼續說道:“你今日爲何拒他千裏?不怕他貪戀她人暖榻?”
話音一落,花傾城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眼中的冷漠越加濃烈了,慵懶的聲線依舊勾人:“都說花無百日紅,新人笑舊人哭。他是一國之君,坐擁天下美人,若是真能貪戀她人暖榻,我倒也落了個清淨。再說了,你身在青樓妓院,應該深知男子的脾性,吃而不得,吊足了胃口,這心裏才會一直念想着……”
桑舞抿唇不語,一雙清冷的眸子始終停留在手上清洗的發絲上,顯得那般認真專注。
良久,還是花傾城按耐不住了,出聲問道:“你今日前來,可是爲了左丘時川生母一事?”
話音一落,桑舞的手再次一頓,淡淡的應了一聲,出聲說道:“尊主有令,命我們安排人手,于明日處斬之前将良妃救下。”
她與花傾城次次見面都是爲了傳達命令,可她卻不喜如此,因爲她知道,花傾城會因此傷感。
每一次的吩咐命令,隻會在那已經傷痕累累的胸口上再添新傷。
花傾城唇角微扯,那笑是那般好看,如她名一般傾城傾國。
那柔聲入耳,撓人心扉:“你說,我若是長了一張尋常女子的面孔,是不是不會有今日的場景?”
桑舞那精心描繪的眉頭微微一蹙,低聲回應:“傾城,怪的不是你這張臉,而是你本身的命。你應該慶幸你長了一張能令衆生爲之颠倒的容顔,不用像我們一樣沾惹上那刺鼻的鮮血。”
話音一落,花傾城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輕嗤一聲,細如凝脂的手臂輕輕潑灑着浴池中的溫水,手臂浮出水面,那嬌嫩鮮豔的花瓣親吻着那細白的手臂,戀戀不舍,遲遲不肯回到水面上,紅色的花瓣将那白皙襯托得越加明豔了。
她是玄天尊唯一一個不會武功沒有内力的人,隻因那個男人說她最大的武器,就是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