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開始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非得扯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費勁兒!
由于夜深,黎婳抵抗不住睡意,趴在梁千的腿邊睡着了。
梁千的視線再次在左丘時川和‘南景塵’身上流轉了幾個來回,見沒自個什麽事了,刻意壓低了聲線,出聲道:“若無要事吩咐,我就先回去睡覺了。”
夜裏涼,這女娃娃身子骨太弱,來了邊境這苦寒之地,沒少生病,可不能再着涼了……
梁千說完抱起腿邊的黎婳準備起身離去,還未踏出一步,隻聽‘南景塵’的聲音傳來:“将軍稍等,本王有要事相談。”
梁千應聲轉過身來看着主位之上的‘南景塵’,靜等下話。
可南景塵并不着急回應梁千,隻是将視線看向下位的左丘時川,出聲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大早便出發。”
左丘時川此刻滿心挂念母妃一事,也顧不得心想其他,隻見他緩慢地站了起來,心不在焉地邁着步子,離開了營帳。
待左丘時川離開之後,流煙的臉色下意識地沉了幾分,遲疑良久,才擡眸看向站在她眼前的梁千,沉重出聲:“乾盛朝國君野心勃勃,妄想吞并橫元,一統四國。不知梁将軍可是願做那待宰的羔羊?”
梁千粗重的眉頭一皺,他一向懶得去做那動腦筋傷神一事,不知‘南景塵’話語中是何意思,有些煩躁地出聲說道:“梁千是個粗人,隻會帶兵打仗,王爺有話就說,不必拐彎抹角。”
如此一說,流煙也就直說了:“順妃入獄一事,若不是乾盛國君所算,那也必然跟太子逃脫不了幹系,很明顯是針對左丘時川,怕其倒戈相助我橫元,故此以順妃來做要挾。左丘時川此番前去恐怕也是自投羅網,皆那時,本王會派人營救其母子,而梁将軍,則趁機派兵發起進攻,目标是奪下乾盛邊境的五座城池,将我橫元的國土分界線,進上幾分。”
梁千微微一愣,随即眉頭一皺,沉聲道:“王爺,我梁千手上雖說沾染數以千萬記人的鮮血生命,但絕對不主張戰争。一旦攻城,遭殃的便是那無辜的百姓……”
梁千話還沒有說完,流煙已經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梁将軍,乾盛不除,他日仍舊還會舉兵來犯,你心善憐惜那無辜百姓,可有想過我橫元多少将士的身家性命?他們家中仍有老小,難道那些人就不可憐嗎?還是說,你梁千這血肉之軀能阻擋多少次的來犯?”
流煙這一訓斥驚醒了梁千懷中的黎婳,她看了看主位上的‘南景塵’,小小的眉頭皺成了八字形,有些害怕地往梁千的懷中縮了縮了,将面深埋那結實寬厚的胸膛之中。
梁千感受到懷中小人兒的動作,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緊了一番,許久沒有吭聲。
好大一會兒,梁千眸子一動,看向主位上的‘南景塵’,出聲問道:“王爺進攻乾盛,野心可是比拟乾盛國君?”
流煙微微一愣,這個問題不該由她來回答,但已經顯而易見。
她将眸子轉向别處,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天下局勢,分久必合。”
簡單八字,已經明确地給了梁千一個答案,他重重歎了一口氣,什麽話都沒有言說,轉身便離開了營帳。
……
回府的路上,黎婳擡頭看向梁千剛毅硬氣的下巴,伸出小手撓了撓他的胸膛,梁千一低頭,便對上了那隻清澈的眸子。
他步子突然放慢了下來,開始了他的自言自語:“女娃娃,老子這一生罪孽太重,死後怕是要下地獄咯。”
“女娃娃,我老子曾經說過,保護弱小是強者的義務和責任。可如今,老子要成爲那被人使喚的兵刃了,估摸着下地獄碰着之後,又免不了挨一頓批了。”
“女娃娃,老子一點也不想開戰,隻想着守着這寸土地。老子不知道以後四國統一沒有了戰事之後,老子該幹什麽……”
“女娃娃,那些肚子裏裝着墨水的都是壞人,都是心窟窿算計,你長大之後莫要學他們,到那時,老子好好給你找個夫家,相夫教子也挺好的。”
“女娃娃……”
……
橫元城,皇宮。
南懿玄坐在棋桌上,自己跟自己下着棋,而他的身邊跪着一個黑衣男子,恭聲禀告着:
“消息傳來,南景塵跟那小太監去往閻王嶺之後,好似受了重傷,在四海樓與那小太監别過,滞留了數日之後,才起身前往邊境,到達邊境之後,整日将自己關在房中,不見任何人。”
南懿玄落子的手一頓,偏頭看着那暗衛,低聲問道:“也就是說,李恒的消息是正确的?”
此話一出,男子遲疑了一下,随即回複道:“攝政王身邊力量太多,暗衛不敢打草驚蛇,故而不能确定。”
話音一落,南懿玄眉頭一皺,明顯不悅。
但很快又緩和不過,有些漫不經心地将一白子落下,随即又落下一黑子,繼續出聲問道:“那小太監如今有何動向?”
“消息報,此前從夢香坊将一男子帶回府中,如今更是與那男子不分不離……這幾日,都在遊山玩水。”
男子在談及簡兮一事時,低垂的眸中明顯劃過一絲鄙夷之色。
古往今來,哪有太監如此高調斷袖一事。
南懿玄倒是嘴角一扯,重男色貪财,人隻有有弱點,就不怕不聽話。
可南景塵那邊就算他身受重傷,怕是也不能取其性命,可難得猛虎受傷,若是此刻不把握時機,怕是再難有第二回了。
還不等南懿玄思慮如何是好,那男子繼續出聲禀告:“前幾日那小太監出遊去往多福江時,因丞相大人早前送給攝政王的女妓之中有順天府府尹的嫡女,從而發生了口角,但被那小太監化解。消息來報,順天府府尹私下與那小太監有書信來往……”
南懿玄眉梢輕挑,輕嗤出聲:“沈良德是中立派,不肯投丞相膝下,他怕是想用那沈良德的女兒來挑起沈良德對南景塵的怨意,想來是沒有料想到那小太監的能耐。”
男子沒有回應南懿玄的話語,隻是再次禀告出聲道:“接到消息,皇上欲意納丞相之幼女爲後,此事也跟丞相在書房讨論過了,于明日發布昭告。”
這話一出,南懿玄臉上的輕松瞬間收斂,換上了一抹沉色。
他們之前商量的是,先解決南景塵這塊絆腳石,随後再解決十四弟,所以才會想要用納妃來牽制十四弟,可如今李懷安這是打的什麽心思?
此事還要再摸探清楚,如今母後還在父皇陵前未歸,怕是還不知道她這父親心有二意……
南懿玄思慮了許久,突然出聲吩咐道:“不惜任何代價,給本王招攬所有的江湖殺手,此次務必除掉南景塵。”
若是丞相心生二意,對他無益,此事不能再拖了。
南景塵,務必要死。
……
翌日
逝影樓是江湖乃至四國中最隐秘的一個殺手組織,無人知其門派人數多少,名聲鮮爲人知,但鮮少露面,知其信息那是少之又少,越是神秘,輿論的傳聞就越大,不少人猜測,這逝影樓的幕後,其實就是玄天尊的分之……
内室之中。
一席碧綠色衣裙的梨念端坐在桌前,低頭專注看着杯中的茶色,甚至能從那淡綠色的茶色之中反射出自己的面部輪廓。
而一旁的冥卿看完方才暗衛傳遞上報的信件,将紙條遞到了梨念的手中,低聲道:“你猜,這東主是誰?”
梨念這才擡頭看了冥卿一眼,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于桌上,從冥卿手中接過紙條一看,隻見上面用标正的行楷字寫着:殺攝政王,賞金城池二十座。
梨念有些驚訝那賞金如此之高,随即思慮一番,這才擡頭對上冥卿的眼眸,輕緩說出自己所想:“四國之中,想要南景塵命的人數以千萬計,但能開出如此價碼賞金的,卻沒有幾個。”
冥卿楊唇,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緩緩道來:“大漠國和橫元南逸宸需要南景塵來平衡周遭的勢力,就算有殺心,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下手。如此的話,如今南景塵已到橫元邊境,對乾盛的威脅是最大的。本座收到消息,太子利用左丘時川的生母順妃,想要請君入甕,怕是也是爲了消減南景塵的力量,除掉對自己的不利威脅。若是南景塵一死,南逸宸年幼不足爲患,乾盛就有足夠的把握吞并橫元了。”
梨念眉頭微微一蹙,若有所思,随後才附應道:“所以,下達追殺令的,是乾盛國君?”
冥卿看着梨念手中的字條,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将字條抽了過來,将其放置在桌上的油燈之上,眼看着那紙條一沾染上火苗便立刻化爲灰燼後才緩慢出聲:“乾盛确實有最大的嫌疑,但也不排除有人想要空手套白狼。”
梨念心中的疑慮越加濃烈了,仔細思慮了一番冥卿話中的意思,最終也思想不出什麽結果,隻得出聲問道:“那逝影樓要插手此事嗎?”
冥卿挑眉:“接,爲何不接。你怕是還不知道,從昨日開始,南景塵受傷的消息不知從何處傳出,現如今怕是整個江湖的人都知道了。二十座城池的誘惑力足夠驅使人的貪欲緻其不顧一切了,加上南景塵受傷一事燃起了那一絲絲小小希望的火苗,這整個江湖,怕是有不少人集結想要取南景塵的命了……”
既然如此,他逝影樓就算不搶這個頭功,也得推波助瀾幫襯一把,萬一走個狗屎運,真能除了南景塵,那對他的威脅,也少了一大半。
梨念卻沒想的那麽好,心中憂慮重重,出聲提醒道:“别忘了,邊境地帶還有十餘萬大軍可随意調喚,成功的幾率,并不大。”
冥卿毫不在意,心中再有計量:“那十萬大軍猶如一個虛晃,中看不中用。離左丘時川生母良妃處刑還有四天,南景塵不會袖手旁觀,定會相助。皆那時,本座會派一隊人喬裝兼容将士的人在邊境偷襲來犯,反之也會騷擾兼容的邊境将士,梁千定然不會不顧,由兼容這邊吸引那十萬兵将的注意力,而乾盛那邊想要左丘時川的命,我們想要南景塵的命,算是一個無意識達成的結盟了,這勝率,又多了幾分。”
如此說來,梨念心中的憂慮也少了許多,隻是她總覺得,此番行動作爲的成功率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