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龍子衿在忻城梅家已經住了差不多半個月,梅家的下人隻知道,在梅苑裏住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夫人,見過她的人都說,此女子容貌此乃天下絕色,唯獨一雙如水潋滟的眼眸,看不見東西,可惜了了……
忻城地方不大,梅家又是一城之主,少城主低調成親,這自然成了忻城百姓茶餘飯後熱衷讨論的話題,梅嬸雖遠居于河岸,但是聽着漁夫們津津樂道地說着這些事情,她多少有所耳聞,心裏暗自妄自猜測,那雙目失明的傾城少女,會不會就是被少城主救走的青青姑娘呢?如果真的是這樣,她這可懸着的心,也終究是可以放下了。
想起梅家,梅如蒼老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她放下手中正在縫補的漁網,癡迷的眼神,望向遠方河面。
十年前,她還年輕,懵懂的心總是蠢蠢欲動,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長相并不出衆,隻能算得上清秀的她,能夠得到梅家老城主的眷顧,春日一夜風雨,她歡輾于他的身側,纏綿悱恻,那時她以爲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一聲巨雷響徹雲天,門口處,一道閃電光亮投射下來,軟塌錦被裏裹着的她,竟然在黑夜中看到了那孩童淩冽的目光,他就靜靜地立在那裏,什麽都沒說,一雙清澈如水的雙眼滿溢着憤怒,盛怒之下還夾雜着淡淡的失望,那一刻,她終于明白,她走上了一條多麽愚蠢多麽錯誤的路,果然,自此以後,梅家再無梅如此人,少爺梅徹身邊最倚重的人,一夜消失于府邸。
日頭漸漸升到了頭頂,梅嬸伸手遮了遮被太陽烤紅的滾燙的臉,水面波光粼粼,偶有船隻往來,這忻城地處交通要塞,位置極佳,南來的北往的,什麽身份的人都有,什麽新鮮的物件都有,可是即便這樣,遠方一艘通體白色的船隻,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船貴氣奢華,材質金貴,構架精緻,比商船更加有品位,更加大氣,但是又比普通的官船要低調一些。
梅嬸起身踮起腳,伸手遮着日頭,又定神看了一陣子,那船距離這岸邊越來越近,如此望過去,以梅嬸的眼力可以看到那船頭甲闆上,站着兩個身姿颀長的男子,身着白色錦衣長袍的男子站在稍微靠前一點的位置,負手而立,迎風相望,周身透着渾然天成的尊貴高雅;跟在他身後的男子,一襲青色衣衫,談笑風生,如青筍竹林般的雅緻淡然。
便是自認爲見過大世面的梅嬸,也覺得,這豔豔日頭下的兩個男子,着實有些耀眼,如果說梅家少主是神秘而魅惑的,那麽這兩個男子便是世間最爲清雅之人,正搜腸刮肚地想着如何評價這二人,梅嬸卻發現,那艘大船已經靠岸,兩人近在眼前。
“大嫂,梅家如何走?”前來問話的正是青衫男子,他容顔極爲精緻,說話間聲音清雅,眉眼含笑。
“在……”梅嬸瞬間覺得自己被強光晃到眼睛,思忖了片刻,指了指身後的一條大道,輕聲回應道,“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不遠處有很高的青色圍牆,那裏便是位于城東的梅家!”
“多謝了!”青衫男子禮貌地颔首,臨走時還不忘将手中的一錠銀子放在梅嬸的掌心裏。
梅嬸覺得手心冰涼,低頭一看竟是閃閃發光的一錠銀子,這也太貴重了!她下意識擡頭,想追上去,可是那兩人竟已經走了很遠,愣愣地停住腳步,梅嬸皺了皺眉,大富大貴之人,她見得多了,但是這如天神般尊貴的男子卻不多見,也不知道他爲爲何事?
在街路盡頭,雪燼駐足,仰頭望着青色城門上那兩個碩大的“梅家”二字,對身側人緩緩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特意來這裏一趟!”
“梅徹是個商人,和商人交易,誠心是最重要的,不是嗎?”說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剛剛登基的南褚新帝樓夙,他此次親自來忻城的目的,自然是拉攏江湖上最具财力的家族,鞏固政權。
“你通天閣的消息可準确?否則,你我孤身來此,實屬冒險之舉!”雪燼本不是瞻前顧後之人,但是梅徹這人,實在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到他,正兒八經地談些事情,這似乎比登天還難。
“梅徹離經叛道,不按常理行事,衛宇的通天閣也是派出了好多人,花費了大把财力才得到他最近的行蹤,據說,前幾日梅徹對一位雙目失明的姑娘一見鍾情,剛剛私下納入府邸,還封了夫人!”樓夙嗤笑一聲,不以爲意。
“私下?”雪燼不解。
“确實是私定終身,畢竟,他父親是不會同意這樣一位來曆不明的女子入主梅家的!”樓夙淺淡一笑,他輕拂廣袖,向前走去。
獨留在原地的雪燼,不安地皺了皺眉,他對梅徹了解雖然不是很多,但是梅徹此人,絕非外表看上去那樣玩世不恭,相反,此人城府極深,心思缜密,早些年便聽聞公子梅徹喜好絕色女子,多流連煙花之地,但以他的觀察,一般的女子是絕不能入了梅徹的眼的。
雪燼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等女子,能夠讓浪子般放蕩不羁的梅徹,一見鍾情呢?便是雙目失明也要留在身邊?便是父親反對也要娶爲正房夫人?